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刘辩,三兴汉室 第211节

  未久,拓跋力微提起来时所见,问道:“大人,汉使又来寻大人用鲜卑勇士的鲜血交换钱粮了吗?”

  窦宾听到此问话,又看了看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的长子……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牲畜都大!

  “没错,我已拒绝了他。”

  拓跋力微想了想,问说:“大人,其实我一直以来便有一個想法,今日不吐不快。”

  窦宾说道:“此处没有外人,尽可以说。”

  拓跋力微说道:“我时常思索着,西边的部族一直想要往东边来,所为的其实是我们脚下的草场,因为他们原本的草场养活不了他们的部众。”

  窦宾点了点头,又看到两个儿子有些心不在焉,狠狠地瞪了他们两眼,让他们认真听拓跋力微说话。

  “其实早些年檀石槐大人尚在时,也遇到过此类问题。据我所知,田畜射猎不足,当时檀石槐大人便尝试了许多办法,曾东击倭人,获其家口,置于河边捕鱼贴补粮食。如此仍不足,又每岁至汉地,以得人口粮食。”

  窦宾微微皱眉:“你是想联合西边的部族入塞?”

  “你忘了两年多前的那次败北吗?”索头部正因此战而彻底没落。

  “不!我每时每刻都不敢忘却我父为我兄弟二人断后时的情形!今生绝不敢忘!”拓跋力微重重点头,他似是陷入了回忆,“近年来,我时常思索,当初魁头大人率五万鲜卑勇士,为何连汉人的三辅之地都未到,便被打得一溃千里。”

  “后来,我打听了许多檀石槐大人的事迹,明白了许多道理——檀石槐大人至汉地,所到之处从来不定,每次有斩获后便及时退走,并不与汉人大军在汉地作战。等到汉人忍受不住派兵入我鲜卑之地作战,便如羊入虎口!”

  “魁头大人之败,败在过于贪心,进兵过深,以致于被汉人包围,失了进退,只要牢记攻打汉人防守薄弱的地方,抢完即走,必能成功!”

  窦速侯在父亲的威压下总算认真听完了拓跋力微的话,他问道:“我们才与西边那些部族打过仗,如何能转头就同他们一同合兵进军?”

  拓跋力微说道:“各部族之间的仇恨,难道会胜过汉人对我们的仇恨吗?且根本不用合兵一处,正该以善骑者分兵入塞。”

  窦速侯又问:“这样,怎么保证西边的恶犬不会趁着我们的勇士入塞时袭击我部?”

  窦宾在一旁看着,心想自己的儿子总算不是全然无可救药,好歹还能找出些问题。

  忽然,他的余光瞥到窦回题,后者正打着哈欠,登时又是脸色一黑。

  这些问题在过去拓跋力微早就思量过了,而今答起来干脆利落——“那就把汉使的头颅交给他们,告诉他们汉人的打算。但凡他们的大人不是愚不可及之人,便该知道如何选择!”

  “真要如昔日匈奴人一般成南北鲜卑之势,彼辈便是鲜卑的罪人!”

  答完这些,拓跋力微看向窦宾:“大人,事不宜迟!”

  “而今汉人以为我鲜卑内乱,塞内必然缺乏防备,正好趁机行事!”

  窦宾静静地看着拓跋力微,而后者眼神坚定,不曾躲避窦宾的目光。

  三五个呼吸之后,窦宾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容我细细思量。”

  “大人……”拓跋力微还要再劝。

  窦宾打断道:“你回来阿雅还不知道吧?快去看看她吧,都是快要当父亲的人了,该稳重些了。今日经历了许多事,你也该回去好生歇息。”

  拓跋力微暗暗叹息,终究是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缺乏支持他的部众,不然他大可以带人杀掉汉使,先斩后奏造成既定事实,逼迫窦宾不得不按照他的想法行事。

  而非像现在,成与不成,皆在窦宾一念之间。

  “是,大人。”

  拓跋力微离开后,窦宾望向窦速侯,问道:“速侯,方才力微说的话伱都记住了?”

  窦速侯愣了愣,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今晚,你去见史涣,将力微的话告诉史涣……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窦速侯有些茫然地说:“就将力微的话转述给他,吓唬他答应阿父的条件?”

