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立刻恭身而拜:“诺!”
赵煦看着他们,点点头:“卿等果皆朕左右股肱!”
言下之意,但凡有人泄露了靖安坊开发计划。
那就自动被开除出股肱序列,打入另册,甚至会祸及家人。
这个道理,赵煦相信他们是懂的。
因为书上已经写的很清楚了——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君。
“朕与卿等今日约法之事,朕会记在心上,来日更将命人刻于太庙之中,为子孙之教!”赵煦看着他们,真诚的说着。
群臣当即集体下拜:“陛下圣明,发乎天性,臣等为天下贺!”
赵煦看着他们,轻轻的笑了笑。
在现代,有野史流传,说是大宋太祖皇帝,刻誓于太庙石碑之上。
每一代天子即位之时,都要在内臣引领下,独自进入太庙的一间秘密供奉着石碑的石室,在列祖列宗面前,宣誓践行太祖誓言。
这太祖誓言,共有三条。
其一: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其二: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
其三: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赵煦在这里,做出严正辟谣——没有的事!
柴家一直很老实,而且早就被驯化成赵家的舔狗了。
谁会为难一个舔狗?
至于士大夫?
杀的其实不少。
只是一般情况下,士大夫有特权,会从轻发落而已。
真正的祖制其实是一个潜规则,而且这个潜规则是从仁庙以后才慢慢形成的。
这就是——不罪宰执:宰执大臣,除非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不然,绝不加罪,止于以宫祠官致仕。
其次是不杀待制以上。
待制重臣,除非犯有十恶不赦的重罪。
不然,绝不下狱,绝不加刑,也绝不以刀笔吏审讯。
最多就是像沈括那样,贬官偏远州郡,编管居住。
而且有期限的,期限一到就有机会释放、起复。
像前不久,赵煦不就特旨起复了沈起、刘彝吗?
而在赵煦的上上辈子的元祐时代,旧党激进派们,肆无忌惮的破坏了这个传统、潜规则。
最后回旋镖在九年之后,打在每一个旧党身上。
激进派也好,温和派也罢,都尝到了潜规则被打破的后果。
也就是赵煦还有理智,阻止了新党里的激进派的进一步迫害。
不然,像苏轼、苏辙兄弟,也别写什么‘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了。
恐怕,得去沙门岛上旅游了。
赵煦记得很清楚的。
在绍圣时代,和旧党有杀父之仇的邓绾之子邓洵仁、邓洵武兄弟是朝中主张对旧党赶尽杀绝的典型代表。
不过,赵煦知道,这一谣言在后世的影响有多大。
他也清楚,普罗大众们其实是喜欢这种事情的。
既然百姓和人民,都喜欢且欢迎。
那赵煦自然会迎合百姓、人民的这种喜好。
所以,将来他会在太庙立下这誓碑之后,悄咪咪的派人造谣——家人们,太庙真的有太祖誓碑。
而他和他的子孙,则会变成渣男——不辟谣,不承认,不否认。
同时,这也是一种试探或者说探索。
赵煦很清楚的,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赵官家的统治,迟早会走到尽头。
这是历史的必然。
与其让别人来逼着体面,不如自己早早布局,为子孙留下体面。
当然了,他活着的时候。
绝不会放弃权力!
绝不!
434.第411章 国书与报告
434.
2023-11-26
赵煦从集英殿回到福宁殿时,石得一已经在等候了。
“大家,辽主国书,今日抵达汴京,请求再拨交子一百万贯,与辽使耶律琚用于采购。”
“此乃辽主国书。”
赵煦接过国书,就笑了起来,甚至都没有看,就道:“朕这就给都堂、交子务下诏,立刻交付交子!”
赵煦期待着辽人的国书,已经期待很久了。
毕竟,他为了支持章惇的战事,已经在让永兴场和岑水场,将今年新铸的制钱,全部送去广西,支应战事开支。
没了这两个大钱监的铸钱润滑,北方就可能陷入缺少货币的危机。
这个时候可不得指着宋辽交子来润滑金融吗?
