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贾赦打了个眼色:“我刚刚是跟你玩笑的,其实,也不用这么急……”
“不如再上等几天也好……”
宋源含含糊糊的意有所指,只是不好明说。
贾赦当做没看见。
只顾乐呵呵地道:“你户部银库跟我家差不多,都能给耗子做窝了。”
“难道老子还银子给你还有错?”
宋源对混不吝的贾赦是一点办法没有,双手推着他连声叫道:“没错,没错!”
“赶紧走!”
“我现在看见你就浑身脑袋疼!”
贾赦哈哈大笑,带着贾琮离开户部。
等贾赦父子一离开,宋源脸上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恩侯,可千万要保重啊……”
“只怕再过几天,浑身脑袋疼的人就该是你了……”
此时的荣国府大门口。
清一色勋贵出行的豪华马车,排成整整齐齐一条长龙。
赖大亲自守在大门口,眼望宁荣街方向,焦急无比。
好容易看见贾赦的马车缓缓驶来,赶忙三步两步迎上前去。
“大老爷,快去荣禧堂!”
“来了好些勋贵世交,老爷在荣禧堂正堂陪着!”
“叫见了大老爷快请!”
贾赦不紧不慢下车:“假正经那没出息的,什么人值得他这么慌?”
说着便朝那一排整整齐齐的马车徽记上看去。
“哦豁,来得还真齐全!”
贾赦朝贾琮招招手。
“琮儿,来。”
“爹教你认识认识这些徽记,免得以后路上遇见了不好称呼。”
贾琮见那些徽记各个不一,连忙转头朝自家马车上看去。
果然也有一道徽记,只是他平素只当是花纹装饰,从来没有留意过。
贾赦笑着一一给贾琮指出:“这个囚牛徽记代表的是镇国公牛府。”
“嘲风徽记是理国公柳府的。”
“蒲牢徽记是齐国公陈府的。”
“这个象乌龟的,其实是个赑屃,代表治国公马府。”
“这是螭吻,代表修国公候府。”
“这最后一个是狻猊,代表缮国公石府。”
贾琮指着自家马车上的徽记问道:“那咱们家这个是麒麟?”
“隔壁东府呢?又是什么?”
贾赦笑了笑:“东府是獬豸。”
各国公府上的马车夫,见贾赦带着贾琮一路行来,纷纷下了车驾,垂手侍立。
只有跟在贾赦贾琮身后的赖大等得心急火燎,双手直搓,又不敢开口催促。
贾赦给贾琮仔细介绍完了,才转身朝荣禧堂走去。
赖大眉毛胡子齐齐乱跳。
谢天谢地,大老爷总算是回府了。
若不是昨天贾赦发疯盘库查账,让他自觉胆战心惊。
他才不会亲自站在府门口吹西北风。
贾琮一路走,一路问。
“刚刚六驾马车,加上咱们两府,便是八公?”
“那四王呢?又是什么徽记?”
贾赦笑道:“四大神兽,只不过青龙不好用,换成了腾蛇。”
“东平郡王家的徽记,就是腾蛇。”
皇室徒家才是龙,五爪金龙。
父子俩说着话,已经到了荣禧堂。
贾政自诩读书种子,素来跟这一群将门勋贵无话可说。
直等得心急如焚,盼眼欲穿。
好容易看见贾赦贾琮父子联袂而来,赶紧迎出堂外。
“大哥怎么才回来?”
贾赦撇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是不是如今我去哪里都要跟你报备?”
贾政登时涨红了脸,低着头一声不敢言语。
贾赦刚进堂。
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的牛继宗便跳将出来。
朝贾赦当胸轻轻一拳捶去!
“恩侯,你个混球死哪里去了?叫咱们大家伙好等!”
贾赦翻了记斗大白眼:“毛病!”
“谁叫你们这群混蛋不事先下个帖子的?”
“难道还要老子长在府中等你们?”
他一回来,整座荣禧堂的气氛陡然变得热烈起来。
完全不是刚刚贾政陪坐之时那样尴尬。
石光珠拉着贾琮问道:“恩侯,这是你家小儿子?怎么生得这么单瘦?”
贾赦笑道:“琮儿,快叫人,这是你石叔父。”
贾琮拱手为礼:“琮儿给石叔父请安。”
石光珠大大咧咧地笑道:“小子,你会不会打架?有没有练武?”
贾琮微微一笑:“正在学武。”
石光珠顿时大喜。
解下腰间挂着的一柄短刃,就往贾琮手里塞。
“叔父家里也有几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哥哥小兄弟!”
“得闲了就去我家找他们打架玩!”
“可千万不要学着你二叔去念什么破书,好好的人都给读书读傻了!”
此言一出,满座哄堂大笑。
贾政在荣禧堂里再也站不住脚,口中讷讷说了几句含含糊糊的话。
告辞而去。
柳芳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是走了,我看着他掉书袋就头疼!”
“又不是东府敬大哥那样有真材实料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这些年来贾政占据荣禧堂以家主自居,贾赦却蛰伏东院不出门。
就连他们这些一起打架长大的开国勋贵,都不好过来拜会。
哪怕是家下婚丧大事,人情往来,都由各家诰命自去荣庆堂见贾母。
也甚少来这荣禧堂。
贾赦等人寒暄过后。
贾琮手里怀里早被塞满了各色各样的见面礼。
最有趣的是一等子爵候孝康,居然命人带了一副小弓小箭来。
此时便挂在贾琮腰间。
陈瑞文问道:“对了恩侯,你忽然跑去还国库欠银是几个意思?”
“咱们这几家的情况,难道你还不知道?”
“哪里还得上国库欠银?”
贾赦指了指荣庆堂方向:“昨儿被自家老娘气急了,故意胡闹给她看的!”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贾赦从来不招贾母待见,在这群勋贵里当然不是什么秘密。
马尚性子最急,连声问道:“那你倒是真还还是假还啊?”
贾赦看了荣禧堂外一眼,压低了声音:“依我说,能还上还是还了得好……”
牛继宗忙问:“这话是怎么说?难道是圣人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六个都跟贾赦一样,身上只有世袭的虚衔,连一个能站在朝堂上说话的都没有。
贾赦叹了口气:“我昨天去了趟户部,宋源那小子亲口告诉我的,户部银库里空得都能走马了!”
“还有,借国库银子的远远不止咱们这几家,又以那帮子永泰旧臣借得最凶。”
“咱们先装模作样还上一点半点,不怕圣人不趁这个借口让永泰旧臣还银子。”
“若是能掉几个军中实职下来……”
贾赦说道这里便住了话头。
这群勋贵虽然当年大抵都是些游戏花丛的惨绿少年。
不过这多些年历练下来,就算最粗疏狂放的马尚也绝对不是一个傻子。
再者说来,作为公府世子培养出来的袭爵人,又能真纨绔到哪去?
包括隔壁贾珍那混球在内,当年贾敬在府里的时候,他也绝对不是个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