孟孙何忌虽是年轻,但毕竟业已成人,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能够被阳虎给吓得哇哇大哭的年纪了。他心下细想了一番,也确实感觉到形势危急,并继续说道:
“处父,那便请你安排下去吧!”
于是,公敛阳当场授命,从成邑是秘密调兵,并在孟衢是进行一番周密的布控。(孟衢:通往孟府的道路)
……
癸巳日
阳虎亲自回到了曲阜,他一如往常那般,先进了宫中,迎了鲁侯宋。并且命人是来到季府和叔孙府,把季孙斯和叔孙氏幼主叔孙州仇给一并带上。
而孟氏那边,由于去往蒲圃本也就是顺路的。所以,阳虎的安排是最后去接孟孙何忌。
季孙斯被临南扶上马车,周围是戒备森严。左右都有阳氏的族人手持着铍和盾簇拥着,并由阳虎的族弟阳越殿后。
季孙斯看着车舆外正在驭车的临南。
临南一直以来,都是阳虎的亲信。但与此同时,他又是对于季氏忠心耿耿的仆从。
只不过,这两个身份,在此之前都是并不矛盾的。
毕竟,阳虎就代表着季氏。
但是如今呢?堂堂季氏宗主,却被自己的家宰给禁足于自己的府上。
像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算再愚钝,但还能看不明白?
过得许久,马车终于是开动了起来,季孙斯这才开口道:
“临南,你们这是想要杀了我吗?”
临南背着身,也不敢回头,只摇头道:
“主公不必担心,只是去蒲圃举行享礼仪式罢了!”
季孙斯冷笑一声。
“这段时日,本卿一直被禁足于府上,阳虎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你当本卿当真不知不晓吗?!”
临南不敢再说话,就闭上了嘴巴。
这时,季孙斯又道:
“你祖上乃季氏的良士,忠心耿耿,你为何不继承先祖之志,反倒是助纣为虐!我今日若是真的死在蒲圃,你又将如何面对你的列祖列宗?”
临南无奈道:
“临南位微言轻,又能如何呢?小的即便是想要尽力而为,只怕也是于事无补,无能为力啊!”
季孙斯听出临南的话有些松动,犹豫了许久,这才开口道:
“临南,今日你能否带着本卿进入孟衢?!”
第六百零五章 阳虎的失败
临南听到季孙斯的这些话,也是不由一惊。
警惕的探头往左右看去,只因马车的声响很大,旁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季孙斯在车舆内所说的话。
“主公话既如此,小人也实话说了吧!若能护得主公周全,小人敢不惜命!但是,只怕拼了小人性命,主公却依旧是不能幸免于难!”
季孙斯则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无论如何,总要一试,不可坐以待毙!”
临南深思了片刻,随后转过头去,郑重其事的与季孙斯言道:
“小人愿听从主公之命!”
其实,这一把,季孙斯也是在赌。
而且,还不是赌了一把。
他当时冒险在食盒底下刻字,将信息传递出去,那便是一次。
而如今,他直接以家主的身份收买眼前这个根本就不曾入得他眼的下人临南,这也不得不说是一场大赌。
也由此可见,此时的季孙斯的这一场危机,其实也早就已经到了不得不与之赌命的地步。
不过,或许也真是天不亡季氏。季孙斯这连着两场的赌命,竟最后都被他给赌着了。
临南在授了季孙斯之命后,一边是继续驾车,一边是观察着四周。
他发现如今他们周围是被士卒所簇拥着,而阳越就在后面,在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很快,车队转眼就到了孟衢外面,孟氏的府院庄园也已是依稀可见。
临南见时机已经到了,便朝季孙斯使了个眼色:
“主公可坐稳了!”
临南把话说完,便故意是趁着一个颠簸,顺势一个抖手,将马鞭给掉落在了地上。
随后他又当即是勒马停下,但又故意是停车太急,他本人假装一个没坐稳,也径直是摔到了地上。
后面的阳越见状,便是大声喝道:
“怎么回事?”
临南还没起身,就扑在地上回答道:
“回……回大人,是马鞭掉了……”
阳越也看到了落在不远处的马鞭,为了节省时间,他当即跳下马车,要去捡起马鞭,口中说道:
“临南,你也好歹是个老驭夫了,怎么驾车还这么不小心?”
临南见阳越也下了马,便当即又快速的爬起来。
突然,又一个纵身便直接跳上了季孙斯的马车!
“驾”了一声!
季孙斯的马车便当即冲向了通往孟氏的大道上!
