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继续向前辽军就要面临和之前多次对高丽战争一样的问题——漫长的补给线,还有高丽人,利用山道、小路、密林不断袭扰。
所以……
耶律迪烈在率兵渡过鸭绿江的那一天起,就已经给他的部下下了死命令——擅自劫掠者斩,袭扰民众斩,无故伤人者斩!
虽然,这些命令的用处并不大。
但至少,不能出现大规模有组织的烧杀抢掠。
因为这样只会把高丽人逼到大辽的对立面。
所以,这次出征,耶律迪烈带了一大批的燕地汉人士大夫文人。
让这些人来协助大军,收拢民心,安抚豪族,拉拢士人。
让高丽人知道——大辽,不是夷狄,也是衣冠之国,圣人礼仪之邦。
正想着这些事情,远方的一骑轻骑,就飞速而来,到了耶律迪烈面前,翻身下马,拜道:“奏知相公,天子闻相公已过大同江,大喜,已遣使来贺,并带来了圣旨旨意。”
耶律迪烈连忙问道:“天使何在?”
那人答道:“正在来此的路上。”
“快为老夫准备香案!”耶律迪烈连忙吩咐起左右,他本人则回到军帐之中,开始沐浴更衣。
半个时辰后,来自南京的大辽天子使者,捧着一封帛书,抑扬顿挫的念着来自南京城的旨意。
耶律迪烈听着,却越发的不安。
因为,天子的旨意,太荒唐了!
在听说,他已经率部突破了高丽长城,在野战中击败高丽王派来的大军后。
南京城的大辽天子,居然给他了一个期限。
须在今年十二月七日之前,兵临高丽都城开京!
耶律迪烈一听就知道,这是政治任务!
因为,十二月七日,是南朝小皇帝的生辰。
届时,大辽天子将遣使道贺。
显然,南京城的天子,又犯了老毛病了。
耶律迪烈听完了旨意,面朝南京方向,拜了四拜,然后站起身来。
“未知是何人在陛下面前,进此谗言?”耶律迪烈瞪着眼睛,问着那个来传旨的内臣。
后者战战兢兢的答道:“老相公有所不知。”
“今年南朝答允与我朝的三百万贯交子,在上月就已经耗尽。”
“朝中正在议论,与南朝谈判,增加交子印刷量。”
“故此,需要王师在战场上,表现出足够的威慑力。”
“以此震慑南朝。”
却是耶律琚将他在汴京城看到的御龙第一将凯旋、阅兵、献俘的事情,添油加醋,派人回去报告了南京。
然后,南京城的辽国君臣,就受到刺激了。
于是,也想要一场畅快淋漓的大胜,来震慑南朝。
毕竟,这可是关乎到每年三百万贯交子的国用。
同时还关乎着,扩大交子印刷量这个所有人都关心的大事!
一年才三百万贯?根本不够花啊!
于是,怎么说服南朝增加交子印刷量,就成为关键了。
还有比一场摧枯拉朽的大胜,更有说服力的吗?
而之所以选十二月初七。
就是因为,那个时候是最适合谈判的时间点。
耶律迪烈听完,神色无比凝重起来,良久才道:“请天使转告陛下。”
“老臣尽力而为!”