说完,赵煦才打开国书。
抬头就是:大契丹叔祖皇帝致书大宋皇帝阙下……
先是描述了一番宋辽交聘的过去。
什么‘封圻殊两国之名,方册纪一家之美’,什么‘虽境分二国,克保欢和,而义若一家,共思于悠永。’
接着又说现状,说自从赵煦即位以来,宋辽兄弟之邦情谊日深。
宋辽邦交,必将要‘义笃一家,誓传百襈。’
还说了大辽皇太孙,自从得到大宋兄皇帝的赠书后,日夜苦读,努力追赶兄皇帝的功课,希望以后大宋兄皇帝能对大辽皇太孙多加指教云云。
搞得好像,大宋和大辽,真的有什么兄弟之情,甚至可能是系出一脉的样子。
这是辽人一贯以来对大宋的立场——南北一家。
同时也是契丹人对其境内的汉人的宣传主调——汉契一体。
我大辽耶律家,乃是汉高之苗裔,后来不小心流落到草原上而已。
根据赵煦在现代,看到的那些辽国史料来看。
辽人从未放弃过统一南方的中原。
而且他们也吸取了耶律德光当年横征暴敛,然后被汉地军阀武装打跑的教训。
科举、汉制、崇儒,辽人一个不少,全盘复刻。
恰好,赵煦也想实现统一。
所以,他看着辽人的国书,没有和他的父祖一样生气,认为是契丹人在碰瓷,反而很欣赏。
汉契一体?南北一家?
你的国策不错!
相信也不介意朕抄袭吧?
而在国书的最后,辽主才用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结束了这封国书:请大宋皇帝阙下,依前约拨付交子一百万贯予使者耶律琚,以应采买。
赵煦将国书合起来,就对着还在殿上候命的石得一道:“着学士院为朕制词答复辽主。”
“诺。”石得一恭身。
赵煦则命人取来诏书用纸,亲笔批下准许给付辽使交子的诏书。
写完这个,他抬起头,看到石得一还在殿上,于是问道:“还有事?”
“大家前些时日,嘱托臣去办的事情,有眉目了。”
“嗯?”赵煦问道:“哪一件事情?”
他嘱托石得一可办了不少事!
“差不多都有了眉目。”石得一答道:“探事司的人,已知韩阶案的内情。”
“说来看看……”赵煦来了兴致。
于是,石得一就将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和赵煦说了。
与赵煦猜测的差不多,但在细节上有差异。
在这个事情上,韩阶并非被人误导或者说引诱。
或许他受到了某些人的怂恿,但一切决定,都是他做出来的。
尤其是当石得一和通见司合作,调阅了成都府路走马承受的报告后。
就已经可以基本确定,韩阶是为了升官,才做的那些事情。
压榨园户,盘剥商贾,用大称收茶,小称给钱。
抬高本地劣质的官盐价格,限制外盐。
走马承受在报告上,干脆直接说:提举官(韩阶)履任以来,因为这种种举措,因为成都路州县民众不满,有人劝他不要太过急切,免得被御史弹劾,结果他直接和人说:吾祖当朝宰相,吾叔祖使相,何人敢弹劾于我?
在其被弹劾,朝廷命令提点成都府刑狱公事郭燍体量后,他也没有收手。
反而嚣张的对郭燍说:吾祖宰相康国公,乃先帝元老,当今天子倚重之老臣……区区民议,安能动我?
标准的又蠢又坏的二世祖形象,跃然纸上。
而赵煦知道,走马承受,虽然是皇帝的耳目,但这么多年来,地方官早就找到了对付这些人的办法。
或收买,或拉拢,或威逼利诱。
所以,基本上大部分走马承受其实不会直接在给皇帝的报告里,直接描述地方官员的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