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节操都丢到了地上,让宋用臣在淮南路大搞勾栏、赌场,搞得宋用臣的名声现在彻底坏掉了。
士林之中,现在给这位大貂铛的新外号是——勾栏大使。
而禁军们则呼其为:扒皮昭宣。
谁叫他在淮南路,明目张胆的,大设勾栏、赌场,以至于很多禁军军官,不止把修河、凿井赚的钱全搭了进去,甚至还欠了一屁股帐!
至于登莱的英雄好汉们,更是不止把钱搭了进去,连人都搭进去三五千!
新的一批好汉,现在已经乘上了船,在南下广西的路上。
赵煦搞这么多事情,牺牲这么多。
怎么可能愿意走老路?
实际上,石得一、郭忠孝,选择在赵煦下经筵后来汇报,是赵煦早就安排好的事情。、
赵煦看向两宫,心中想着,自己这次为了赈灾,命户部和封装库各出一百万贯为本钱,又命蔡卞从江淮六路发运司,截留漕粮一百万石,为赈灾籴本。
他的眼眶就开始发红,泪珠开始翻滚。
两百万贯铜钱啊!
一百万石稻米啊!
都是朕的钱!
朕的心好痛!
两宫看到赵煦的神色,却是有些慌张了。
尤其是向太后,赶忙抱住赵煦,柔声问道:“六哥,六哥,怎了?为何忽然哭了?”
太皇太后也赶紧上前,蹲下身子,抱住赵煦,安慰着:“官家莫哭,官家莫哭。”
赵煦抽泣着,哽咽着,伸手抱着向太后,回头看着太皇太后,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下来。
两百万贯铜钱在他心中蹦蹦跳跳。
那可是两百万贯!
他在靖安坊,费尽心思,甚至丢掉节操,也才捞了这么点钱。
而蔡卞截留的漕粮,更是个天文数字。
那可是一百万石稻米啊!
即使是按照汴京城被补贴的米价计算,也是差不多两百万贯。
两者相加,都快赶上文彦博的嫁妆了!
这么大的付出和牺牲,要不捞点什么回来,岂不是亏死了?
“太母……呜呜呜……母后……呜呜呜……”
“我想起了祖宗们的圣德……”
“吕相公说了,祖宗的圣德,光耀如日月,仁祖、英祖还有皇考在时,以天下苍生为念……”
“李侍读言,皇考在日,无一日不以苍生为念,于是,厉行节俭,四季常服不过三五件,宫中所用,皆百姓日用之物……”
“如今,淮南遭灾,百姓衣食无着……”
“我只是想着此事,便深感惭愧!”
“书云: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定是我年幼德薄,未能行仁政,辜负皇考圣德,以至上苍加罪,示警于我……”
“呜呜呜……”
“上苍若罪,就罪我一人吧!”
“为何要伤淮南无辜百姓?!”
此时此刻,赵煦的演技全面爆发。
泪水、抽噎、哽咽,与断断续续的哭诉、羞愧,交杂在一起。
听的两宫也都跟着哭起来。
左右更是全部跪下来请罪。
石得一、郭忠孝,更是马上俯首磕头,连头都磕破了。
“臣等死罪!死罪!还请陛下将息御体……”
向太后更是抱着赵煦,一边哭,一边安慰:“六哥莫哭,莫哭……”
“这和六哥有什么关系?”
“是母后的错,都是母后的错。”
太皇太后也只能跟着将责任,往自己身上背:“官家,这都是太母的错,太母的错啊。”
没办法!
虽然说,大宋的士大夫们,自己早就不信董仲舒的那套腐朽落后的封建迷信了。
但他们却一直在忽悠着皇帝,要皇帝相信。
皇帝自己也知道,但只好配合着表演。
因为,皇帝需要借助儒家的天人感应理论,来愚弄百姓,维持统治。
天人感应这套理论,虽然很糟糕。
但它在维持稳定统治,减少叛乱方面,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你出生的时候,有异香吗?有红光吗?有龙吟凤鸣吗?你的身体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都没有?
那你造什么反?!
于是,在大宋大部分的农民暴动,打出来的旗号,都是‘反贪官不反朝廷’。
而且,基本上朝廷一招安,就都降了。
自从国初平定了蜀地的王小波、李顺起义后,大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波及一路的农民起义。
反倒是,军士暴动和弥勒教等秘密地下教会,成为了大宋王朝的隐患。
但这些家伙,没有农民的支持和配合,是不可能成气候的。
哪怕是当年的贝州王则之乱,也不过尔尔。
只能说,赵官家们在维稳方面,点满了天赋树。
如今,赵煦逆练天人感应,拿着天人感应的理论,将一切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这摆明了,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什么天灾、内省、愧疚。
什么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一人。
什么‘要罪只罪我一人勿伤我百姓’。
这不就是拿着儒家的剑,架在满朝文武的脖子上?
然而,能看破的人,不会太多。
就算看破了,也只能捏着鼻子,配合他表演。
他的年纪,他的身份,他一直在天下人面前伪装出来的形象,让他现在表演出来的一切,天衣无缝,没有人敢怀疑。
事实上也是如此。
他这一哭,两宫首先就撑不住了。
太皇太后赶紧下令:“石得一,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去请宰执元老们,到福宁殿来议事!”
第580章 你怎么穿老刘家的衣服?
集英殿退朝后,元老、宰执们,便到了都堂上说话、饮茶,自然是一番商业互吹,整个都堂内外其乐融融。
众人正说着话,一个穿着皂衣的老吏,忽然凑到韩绛身后,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
韩绛的神色,顿时就僵住了。
“左揆,怎了?”吕公著问道。
韩绛神色古怪的答道:“石得一来了。”
整个都堂顿时安静下来。
石得一,是先帝的贴己人,一直替先帝掌控皇城司。
先帝病重时,曾被软禁。
但后来奇迹翻盘,据说是保慈宫出的手。
自那以后,这个大貂铛就变得非常低调,鲜少出现在人前。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石得一就是目前宫中权力最大的内臣之一。
而且,他还是当朝官家和保慈宫向太后最信任的大貂铛。
所以,这位大貂铛忽然来都堂,肯定是出事了。
片刻后,石得一就被请到了都堂。
“奉两宫慈圣德音,请诸位髃臣,随某入宫议事!”
石得一一进门,就开门见山,宣读了他的使命。
这下子,就不止是宰执们迷糊了。
元老们也都面面相觑,因为石得一用的是‘髃臣’。
这就意味着,连他们也在被传召的范围内。
文彦博忍不住问道:“敢问都知,出了何事?”
石得一看向文彦博,连忙躬身一礼:“奏知太师,乃是官家,见了淮南路上报的灾情奏疏,有感于百姓之苦,生民之难,乃为淮南百姓痛哭涕泣,圣心大伤,两宫慈圣亦同哭之。”
众人听着,只有一個感觉——头皮发麻!
文彦博更是楞了一下,他的眼睛和韩绛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诧异——这根本不是赵官家的路数啊!
怎么看,都像是穿着老刘家的衣服!
下一秒,文彦博的政治敏感准时上线,而他的身体神经,甚至早于他的大脑,嗖的一下就站起身来,矫健的根本不像个八十岁的老人。
眼眶更是瞬间泛红,老泪纵横,面相福宁殿方向,啪的一下就跪下来:“官家仁圣至德,实乃天下之幸,社稷之幸也!”
其他元老、宰执见状,赶紧跟上,纷纷面朝福宁殿一拜:“陛下仁圣至德,天下之幸,社稷之幸也!”
一刻钟后,宰执、元老们,就被带着到了福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