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只奉命行事!”
“张公之心,朕一直是知晓的。”刘辩犹豫片刻,做出了决策,“审氏族人,除了带头为恶者,其余皆依照律法从轻处置吧。至于审正南,他前几个月在蜀郡,立下了不少功勋,就让他以功抵罪,仍任蜀郡太守。”
做完决定,刘辩复又说道:“朕方才才听人说起,张公在冀州竟遭遇了三次刺杀!还好张公无事,不然朕……唉。”
“谢陛下关切,刺杀者不过些跳梁小丑而已,都没一个能到臣身前。”
“张公无事便好!”
不久后,张让满意地告退离去。
离开的路上,心中暗喜——你满宠,虽然做起事来比我还狠,但是却未必能懂陛下的心思。
虽说上书直言审氏之罪,大概率也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万一陛下有不同的想法呢?又万一审配没有立下能足以抵罪的功劳呢?
论起揣摩圣意,还得是我!
回到皇宫之后的张让,只觉得一切都得心应手,比在冀州强多了。
见完张让,刘辩又接见了满宠。
后者同样对刘辩说了审氏宗族之事。
刘辩说道:“此事朕已经知晓了,在冀州查案期间,可还有朕不知之事若此者?”
满宠答道:“回陛下,确有一事,事关张常侍。”
“直言即可。”
“陛下,张常侍自至冀州查案以来,衣食住行多奢靡,数月之间,只一人便靡费近百万。中常侍所用,皆出自于公。”
听到满宠如此说,刘辩竟然一点不觉得奇怪。
他问道:“那他可有贪赃之举?”
满宠答道:“臣未曾发现。”
刘辩应道:“朕知晓了,卿做的很好。”
心道总算张让还有点理智,不敢做的太过分。
只是百万钱,都快抵得上大将军一年的俸禄了……张让干什么能花这么多?
说不定这里面就有被他想方设法贪墨的。
想到这里,刘辩忽然理解为什么当初先帝明知十常侍的财产有问题,一查一個准,可他还是不愿意查。
万一真查出了点什么就不好了。
刘辩安慰自己,这一百万钱就当是刺激冀州消费了。
宦官是把双刃剑,此次代价只是一百万,还好。
想到此处,刘辩忽然问满宠道:“在骠骑将军麾下,感觉如何?”
满宠张了张嘴,只说到:“骠骑将军性情如初……”
他有心想为在冀州从未拖后腿的董重说两句好话,可他思虑一圈平生所学的词汇,在不欺君的前提下,根本凑不出两句话。
刘辩也没有再为难满宠,解释道:“骠骑将军善听人言,卿为所部军司马,若有事时,可及时劝谏,免得有居心叵测之辈因骠骑将军性情如初而行蛊惑之事。”
满宠应下。
刘辩又道:“昔日朕出宫之时,常以原军司马赵子龙为伴,今卿为军司马,当效此前故事。”
“臣领命!”
满宠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而在刘辩召见完人之后,卢植和两位平尚书事才来到云台殿。
近些日子,刘辩也觉察到如此一同办公的小小烦恼。卢植他们在云台殿期间,刘辩便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召人相见了。
只不过同让“宰相”们抛开自己办公相比,这点小烦恼无伤大雅。
刘辩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先帝在时常用的玉堂殿,以备不时之需。
“陛下,如今移民南渡之事已接近尾声,然后续仍不可大意,尤其是迁徙的百姓多无育才,至下一季谷粮收获前,所用谷粮皆需官府供给。当责令地方,多加核实。”
望着正捧着一本奏书的卢植,刘辩颔首称是。
他忽然问道:“我听说刘景升还说动了在襄阳等地隐居的数位隐士,携弟子去荆南等地,观看各地百姓安置情况?”
卢植倒没听说这事,他问道:“襄阳隐士,臣素闻黄承彦、庞德公之名,隐居山间,著书立说,教导弟子。此前公府数次征辟,皆不应。”
“确有此二人,只不知他们此行,是否有入仕之心?”刘辩问道。
“臣不知也。”
交友广泛的卢植都不知道,皇甫嵩与何苗就就更不用说了。
卢植建议道:“据臣所知,黄承彦、庞德公有贤名,却未必有入仕之心,或可使公府征辟一试。”
公府征辟而非刘辩这个天子亲自下诏征辟,显然是卢植觉得两人应征的可能性不大。
刘辩倒也不是非征这二人不可,也就没再多言。
倒是何苗将此事记在了心上,准备今日回去就派人征辟二人为府属。
而此时,被何苗心心念念的两人正带着弟子,踏入了长沙郡。
但对于两位闻名荆州的名士的到来,长沙太守张羡却没什么反应,仿佛不知道一般。
要说此事,那就不得不提张羡与请出黄承彦和庞德公出山的安南将军刘表的关系了。
天生看不对眼。
如今,要说在荆州权力最盛者,所有人都会想到单骑入荆州的刘表刘景升。
当日,谁也不会想到看起来温良恭俭让的刘表有能力压制住荆州刺史及各郡太守。
而且,因为“八俊”之名,荆州各郡的豪族都爱同刘表来往,一些年轻士人更是以得刘表称赞为荣。
但张羡就看不上这些。
第450章 荆州事
对于黄承彦、庞德公这般既不缺钱,也不缺名的名士来说,地方长吏的善待更好,没有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也没有仕途功利之心。
完全可以淡然处之。
而且,就算张羡无视了他们,那地方的长沙郡各地的县令县长呢?
