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也快到议亲的年龄了……”苏颂轻声道:“夫人该早做准备了。”
辛氏嫁给他后,夫妻只有一个女儿,夫妻两人宝爱的很,自然是想给女儿选一个好女婿。
辛氏听着,目光摇曳了一下,然后就笑起来:“官人放心,妾身晓得的。”
仔细想想,沈括的儿子,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首先,沈括的前途不可限量——他可是先帝特意雕琢、磨砺了棱角以后,留给少主的社稷之臣。
有其恩荫,其子就算不成器也可以富贵一生——何况,沈括只有一个独子。
这就意味着,沈括未来的一切都是他的。
同时,考虑到沈括惧内的这个特点。
子肖父的话,女儿嫁过去就不会受委屈了。
就是……
“官人怎忽然动了此念?”辛氏疑惑着问道。
沈括的名声可不好啊。
苏颂微笑着道:“夫人有所不知,为夫昨夜与沈存中秉烛夜谈,可谓是相见恨晚,颇有伯牙子期之慨!”
知己难得!
兴趣爱好和追求,几乎都一致的知己就更难得了。
此外,根据苏颂昨夜在沈家的见闻。
他发现,沈括的那个儿子沈冲,似乎与乃父一样,对技术、机械有着特殊兴趣,苏颂试探着问过他几个问题,他也能对答如流。
这就太棒了。
……
迷迷糊糊中,赵煦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现代。
他向前看去,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他在帝都的家的客厅沙发上。
身前的电视机,似乎在放着新闻。
但荧幕上出现的人,却并不是他熟悉的那些西装革履的精英。
而是穿着宽袍长袖,高冠博带的类似士大夫一样的人。
无数闪光灯不停的按下快门。
荧幕上的那些人手里,似乎都拿着一本经典,在为首之人的带领下,面朝着一尊孔夫子的铜像集体鞠躬。
然后,他们似乎开始了某种仪式。
电视机里传出了播音员的解说画外音:“本台报道,今日我市新一界知州班子,在新当选的知州张文道率领下,来到孔庙,向圣人宣誓就任我市新一界领导班子!”
电视机旋即传出了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吾将恪守职责,忠于道义,以仁为政,以爱行事,圣人在上,先贤共鉴,若违此誓,人神共诛!”
赵煦笑了一声。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大概在做梦了。
而这个怪诞的梦还在继续。
电视上,开始播出电视剧。
主人公好像是个法官?
穿着长袍,戴着獬豸冠,他正色的看向证人席,严肃的问道:“证人,请在本提刑的监督下,对圣人宣誓,所做证词,绝无虚假陈述及刻意隐瞒……”
赵煦至此,完全确定了这是梦。
大抵是他看过的那些律政剧和政治剧,糅杂着他的一些心底渴望和念头一起诞生的梦。
一念及此,他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他睡在福宁殿的内寝。
文熏娘蹲在御榻前,似乎在打量着他,见到他醒来,立刻羞红了小脸,连耳垂都红了起来。
“官家,妾身服侍您洗漱!”她赶忙说道。
赵煦哦了一声,坐了起来,依然沉浸在方才的梦境之中。
“知州……提刑……”赵煦呢喃两声:“想不到,朕还有着想让大宋千秋万代的狂想!”
但历史已经证明没有什么人可以千秋万代。
个人不行,制度不行,王朝更不行了。
不过……
“那个梦真的好啊!”
“若真能实现……朕无憾矣!”
是啊,知州、提刑的官名,能流传到一个有着电视机的时代。
那就足以说明他的成功!
至于这个梦,有没有实现的可能?
当然有!
但需要他努力,也需要无数人一起努力。
……
一个时辰后。
赵煦坐在御花园的凉亭中,微微喘息着。
文熏娘拿着毛巾,轻轻擦拭他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
“我方才跑了多久?”赵煦问道。
“官家今日晨跑,已超过一刻钟。”文熏娘轻声回答着。
“善!”赵煦微微握了握拳头,内心有些振奋。
花了一年多时间锻炼、调理。
他的身体,终于是走向了健康。
今天更是持续超过奔跑一刻钟才喘息。
可喜可贺!
