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的话,一饼北苑所制的极品建茶茶饼,若能完整出现在现代。
足以让所有茶叶专家,视若珍宝,不惜倾家荡产。
搞不好,还能成为国家级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因为这玩意,是用了无数复杂的工艺才制备出来的。
哪怕在如今,也是色香味俱全,犹如艺术品一样的存在。
这玩意煮出来的茶汤,色泽洁白纯净,毫无瑕疵,只要稍微拿勺子一搅动茶汤,茶花就会在茶盏的边缘紧咬不散。
于是哪怕不懂点茶的小白菜鸟,也能用此咬盏!
赵煦上上辈子喝过不少。
但现在,他选择将这些茶叶,发售出去赚钱。
一饼黄金二两呢!
放出去多少,就有多少人接盘。
甚至还有人肯溢价!
傻子才不卖!
不仅仅最顶级的建茶,赵煦命杂买务向外售卖,次一级的茶叶,他也同样如此处置。
宫中只留少数,作为赐给大臣的赏赐和供两宫之用就可以了。
这让他在士大夫们群体里的名声,再次高涨。
节俭自用,这可是明君的标配。
而赵煦自然不可能放过,这北苑百余年积累下的种种制茶技术和那些经验丰富的官员、工匠。
早在年初,他就已经下诏,命北苑有司整理相关种茶、采茶、制茶技术。
并从中挑选了几个老工匠,赐给他们官身作为激励。
他也早就有心,要推广北苑的技术。
当然了,高端的制茶技术,民间园户现在是不可能有那个条件学会的。
也不必去学。
茶叶是走量的生意。
要的是标准化、可操纵的流程。
所以,赵煦命北苑整理的就是那些一般人家可以做到的技术。
同时,让有司按步骤将之分类,并让那几个老工匠,以通俗易懂的语言,将这些步骤编成顺口溜。
此番严守懃去成都府,赵煦就命那几个工匠一起随行。
当然,饼也是画的很好——汝等若确实能令成都园户,学会相关种茶、制茶之法,待有成效之日,可举一子为官。
这就是降维打击了。
不怕他们不出力,更不怕他们不效死。
当官!
而且是给儿子一个官!
在大宋这样的社会,对普通人来说,哪怕要他们的命都够了。
水浒传里的好汉们,把脑袋拴裤腰带上,不就是想要当个官吗?
严守懃听着,老老实实的拜道:“陛下叮嘱,臣记住了,臣到了成都,定依陛下旨意,一字不改。”
“善!”赵煦笑起来。
向太后也跟着笑起来。
她看着赵煦,心中无比幸福。
因为在她看来,六哥之所以,如此细致的对待这个事情,原因只有一个:爱屋及乌!
严守懃是她身边的人,此番出去,若立了功,当然也是给她长脸了。
于是,六哥为了让严守懃立功,煞费苦心,连北苑的技术与官员都拿出来!
实在难得!
须知,历代以来,北苑就是天子禁脔。
其中种种技术,都是严密保护。
……
严守懃亦步亦趋的退出保慈宫,一直在殿门口候着的冯景,这个时候才终于入殿,禀报着:“启奏娘娘、大家,中书舍人、馆伴使刑恕递了帖子,乞陛见。”
赵煦看向向太后,向太后对他微微点头:“六哥既有国事,且先去忙吧。”
“恩!”赵煦起身,对着向太后行了一礼,这才领着冯景,出了保慈宫。
“刑恕何事?”赵煦问道。
冯景答道:“据言,与北虏有关。”
“哦!”赵煦算了算时间,差不多明白了,于是加快脚步。
一刻钟后,他就回到了福宁殿。
刑恕已经在殿门口候着了。
看到赵煦回来,他立刻上前行礼:“臣恕恭问陛下圣躬万福。”
赵煦点点头,道:“邢舍人免礼。”
“随朕入殿说话吧。”
这是私下的会见,属于私人性质,不必那么如朝堂、殿堂上那么拘礼。
大宋的皇帝们,在私下和大臣说话、议事其实都很随意。
毕竟,朝堂上一本正经已经很累了。
私下和大臣说话,还要装腔作势,那就太辛苦了,也会受不了的。
但赵煦可以随意,刑恕却不能失礼,他毕恭毕敬的跟在赵煦身后,亦步亦趋弓着身子,入了福宁殿。
赵煦领着他,到了东阁的偏殿内。
这是赵煦日常练字、临摹书贴的地方。
赵煦径直坐到冯景带着人,给他特制的坐褥上,然后就对拘谨着的刑恕说道:“舍人坐,这里是朕私下休息的地方,不必拘礼,随意即可。”
“臣谢陛下。”刑恕恭身再拜,然后才坐到一条冯景搬过来的小凳子上。
赵煦也不在意,只是问道:“北虏那边有信了?”
刑恕低着头答道:“陛下圣明。”
“北虏怎么说?”赵煦问道。
刑恕于是将他在都亭驿所知的事情和赵煦汇报了一遍。
赵煦听完,满脸都是笑容。
这可是好消息!
辽国贵族贪的好啊!
“换而言之,北虏很快就会向朕要求再支用二十万贯交子喽!”
“应是如此。”刑恕答道。
“善!”赵煦摩挲着双手:“朕原本以为,北虏再怎么样,可能也需要三五年,才会超支。”
“如今看来,北虏今年之内就会超支了。”
刑恕听着眨眨眼睛,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问道:“陛下,北虏若是超支了……怎么办?”
赵煦笑了。
钱花光了,怎么办?
这是个好问题!
他轻笑着回答:“民间百姓缺钱,可以向邻里相借,宋辽虽属两国,然义同一家,兄弟之邦缺钱,朕又安能熟视无睹?”
“自然是可以临时拆借一些,予之度过难关了。”
“当然了……”赵煦笑起来:“利息还是要有一点的。”
“大辽乃朕挚爱亲朋,两家有通家之好。”
“朕自也会给些优待,利息上会尽量少收。”
“如今,大宋便民低息贷,年息两分,大辽若向朕借钱,朕只要一分息便足矣!”
“所借之钱,从明年的交子额度里扣除便可。”
赵煦说着,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深感自己真的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大辽的好朋友。
至于你要问,他怎么给辽人钱?
答:印呗!
三百万贯都印了,也不差这一点。
反正,如今交子信誉很好,流通性不错,换手率也还可以。
刑恕听着,只觉心惊胆战。
他在心里悄悄的算了算。
本来宋辽交子,大宋这边就已经先抽了十五万五千八百余贯的手续费。
落到辽国人手中,就剩下了两百八十四万贯不到。
假若辽人,向大宋借钱。
比如说一百万贯这样,官家印一百万贯,先抽差不多五万两千贯的税,辽人到手实际就九十四万八千余贯,但他们还钱却得还一百一十万贯。
而且,是直接从明年的交子额度里扣除。
辽人会答应吗?
最麻烦的是,他们答应后的事情。
刑恕虽然不懂经济,更不懂金融,但他就算是傻子也算得出来。
辽人若这样搞下去,欲豁难填,雪球越滚越大,欠债越欠越多。
迟早会出现,他们欠的钱,超过每年的交子额度的事情。
这太危险了!
这让刑恕胆战心惊,却又莫名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