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帝、妃嫔、重臣出行,还真少不了街道司的工作。
旁的不说,单单就是一个洒水工作,不是街道司做,就得再成立一个洒水司来办。
还不如继续让街道司干呢。
至少街道司,还能偶尔管管市容市貌,修一修道路,免得坑坑洼洼。
于是,嘉佑之后重置街道司,依旧让其执掌汴京道路修治,并负责乘舆出入的洒水、疏导和排水工作。
因此,街道司素以武臣提举。
一般都是以武臣大使臣或者三班小使臣充任。
常设勾当官两人,各领禁军五百人。
若遇大事,还可以向上级主管的都水监部门申请调动都水监所辖的军队。
自治平以来,街道司基本沦为了勋臣戚里们躺平喝茶的地方。
每年也就帝后郊祭或者去大相国寺、兴国寺等皇家寺庙上香的时候忙一下。
李士良曾担任过知都水监,所以在赵煦成立‘提举汴京内外厢道路公事’后,就提议让其兼掌街道司职权。
贾种民以驾部员外郎,借调开封府时,就是用巡街大使的名义,行驶街道司的权力。
现在,赵煦是打算直接正名了。
将街道司从都水监剥离出来,让其直接像现代的城管局、交通局、环卫局一样,成为隶属开封府的机构。
至于录事街道?
自是效仿开封府已有的录事兵曹、录事刑曹一类的职事官。
这也是大宋体制的灵活性所在。
别说是皇帝了,就是地方上的知州、通判都可以因事设官。
只不过,设立容易,裁撤难,这就成为了冗员的源头。
贾种民听着,心中无比雀跃。
立刻就叩首拜道:“臣谢陛下隆恩,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陛下拔擢之恩!”
作为贾昌朝的族人,贾种民在官宦之家长大,从小耳闻目濡就是官场的情弊。
自然,他很清楚,此事的意义所在。
街道司,素是武臣提举。
而且,是勋贵戚里的自留地!
现在,他,贾种民成为国朝开国以来,第一位以文臣提举街道司的人。
仅仅是这一点,他贾种民在士林之中的名声就要好几分。
因为这是为后人谋福利的事情。
从此以后,文臣们的萝卜坑就要多一个了,这在冗官严重的大宋,实属万家生佛的事情。
而且,这个事情对他本人来说,也意义重大。
提举汴京内外厢公事这个衙门,本来就是朝野公认的顶流衙门。
天子亲预,开封府亲领,里面的人,不是天子近臣,经筵官就是天子身边的伴读。
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国朝未来的宰执之选。
他现在挤进去有了一个名分。
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所谓‘录事街道’。
但这是正式编制!
而且是天子近臣的编制。
地位,可以等同于先帝潜邸时的记室参军。
先帝为颖王的时候的记室参军都是什么人?
现在混的最差的那个人,都已官拜礼部侍郎——孙觉。
至于混的比较好的?
当朝左相韩绛!
贾种民只是想想这些例子,都是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自伯祖父贾昌朝后贾家就已经没落了。
贾种民记得很清楚的。
去年,晏几道奉诏回朝,被天子特旨授选人。
就这么一个破落户。
可当他好心上去,想要结识的时候。
晏几道却满脸狐疑的看着他,一副:尊驾是谁?我认识吗?的神色。
最后才勉强认了他这个所谓的‘世交’,和他喝了几杯,就匆匆拜别。(
叫他热脸贴了冷屁股,好不尴尬。
这让贾种民深感耻辱。
他当时就发誓,绝不会让那样的事情重演。
他要发达,要当官,当大官!
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来仰视他!
于是,再拜而起,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赵煦却在这个时候,将一本小册子,交给了冯景,吩咐:“以此册赐贾卿。”
“诺!”
冯景接过那本小册子,送到了贾种民面前。
贾种民接过小册子,先是狐疑了一下,然后就想了起来。
好朋友吕嘉问南下广西后,似乎在给他的信里面炫耀过——我曾蒙官家御赐手册指挥,以经略广西。
当时,贾种民觉得,吕嘉问是在吹牛逼,在挽尊。
你丫的是被流放好吧!
诏书说的清清楚楚——具官吕嘉问,汝以粗劣无术之学,使畏威怀赏之吏,均于无辜之民,民以告病,闻之惕然……朕唯更赦,不汝深究,迁于广西,以治化外之民,交州故地,汉唐所有,使民安汝,朕则汝安,可!邕州右江安抚使!
意思很浅白。
你丫不学无术,祸国殃民,朕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
念在先帝和你家先人的面子上,放你一马,让你去广西戴罪立功。
那一句:使民安汝,朕则汝安,更是威胁拉满——你再不改正,再害民残民,朕绝不姑息!
结果,吕嘉问回头告诉他——官家御赐手册指挥,让他依册行事。
这不是挽尊是什么?
然而……
贾种民看着被送到手里的手册,脑瓜子嗡嗡的。
吕嘉问没骗他?!
真有御赐手册指挥?
怎么可能!?
但仔细想想,非常可能!
因为,赵官家们就喜欢微操。
历代先帝,都爱这一口。
只不过,先帝们是喜欢在军事上微操。
当今开始微操庶务了?
贾种民回忆了一下,吕嘉问给他的信里的内容,没有提及御册指挥的细节。
但吕嘉问话里话外,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似乎是找到了人生第二春了?
当时,贾种民以为吕嘉问纯粹在吹牛逼、挽尊,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
“假若吕望之(吕嘉问表字)没有骗我……”
贾种民看着手里那本用着大内的元书纸装订起来的册子。
“这册子里的东西,恐怕就藏着了不得的东西!”
他认真的想了想。
然后猛然想起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好像,自从四月份以后,朝堂上抨击吕嘉问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七成。
甚至,据说宫里面有些人在说吕嘉问的好话了。
比如高家人……
原本,贾种民没放在心上,只以为吕嘉问是运气好,攀上了高遵惠的高枝。
现在来看,搞不好,根本不是吕嘉问攀上了高遵惠。
而是高遵惠、吕嘉问甚至章惇,都已经在官家的指挥下,变成一伙的了。
广西那穷乡僻壤,难道真有什么宝藏?
真的和汴京新报上说的那样——遍地黄金,只要去捡拾就可以发财?
怎么可能!
真要是这样,汉唐的交州,怎么没有暴富?
除非……
当今官家……
这位十岁临朝,就已经‘法度皆具,朝野称颂、天下归心,可堪圣朝圣主’的少主,能够点石成金。
让那穷山僻壤,自己长出金子。
带着这样的疑问,贾种民紧紧怀揣着那本御赐的册子,懵懵懂懂的回到了家。
一路上,他是恍恍惚惚,神游物外。
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些事情,也不断的回忆着他能知道的那些消息、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