  窦宾点了点头,又道:“话虽如此说,然过犹不及,你要摆出一副关切史涣的态度,知道吗?好,既然知道,那我问你,倘若史涣问你为何平白无故地帮助他,你该如何回答?”

  窦速侯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试探性地说道:“钱粮?”

  窦宾已经有些习惯了,强调道:“是因为他今日替你解围,所以你心生感激。”

  “此外,你从小就听闻祖父说起家乡扶风平陵县的故事,知道你的祖父临终之际想要葬回祖地,所以你很希望此生能够回到素未谋面的家乡,也很希望带着没鹿回部与汉室交好。”

  窦宾将话说得这么明确,窦速侯还不至于蠢得无可救药,总算明白了窦宾的要求。

  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孩儿一定不会辜负阿父的期望!”

  “嗯!”交代完这一切,窦宾只觉得分外疲惫,又说道,“稍后你们兄弟二人多去关注那些逃回来的勇士们……虽说西边的部族就算发现这里也无力进攻,但防务仍不可懈怠!去吧……”

  夜晚。

  史涣将窦速侯送到营帐的门口,很是热情。

  “郎君心向汉室,我必会向中郎将转告。”

  “若是郎君能够说服令尊,当居功第一,届时郎君之名上达天听,便是封侯也是有望的。”史涣的空口白话根本不要钱,净挑好听的说给窦速侯听。

  甚至让窦速侯觉得真有那一天,他被封个列侯后回到他素未谋面的故乡,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目送窦速侯离开,史涣对着随从说道:“此处已非善地,今夜睡时除了留人守夜外,刀剑皆不能离身。明早,我便去寻窦宾再谈一次,无论是何结果,都该回去同中郎将回报了。”

  随从们皆是凛然。

  扶风,渝麇县,新乡,雨水仍未停歇。

  何颙虽没有一官半职,可近些日子,乡人们遇事总习惯于先找何颙商量。

  “何公,隔壁村旁边牛二家的房子也被雨水冲塌了。”

  “人没事吧?”何颙关心道。

  得到肯定地回答后,何颙说道:“老夫房中还能再住一户人,让他们先搬进来吧?”

  “近些日子好几户都住在这儿,哪还有别的房间?什么,卧房?万万不可,何公不就没地方住了吗?而且他们都是粗人,别弄脏了公的卧房。”

  何颙哼了一声:“有何不可?老夫身体尚壮,去哪不能将就几晚?老夫没记错的话,牛二家还有两个孩子吧,你去将他们带来住下,莫要废话,做小儿女姿态。”

  在牛二家被安排进来之前,何颙已经在乡人的帮助下收拾好了铺盖,直奔隔壁周昂家中,俨然是打算与周昂同塌而眠了。

  然而刚到周昂家门前,何颙就发现已经被人周昂的床榻捷足先登了。

  他与郑泰二人目视着对方,哈哈一笑。

  三个人也不是不行。

  就在乡人帮助何颙与郑泰铺好被褥后,何颙忽然听到外面有孩童在欢呼雨停了。

  雨停了?

  在过去的十几天里,何颙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但顶多只是大雨稍歇而已。

  现在这样的声音甚至不能让何颙出门看一看。

  时至今日右扶风的雨水已经持续了二十余天,若非有那些百姓们合力新挖出的排水沟渠,只怕如今的扶风,早已成为了一片泽国。

  可即便如此,在连日的大雨之下,百姓的房屋如今日牛二家那般禁不住大雨冲刷而损坏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运气好的如牛二家这边能够及时撤离出来,运气不好的被房屋掩埋,只能看能否被人及时发现了。

  房间内,何颙正与郑泰、周昂说着话,忽然发现原本昏暗的房间竟久违地变亮了。

  明明没点火烛啊!