第591章 郭贵的请求
入秋后,狄道的气温也开始骤降。
王大斧穿上了厚厚的粗麻布所制的衣服。
这种衣服是三层的,里外两层是麻布,中间一般都填充着找到的野鸭、野鸡的羽毛、纸屑、麻絮等保暖物。
但在熙河这边,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王大斧在衣服里,填充着大量棉絮。
保暖效果特别明显,哪怕是在这霜冻的秋日早上,他也感觉不到寒冷。
“这棉衣可真好。”王大斧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
虽然隔着厚厚的粗麻布,但被压实的棉絮,触感依然柔软。
“俺得找人,多做几匹这样的布料,托人带回京城,让俺娘拿去做几身衣裳给大郎、二郎、三娘御寒。”王大斧想着。
汴京的冬天,也是很冷的。
在王大斧的记忆里,小时候他总是和弟弟大枪一起,围在家里的灶台前取暖。
可大人们,每当发现他们在灶台前的时候,总会拿着棍子,修理他们兄弟一顿。
一是因为取暖就要烧炭。
而石炭是很贵的。
二是因为石炭有毒,王大斧就记得,他有一个发小,就是因为在取暖的时候,关了门窗,等大人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想着和弟弟一起,想方设法的,围着灶台生火取暖的事情。
王大斧就叹息了一声。
他还是没有得到他弟弟的任何音讯。
向都监说了,可能要到明年开春的时候,才有广西的消息。
“提辖,提辖……”
王大斧正思念着自己的弟弟,老远就看到他的身影的郭贵,已经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郭贵啊!”王大斧抬起头,看向郭贵。
这个棉庄的庄头,已经因为管理得当,而被提拔成了这个向都监拥有的棉庄的监庄。
已经拿到了向家的契书,还把户籍落到了熙州,于是,按照朝廷的政策,可以在这狄道附近,垦荒两百亩,作为他的土地。
这就属于是混出来了。
所以,如今都有人开始给他做媒了。
而郭贵在汴京的时候,正经人家的小娘,哪里肯正眼看他?
这从郭贵身上穿着的羊皮袄子也能看出来。
那是一件崭新的羊皮袄子,袄子里还缝了不少的野鸡、野鸭的羽毛进去。
比起其他庄头、雇工,只能穿褚纸做的纸衣,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当然了,价钱也不便宜,在熙河这边,一件新的羊皮袄子,起码也要六七贯的铜钱。
相当于一个棉庄的雇工,两三年的工钱。
一般人是根本买不起的。
“提辖,俺听说,官府要大发丁壮去防秋?”郭贵小心翼翼的凑到王大斧面前问道。
王大斧点点头:“嗯,有这么個事!”
“经略相公已发了军贴,俺再过几日,也得去熙州城里,听游知州的指挥了!”
老实说,其实王大斧不懂什么是防秋?更不知这防秋具体是做什么的?只听向都监与他讲过,说这是自汉唐传下来的规矩,只是过去大宋心善,不太愿意做这个事情,只有河东那边的经略相公,才肯每年带兵做一次。
而今年,熙河路防秋为什么又要搞呢?
向都监说了,这是因为大宋的善意,四夷并不能很好的感受。
所以呢,如今的经略相公,决定给四夷上一课。
让他们知道,汉家阿舅,为什么是汉家阿舅?
舅舅教育外甥,天经地义的嘛!
王大斧觉得,这很有道理。
舅舅教训一番不听话的外甥,帮助他走正道。
确实合情合理。
尤其是,当外甥凌虐其家人的时候。
郭贵听完,却是眼珠子一转,悄声问道:“俺听说,大发的丁壮,官府都会按保甲法,就地编成保甲指挥,并在其下,设置十个都头,以率保丁?”
“确实如此!”王大斧点点头。
“还请提辖,看在大枪兄弟的面上,抬举抬举俺……”郭贵当即纳头就拜。
“汝要争保甲都头?”王大斧看着郭贵,眼中有着怀疑。
保甲法,王大斧是知道的。
毕竟,他如今是这狄道的巡检使还兼着南关堡的巡检,手中有着三百多的兵马。
基本的职责还有法令,他是需要背熟的。
所以他知道,如今朝廷在沿边诸路,依旧用熙宁时代的保甲法。
熙州这里,是以五户为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
南关堡下,本只有三个都保的汉人保甲户。
但,从去年开始,大量熟羌部落的户口,就落了下来,编为保甲。
所以,南关堡的保甲户一下子就膨胀到十个都保。
依照保甲法,凡出兵,则以保丁辅之。
这就是让保丁成为军队的辅助兵种,承担辎重、后勤等打杂任务。
此谓之以丁联兵。
作为边塞,熙州的保甲法执行的很严格。
每月保丁都要到巡检司上番,也就是接受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