这一下,可谓是完全出乎阳越的意料之外,他只大吼道:
“临南!你给我止住!止住!”
临南却又如何敢听!
由于阳越的马车所停之处乃是一处小径,反而是替临南是挡了道,所以后面的士兵也追不上季孙斯的车。
阳虎听到前面的动静,知道大事不妙,便当机单骑赶来。
见此情形,便当即命前排弓手弯弓搭箭,下令一阵齐射。
箭矢虽是纷纷朝孟氏庄园大门射去。但奈何已经为时已晚,季孙斯这时已经逃进了孟衢,孟衢的大门骤闭,那些箭矢全都射在了大门之上。
阳虎也是当机立断,见事迹败露,当即也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命阳越是直接率兵硬闯孟衢!
而公敛阳此时也早已是等候多时,见状便当即率领早已埋伏下的成邑私兵,和阳越是厮杀在一处。
季孙斯暂且逃过一劫,却也来不及高兴,因为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大门似乎也很快就会被攻破。
阳虎带来的,不仅有费邑的私兵,还有季氏的兵将,可谓数量众多。
而孟衢眼看就要守不住了,公敛阳见此情形,当机立断,护送着孟孙何忌和季孙斯是从后门撤退,一直是退到了棘下。
孟孙何忌以及季孙斯都惶恐不安,公敛阳则是安抚道:
“不必担心,阳虎的人马虽多,但大都是受了一时的蒙骗,他们势必不会跟阳虎一条心。而且,棘下地势易守难攻,我们如今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季孙斯松了口气:
“一切便仰仗处父了!”
公敛阳淡然道:
“季孙大人言重了,阳虎倒行逆施,这些年做的坏事罄竹难书,今日便是他自取灭亡之日!”
公敛阳也的确是打仗的一把好手,撤退至此本也是他预料之中。
所以,他倒也是泰然自若,只在一处山谷中又再一次设下了埋伏。
这山谷两边本来都是刺棘,本是无法埋伏的。只因公敛阳早就做好准备,将这山谷内的刺棘给提前处理了干净。
但阳越却并不知道这些,直接率领先军冲杀过来,阳虎则是在后方殿后。
岂料,阳越一顿猛冲进来,便是直接中了公敛阳的埋伏!
阳越一时前进不得,后退无法。但他倒也算得是一员虎将,只见他前突后挡,依旧是在那奋勇杀敌。
然而,他毕竟是不过是匹夫之勇,如今身处重围,却也突不出去。最后竟是直接战死在乱军之中,而阳越的军队也是就此溃散。
坐镇于后方的阳虎,在得知阳越战死,先军已溃后,心知不妙。
而且鲁侯宋这时也已经先行一步到了蒲圃。同时,阳虎想要弑主的消息,此刻也已成为了既定的事实。
手底下那些季氏的士卒,在真真的看得这一切后,也是斗志全无,甚至有了反抗阳虎之心。
阳虎自知大势已去,倒也是当机立断,直接脱去了甲胄,穿上均服,带着自己的私兵便是悄悄的开溜了。
……
阳虎最终选择出奔,而这时候的阳虎,却依旧是我行我素,显得十分的狂妄。
他这一路上,竟是选择直接在鲁国大路上吃饭睡睡觉。明明是失败者,却又全无半分落魄者的颓意!
阳虎的手下对此都不由感到惊恐不已:
“大人,追兵将至,还是宜走小路为好,以防不测啊!”
阳虎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鲁人若是知道我阳虎出奔,只会高兴于自己能够幸免于难,又如何敢来追我?放宽心便是!”
手下对此却还是感到非常的害怕:
“大人还是快点上车吧,我们如今所面对的,那可是公敛阳啊!”
阳虎闻言,却又是大笑三声,甚是不屑道:
“哈哈哈!就他?就凭他们孟氏?不过一群断脊之犬,也抓得住我阳虎?”
阳虎说罢,依旧是我行我素,毫不收敛,只走大道,不走小径,就像是有意向鲁人宣示着自己的威名。
在阳虎看来,他把持国政多年,如今却运筹不周,在这里栽了跟头。而他距离成功,真的就只是一步之遥罢了。
阳虎心中不由对自己感到惋惜,但是他从未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
阳虎败退,公敛阳请求追击,以图赶尽杀绝,永绝后患。
但是正如阳虎所说的那样,孟氏家臣们和孟孙何忌,都已对阳虎是心有余悸,所以都没敢答应下来。
公敛阳急道:
“阳虎乃豺狼也!怎能就此放过?今日不除,日后必遗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