须知去年这个时候他哪怕只是在御花园里,稍微的小跑一会,肺部就会喘息。
有时候,甚至是多走一会,都会喘息。
这是从小带出来的病根。
如今,经过自己的锻炼、钱乙的调理,身体素质已是截然不同。
赵煦感觉,只要他能保持好良好的作息,远离有毒环境,注重营养和锻炼。
那么,他身体里的旧疾,有希望在成年前完全痊愈——小孩子的身体恢复速度和潜力,是远超成年人的。
文熏娘看着赵煦开心的样子,也跟着高兴起来:“官家御体越发康健,两宫知晓了,也定会开心。”
“嗯!”赵煦颔首,然后赵煦就看到了在御花园的回廊入口处的石得一的身影。
于是,赵煦对着一直侍奉在凉亭外的冯景招了招手,吩咐起来:“冯景,去看看,石都知可是有事?”
近来赵煦和文熏娘相处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敢打扰。
都是文熏娘离开,那些人才会次第入见。
这是来自保慈宫的意志。
“诺!”冯景奉诏而去,文熏娘也很知趣的放下手帕,柔声道:“妾身告退。”
“嗯。”赵煦点点头,将文熏娘留下的手帕抓起来,擦了擦自己的脖子。
还别说,手帕上有着淡淡的芬香。
石得一很快就被到了赵煦近前,躬身拜了三拜,问了安后,他就禀报:“大家,探事司报告说,昨夜汴京城的瓦肆里,多出了许多流言蜚语……”
“好多人,都在那瓦肆中乱嚼舌头……”
石得一一边说,一边端详着赵煦的神色。
赵煦笑了一声:“都在说些什么?”
石得一答道:“众人皆云,乃是提举专一制造军器局沈括,用‘格物致知’之道,格出来的一件军国重器在试用。”
赵煦对此毫不意外。
因为,在大宋连这大内都守不住秘密。
就更不要指望外面的人能保守什么秘密了。
事实上,在公开向宰执们演示掷弹兵后,火器威力的事实就不可能再保密了——其实之前,坊间就一直有流言在说,专一制造军器局在生产一种威力极大的火器,只要投掷出去,就可以糜烂数十步。
只是没什么人当真,以为是那些专一制造军器局的工人在吹牛逼。
昨天公开展示,众目睽睽下,那么多人看多了、听到了。
大宋拥有能如雷霆一样巨响的火器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瞒下去。
赵煦也不打算掩饰。
当然,他也没有打算公开承认,更不要说公布专一制造军器局的颗粒火药制备技术了。
石得一瞧着赵煦的神色,就差不多明白了,但他还是低着头问道:“大家,此事探事司要不要?”
“不必了!”赵煦轻笑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一向是主张要让天下人说话的!”
这个事情,应该大张旗鼓,鼓动舆论,加入讨论。
至于会不会因此让辽国、西夏甚至是日本、交趾等国,点开了火药的科技树?
赵煦并不太关心。
因为首先,契丹人也好,党项人也罢,在没有亲眼见到掷弹兵的厉害前,十之八九不会重视这个事情。
别奇怪!
无论是个人还是国家,都很容易沉浸在过去的经验中,对新武器、新战术毫不重视。
比如现代历史上记载的一战、二战以及随后爆发的多场战争,就是典型例子。
近现代的那些有着成熟体制的国家尚且如此。
何况是如今的这些国家?
这些国家的统治集团,哪怕得到了下面的人报告——宋国研究出了一种超级火器,威力巨大,一定要提防啊!
但肉食者们十之八九,会嗤之以鼻——什么火器?就是那种会冒烟,会到处跑的东西?
这种垃圾,威力再大十倍、百倍也是垃圾!
我大辽皮室军(大白高国铁鹞子)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