  听到屋外孩子们更加欢畅的欢呼声,何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鞋都顾不得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房间门口。

  屋外已然大亮。

  雨停了,天晴了。

  何颙望着天空久违的亮光,二十余日,太阳终于再度出现在扶风的土地之上。

  何颙不顾屋外的泥泞踏出门去,让自己沐浴在阳光之下。雨过天晴,他现在,只想高歌。

第369章 服软(4k)

  何颙享受着眼前的一切,忽然,他听到有人在说“何公”。

  他转头一看,认出了来人,正是家中房子没能挺过这场风雨最后一刻的牛二,牛二此时正带着妻子儿女前来拜谢。何颙立刻又恢复了前辈高人的架势,只是他脚上沾染的泥泞,却破坏了这一份高人风范。

  但已无人在意了。

  久违的阳光让人们的脸上都重现了笑容,虽然这场大雨让他们在小麦收获后种植的大豆等毁于一旦,但总归等到九月,他们还能种下下一季小麦。

  虽然连日大雨造成的破坏却不会因此而消失。在此期间,冒着风雨疏通沟渠的百姓中有不少得病至今未愈,百姓被大雨冲他的房屋也需要重新修葺,低洼地段的积水也需要时间才能消退。

  虽然接下来可能还会有许多磨难。

  但百姓们心中充满希望。

  何颙其实自从到扶风以来,心中一直以来都是带着些难解怨气的。可现在他望着眼前这一片欢欣鼓舞的画面,他忽然觉得,若是他没有来到扶风,只怕此生都未必能见到这样的风景。

  百姓们没有为因天晴时的欢呼而耽搁时间,在太阳出来之后,立刻投入到了修复的工作之中。

  就连孩子们都没得闲,及时将家中受潮的被褥拿出来晾晒。

  直至傍晚,百姓们才趁着光亮而归,生火做饭,何颙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至于何颙自己,则与郑泰周昂相聚一堂,又翻出了早前乡人送来的一坛浊酒。

  何颙等人正借着酒劲高谈阔论,正兴奋间,却听见有人敲门。

  门本就没关,何颙看去,立马认出了来人,正是牛二。后者手中捧着一个大碗,碗上还盖着三个一看就是新鲜出锅的蒸饼。

  “别站在门口,进来说话。”

  何颙注意到,牛二的手已经被洗得无比干净,衣服已经尽可能的体面了,可即便如此,牛二仍表现得非常局促——“何公……郑公、周公,收留之恩无以为报,小人家中没什么积蓄,只能送些吃食,还望公不要嫌弃。”

  待牛二端着大碗走近,何颙闻到了被蒸饼掩盖在碗中的香味儿,那是鸡肉的味道。

  牛二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捧着碗,对着何颙说道:“听说何公爱吃鸡肉,请何公一定笑纳。”

  何勇并未第一时间拒绝,子贡赎牛的道理他当然知道,转而招呼牛二与三人一起坐下吃饭。

  牛二自是惶恐不肯。

  何颙也不坚持,只是自嘲道:“其实当初有段时间未尝肉味,腹中生了馋虫罢了,没想到传出去就成了我爱吃鸡肉了。”

  牛二闻言心中不免忐忑。

  却见何颙说着话,将他送来的三个蒸饼分了,又从碗中夹出三块鸡肉,然后就起身端着碗走到牛二的面前,说道:“你的好意我已经收下了,这剩下的便带回去,就当是老夫送给你儿女的。”

  见牛二似是要拒绝,何颙强调道:“老夫方才没有拒绝你的好意,你忍心拒绝老夫的好意吗?”

  牛二只好感激地接过盛了许多鸡肉的碗。

  可他犹犹豫豫地,还不想离开。

  何颙问道:“还有何事?”

  牛二想到何颙的友善态度,忍不住问出了他一直以来的担忧——“何公,如今小人携家人在此地屯田,赋税全免,就算有徭役也都是为了修建沟渠。还有邻里的照顾,不用像以前在老家时那样忍饥挨冻,每年的收入上缴之后还有盈余。”

  “只是小人不知道像如今这样免除赋税的日子能持续多久……不止小人一个有这种担忧,公见多识广……”

  牛二心中最担心的是忽然有一年,朝廷宣布不再免除赋税,徭役也不会刻意避开农忙时间,那样,意味着他现在的安稳生活将会难以维持。

  从前,他家中也是有田亩的,只不过各种赋税和徭役摊派,让他不得不通过借贷来维持生活,最终只能来到这里以求一线生机。

  何颙心中明白,百姓们其实心中还是有些许隐忧的,他们需要一個能让他们的承诺。

  但他更明白,就算有承诺,也难以保证不会朝令夕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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