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949节

  他算是懂了。

  老父亲这是要强行给他上课,他不听也得听。

  文彦博嘴角抽动了一下,看着这个蠢儿子,实在气不打一处来。

  所幸,他还有个好孙女。

  不然,这辈子临到头,怕是会被那张安道压上一头。

  这样的话,将来到了地下,恐怕要被富彦国和欧阳永叔笑死——呦!这不是文宽夫吗?几年没见,怎么这么拉了?

  这样的话,他怎抬得起头?

  “张安道,可不止是在给自己传衣钵!”文彦博哼哼两声,道:“他恐怕还在打让苏子瞻继承欧阳九地位的算盘!”

  “看着吧!”文彦博道:“这一两年间张安道肯定会运作,苏子瞻的子女与欧阳九的子女之间联姻,然后借此得到欧阳九遗孀认可,名正言顺的继承欧阳九遗产的算盘。”

  “欧阳文忠公!?”文及甫咽了咽口水。

  “天下人会认?”

  欧阳修,是公认的范仲淹后,大宋文坛领袖。

  不要看其当年被整的很惨。

  可在文坛上,却没有对手!

  就算是后来的拗相公和司马牛,当年在其面前,也得乖乖的伏低做小,自称晚辈末学后进。

  “欧阳九认就行了!”文彦博没好气的道。

  文及甫傻傻的看向自己的老父亲。

  欧阳修?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死人怎么认?

  文彦博叹了口气,解释道:“欧阳九在时,就已经很看好苏子瞻了。”

  “错非当年苏子瞻年轻,名声不显,怕给其负担,不然早就传了衣钵了!”

  “而张安道,与欧阳九乃挚友、知己……”

  “两人的脾气,简直一模一样,都是茅坑里的臭石头!”

  说到这里,文彦博就撇撇嘴:“如今,传的苏子瞻也是一般!”

  “所以,老夫才说,这是老匹夫找了个小混账!”

  文及甫眨眨眼睛然后想了想,好像还是真是这么回事。

  欧阳修、张方平,当年在朝中,就以孤僻、不合群、头铁、爱开炮出名。

  相对来说,张方平可能会低调一些。

  而欧阳修在世,那是出了名的大嘴巴。

  旁的不说,一篇《朋党论》就足以说明问题。

  而现在的苏轼呢?

  好像、似乎、大概也差不多。

  这样想着,文及甫就忽然就理解了老父亲的意思。

  苏轼苏子瞻的性格,不就是另一个翻版的欧阳修吗?

  有张方平背书和牵线搭桥,欧阳修遗孀、儿子认可。

  再来一个联姻关系,加上苏轼的文章诗赋,本就是天下知名。

  这些条件综合到一起,苏轼苏子瞻,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受并继承欧阳修留下的遗产。

  然后成为天下士人都认可的文坛领袖。

  至少,一个宗师的地位是跑不掉。

  而在大宋文坛领袖或者宗师的影响力,是远超其本身官阶的。

  就像如今隐居江宁的王安石。

  他是不问世事了,可这天下事,依然在受他的影响。

  无数人依然在崇拜、效仿着他。

  哪怕一句话不说,也有大把的人,争相在自己脑门上刻下一个新学门徒、荆公门生的标签。

  “那……那怎么办?”文及甫弱弱的问道。

  他自然知道,老父亲和张方平不对付。

  “怎么办?”文彦博耸耸肩:“当然是抬举程颐!”

  老太师坐起身来,一双老眼,闪烁着智慧。

  “将程颐的门生、弟子都送到朝堂!”

  “另外……”文彦博看向文及甫问道:“前些时日,不是有个叫程之才的人来投拜帖吗?”

  “汝去见一见他……”

  文及甫眨眨眼睛:“这程之才是?”

  “苏子瞻表兄、姐夫!”文彦博悠悠的道。

  文及甫不懂了。

  文彦博补充道:“其早与苏子瞻兄弟决裂,视若仇寇。”

  “为何?”

  “虐妻致死!”文彦博淡淡的说道:“当年苏老泉极为愤慨,公开与程氏割席决裂!”

  “如今,苏子瞻得势,最害怕的,就是程氏家族了。”

  “然后才能轮得到昔年乌台诗案中的参与者!”

  这些人与苏轼只是仇。

  但程家却与苏家有着血仇!

  “大人……”文及甫道:“这样不好吧……”

  “此事传出去,大人名声……”

  “嘿!”文彦博看了这个蠢儿子一眼:“老夫什么时候说过,要帮程之才对付苏子瞻了?”

  “老夫只是让汝去见一面。”

  “剩下的事情,就不是老夫与汝,要关心的事情了!”

  文彦博纵横官场数十年,早已熟谙于不脏自己手,而给对手添堵的技术。

  一切皆是小人自作主张,与他文太师毫无干系。

  并且,在事后,他一定会站在道德的高地,严厉批判这等小人行径。

  甚至可能对陷入囹圄的对手,伸出援手,叫其感恩戴德!

  ……

  兴国坊,徐国公张耆旧邸,苏颂所租住的院子之中。

  此刻,苏颂家人,正带着下人忙碌着准备着今日的宴席。

  沈括与苏颂,则在书房之中手谈着围棋。

  不过,很明显,沈括有些心不在焉。

  苏颂见了,笑道:“存中不必担忧,子瞻是个宽厚君子,昔年些许芥蒂,也早已忘怀!”

  沈括答道:“子瞻固宽厚,但某却实在惭愧……”

  其实,他当年只是为了表明立场,踩了一下苏轼,随口给苏轼扣了个帽子。

  可偏生后来,发生了乌台诗案。

  他也完全想不到,乌台诗案会闹到那个局面!

  于是,他沈括沈存中就很尴尬的被人冠以了‘乌台诗案首倡者’的名头。

  叫他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无妨!”苏颂微笑着:“老夫早已写信,与子瞻说明了情况,子瞻也回信言,早不挂怀当年之事,还嘱托老夫,叫存中不必介怀当年。”

  两人说话间,苏颂的小儿子苏携就来禀报:“大人,两位世兄,都已到了。”

  “另外,天文局的韩提举,也到了……”

  苏颂立刻起身,对沈括道:“存中,且与老夫一起出去见一见苏子瞻昆仲吧。”

  “另外,今日还要与存中引荐一位大才!”

  “哦?”

  “正是提举元祐浑运运公事韩公廉。”

  “公廉早仰存中之名,常与老夫言,想向存中讨教……”

  沈括对于韩公廉,是有所耳闻的。

  他也知道,天文局的元祐浑运仪,乃是当今官家非常关心的重点项目。

  甚至亲自视察过浑运仪的工程进展。

  自是立刻道:“我亦早闻韩公之名,今蒙苏公抬爱,自当以礼相交!”

  于是,两人联袂出了书房,来到院中。

  在这里,沈括见到了那个他当年相熟,如今却已陌生的身影。

  沈括内心忐忑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但,苏轼却已上前一步,大笑着拱手:“存中,经年未见,不想存中风采依旧啊!”

  沈括闻言,终于放下心中大石。

  因为,苏轼的性格,是非常豪迈的。

  他素来有什么说什么。

  连官家的决策,也敢公开评论。

  自然,他不会是那种口蜜腹剑之人。

  所以,他确实已经放下当年的事情!

  于是,沈括上前拱手道:“子瞻风采,却是更胜当年!”

  苏轼哈哈一笑,道:“怪只怪,登州鱼太过美味。”

  “存中兄,若不嫌弃,某明日送上几斤登州上好的鱼干……”

  “如此……”沈括拱手拜谢:“多谢子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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