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交趾豪族、土官们,早早的就已经和侬家搭上话,并得到了某种承诺。
等到章惇以执政的身份,向他们做出了承诺和保证,并发给告身。
这些人就立刻反水,纷纷箪食壶浆,迎接王师。
更让狄咏惊叹的还是战后的善后。
毕竟,自古以来,军事上打赢了,但政治上输的一塌糊涂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
然而,在这位官家的微操和遥控下。
高遵惠、吕嘉问,联合侬智会、侬盛德。
拿着甘蔗,到处招人。
交趾北方各地的豪族、土官们,被他们这么一宣传,再到归化州、顺安州看了已经种好的甘蔗地,又尝了高遵惠给他们的白霜糖。
一个个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纷纷哭着喊着,要跟着大宋国舅一起种甘蔗。
交趾北方各州土官、豪族,千百年来,谁也不服。
但,现在他们被一根甘蔗征服了。
这是绝杀!
当甘蔗地,在交趾北方各州满地开花的时候。
即使是再不晓事的人,也该知道,富良江以北从此将成为大宋的疆域——哪怕这些地方,是以羁縻为名,属于土官、豪族自说自话的化外之地。
证据就是——上个月吕嘉问的右江安抚司一声令下。
交趾北方各州的豪族、土官,纷纷点起自家的丁壮,前往富良江,为大宋运输交趾赔付交割的二十万石稻米。
数万丁壮,从四面八方而来,自带干粮,为大宋天子转运稻米。
那盛况,惊呆了所有人,也震撼了所有目睹了这一切的广西官员。
因为别说是广西了。
便是在大宋腹地的河南、河东、京西等地。
官府想要动员数万人,参与工程建设,也需要费很大一番功夫。
所以……
狄咏看完自己兄长的信件后,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态。
倒不是他担心自己的女儿入宫后,会有什么问题。
因为狄咏清楚,当今官家,尽管心思多的根本不像个孩子。
但他‘圣质纯良’、‘仁厚谦和’、‘宽厚多爱’却是所有他身边服侍过的臣子的共识。
对臣下,是找不到任何问题的。
甚至可以这么说——自古以来君王,待臣下宽厚者,无出其右。
他连自己身边的女官,服侍他后,都会特意的用眼神或者颔首的方式鼓励、嘉奖。
身边的人,哪怕做错了事情,只要是无心之过,他也会大度的赦免。
至于像他这样的心腹——不仅仅本人过生日,会专门派人登门赏赐。
便是妻子、父母生辰,也会遣使致贺、赏赐。
虽然一般都是御赐文字,以圣人经义嘉勉,或者赐给衣服、宝剑。
但是,身边近臣,全部都是感激涕零,只恨不得为他去死!
所以,狄咏知道的,他的女儿入宫后,肯定会被善待。
于是,狄咏真正忧心的,只有一个事情。
“万一蔷儿被选中、得宠……”
“甚至于被册为皇后……”
“我该去那里,为蔷儿准备好嫁妆?”
天子恩遇大臣,选臣女为皇后。
出嫁之日,整个汴京都会盯着这个大臣家。
所有人都会拿着当初慈圣光献出嫁仁庙时的嫁妆来暗自比较的。
当初慈圣光献嫁与仁庙,嫁妆几近百万贯之巨,震动了整个天下。
若到时候,他女儿出嫁,在嫁妆上不如慈圣光献的嫁妆丰厚。
那整个狄家都会蒙羞,为天下所指斥——你们家怎么回事?
看不起当今?
不想当皇后可以直接说!
我们的嫁妆,是准备的足足的。
可问题在于,狄咏知道的,哪怕他掏空全家的六个钱包——他的、他哥哥的、他老丈人家的、小舅子的还有妹夫家的、姐夫家的。
再把所有能借的人,全部借一遍。
也凑不齐一百万贯。
绝对凑不齐的。
狄家人就没有经商的天赋,也做不来生意。
好在……
“物质上的嫁妆,我是给不起……”
“但可以用命来给蔷儿,准备嫁妆。”
狄咏握紧了拳头。
他是武臣——本职就是拿着手里的刀子,给子女挣一个富贵前程和恩荫。
既凑不齐百万贯之巨的嫁妆。
那就只能是,用着军功,拿着敌国的土地来当嫁妆了。
自然,不能是交趾——交趾小国,而且已经被打服了。
最起码,也得是西贼的土地。
而且不能少。
至少也得是灵州、盐州这样的西贼重镇。
起码也得是千里以上的土地!
若是能灭国的话,当然是最好了——执其酋首,献俘于太庙。
这样的嫁妆,怎么着也值千万贯了吧?
第528章 拿捏
元祐元年六月甲辰(十八)。
因太皇太后圣节将近,宰执奉诏依故事,推荐天下有为才俊,可堪馆阁之人入京赴阙,参与馆阁考试。
于是,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韩绛举荐奉议郎张舜民、通直郎孙准、河南府右军巡判官刘安世等。
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吕公著上书举朝奉郎孔平仲、奉议郎毕仲游、孙朴。
中书侍郎张璪举承议郎赵挺之、梅灏,宣义郎陆长愈。
知枢密院事李清臣举承议郎盛次仲、太学博士王柄。
门下侍郎李常举宣德郎陈察、太学正晁朴之等。
同知枢密院事安焘举宣德郎杨国宝、承议郎毕仲游、黄陂县县令李吁等。
……
宰执们一口气,向朝廷推荐了二十多位天下才俊。
名单送到赵煦手里,赵煦于是让冯景带人去吏部的官告院里,查一下这些人的告身、脚色,对这些人做一下背调。
很快,结果就报到了赵煦面前。
赵煦看完,就陷入了深深的精神内耗中。
“这不就是你贤我笑吗?”赵煦嘀咕着,靠在坐褥上。
也就是他心宽,看得开,知道大宋就是这个德行。
这要换朱元璋,赵煦感觉,如今都堂上的宰执都得去玩九族消消乐了。
为什么?
因为,根据冯景从吏部官告院那边的调查结果。
宰执推荐的二十多个依制推恩入京参加馆阁考试的‘才俊’。
超过七成,都是官二代、官三代。
比如说韩绛举荐的三个人里,就有两个是二代。
孙准——孙爽的孙子,刘安世——刘航的儿子。
其他人也大抵如此。
无论是新党宰执,还是旧党宰执。
所有人都是如此。
完美的诠释了那句话——嘴上都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
好在,推荐上来的,也并非全是二代。
这里面还是有几個有真才实学的。
比如张舜民,这位是大诗人、大画家,在现代都很有名的那种。
还有孔仲平,三孔之一,在当代与二苏齐名。
也就是在现代,不算有名。
“官家,吃些饮子,凉快一些……”文熏娘奉上煮好的紫苏饮,柔声道。
赵煦点点头,接过茶盏,拿着勺子吃起来。
不得不说,文熏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合赵煦的胃口了。
一盏冰爽的紫苏饮吃完,赵煦放下茶盏,看向在一旁低着头的文熏娘道:“熏娘替我磨墨吧。”
“我想写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