荆南缺乏有底蕴的豪族,荆州名士多在荆北,而黄承彦与庞德公在其中首屈一指。
不说让名士们说两句好话,起码别被人说坏话啊。
但……一行人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渡口,他们的行踪不是秘密,但现场并无一人理会他们。
“诸君,还请让一让,莫要挡住……多谢,多谢!”
好吧,还是有人理会他们的。
庞统此时年方十六,乃是此行中年纪最小的人,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受到如此待遇,心中有些不满。
他忍不住吐槽道:“下隽无人否?”
庞德公听到侄子的话,并不动气,反而说道:“我等本就是受刘安南托付而来,一为游学,二为南迁百姓。若有人来相迎,那是我等受宠若惊,自当感激,若无人相迎,也是应有之理,岂可口出抱怨之言!”
庞统闻言,遂老老实实的认错,但对于并未出场的下隽县令,已经没了好感。
黄承彦也没想到张羡竟在长沙郡积威如此之重,竟真的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思虑片刻后建议道:“听说数月前提出里社之法的诸葛子瑜正在此县中,不如我等先去此处,看看提出此等良法之人是何等模样?”
“善!”庞德公答道。
至于跟着他们游学的几位弟子,皆不多言。
一个被唤作元直的弟子出列,从看管渡口的戍卒口中轻松问得了道路。
这元直自然就是徐庶了。
但徐庶回来后心中却产生了疑问:“下隽县令虽未遣人迎接,但见这渡口井然有序,百姓举止有礼,却不知是一直如此还是只有现下如此。”
庞德公说道:“既然心有疑惑,那就在接下来的几日,好生观之!”
“若只是表面光鲜,势必难以持久。”
“是!”徐庶答道。
半日之后,一行人顺着戍卒所指的道路,终于找到了诸葛瑾所在的常乡里。
这一回,终于有人迎接了。
负责常乡里等三里的诸葛瑾和贾逵提前得知了庞德公等人会来的消息,齐齐前来迎接。
还考虑到一行人一路辛苦,还热心的准备了饭菜。
只是酒水却无了——“如今常乡里初建,百废待兴,为了树立简朴之风,是以本里无酒,还望诸位莫怪。”
庞德公等人本就不是为了喝酒而来的,闻言自不在意。
又听闻说这次吃的饭菜皆来自于里中百姓的家中,庞德公遂道:“如此,我等绝不能白吃百姓之饭食……元直,稍后便给付百姓钱财,不可亏待。”
诸葛瑾应道:“如今常乡里每多一钱,百姓就少一分辛苦,在下就不故作推辞了。”
“对,如此才是真诚君子所为。”赞了这么一句后,庞德公好奇地问道,“若我等用过饭食后不提付钱一事,子瑜待如何?”
诸葛瑾闻言与贾逵相视一笑,道:“那就只好再用一用我与梁道为数不多的俸禄了。”
“再?”庞统说出了声。
诸葛瑾苦涩一笑,点了点头。
庞德公闻言又来了兴致,问道:“子瑜方便透露,此前与梁道为谁花费了俸禄?”
黄承彦打断道:“怎么,汝还准备自己花钱补上不成?”
“若让我知晓是谁,自无不可?”
“若让你知道了,岂非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如此,以后只怕没人愿意来此了,子瑜还如何去赚些饭菜钱?”
“也罢,那就不问了。”
“本来就不该问。”
来自两位名士间宛如孩童的争论看得诸葛瑾有些目瞪口呆。
黄承彦留意到这一点后,笑道:“子瑜莫要见怪,我等在山间居住久了,时常互相打趣。你瞧瞧我二人的这些弟子,皆见怪不怪了。”
庞统微微低着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在知晓了诸葛瑾来自琅琊之后,黄承彦问道:“昔日荆州有一位诸葛别驾,还曾代理过荆州刺史,不知与君是何等关系?”
诸葛瑾答道:“正是在下叔父。”
庞德公闻言赞道:“果然一门皆是君子。”
当时黄承彦和庞德公都没有出仕的打算,与诸葛玄有过交往但不深。
不过总体而言,庞德公与黄承彦对于想出里社互助之法的诸葛瑾看法很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