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必如考举一般严谨……毕竟选的又不是士大夫,不过胥吏而已,只消其文字合格、算术精明,略通刑律便可……”
“然后再从众人之中,选取前五十之人,进入开封府,由卿及开封府推官、判官等共同面试,试其才能高低、品德优劣……”
“或许有先帝的教导的缘故,但也有他自己思考的成分?”
“现在可不是庆历兴学之前!”
只有良家子,而且是那种三代清白的人,才可以入选。
这些人对那些初入官场的进士,真的是可以做到随意拿捏和陷害的。
回到府衙,蔡京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没有比他们更熟悉地方上的那些条条框框和明里暗里的陷阱的。
如此想着,蔡京骑上马,在开封府的官吏簇拥下,浩浩荡荡,朝着开封府府衙而去。
不过他很厉害,所以不仅仅没有被胥吏所制,反而将胥吏像狗一样训的服服帖帖。
他知道,这一整套取用胥吏的制度,前后严丝合缝,逻辑清楚。
而且蔡京还敏锐的意识到了,如此一来,吏也可能和官一样,具备流动的特性。
“尔二人,若不愿追随本府,做此大事,现在就可以请辞!”
将他入宫陛见,官家亲口和他所说的吏员考核聘用制度说了一遍。
在某种意义上,专业性的胥吏,属于中古门阀制度的残留。
地方军州,几千人抢一个发解试的名额的事情,开始不断出现。
“开封府知道和懂这些事情的,比卿想象中还要多!”
赵煦慢慢说着。
“朕今日召卿入宫……主要是谈德教的!”
很多人,从其曾祖父开始,就一直做一个相同的事情。
他自然不敢欺君,所以选择了坦白。
胡及和李士良都表示不认识,不熟悉,更不知道他们是谁?与他们也从来没有干系、瓜葛。
庆历兴学运动后,知识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普及。
“每日晨起点卯,当率全府有司主吏,于府衙大院之中,教训其忠义廉洁……命其等各归所司后,教训上下!”
赵煦却笑了:“那就不许这几家参与吏员考核就是了!”
这让蔡京的身体开始颤抖,他举着朝笏恭恭敬敬的再拜:“陛下神圣睿知,谋划深远,圣君风范,令臣感佩至极……臣唯奉诏而行,不敢有异!”
见着这两人的神情,蔡京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道:“尔等既愿追随本府,本府便不会亏待尔等!”
“唯……”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
搞不好能和章惇一样,在五十岁前就拜为宰执。
以僧录司为例,月俸加禄钱,在七贯以上,月入五千钱!
“那就是有了?”
这样的人也方便官员管控——良家子,都是有家有口的,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有软肋。
对赵官家们来说,当然是希望,整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是忠臣孝子。
“使上下皆知忠义廉洁,令政令上通下达!”
“可他下个月才九岁啊!”
蔡京步出皇城。
他连忙拜贺:“圣明无过陛下!”
“再聪明,也不可能聪明到这个地步吧……”
“此番索贿者,便皆是出自这几家……”
即使做不到,也该朝这个方向努力。
“然后,再出试卷,考其文理、刑律、算术……”
在汴京城,这个收入已经是那些抗包的力工和在城外挖壕沟的民夫的收入的两三倍了。
汴京城的识字人口不断攀升。
“只是,这胥吏考核如何考呢?”
胥吏皆曰可杀!
蔡京连忙拜道:“臣洗耳恭听,陛下圣训!”
“何况……如今的吏员,可不是过去,没有俸禄的吏员!”
蔡京听着,心中惊讶无比。
自然清楚,赵煦的意思。
不听话的,直接可以踢出官府——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首先,自当是选三代清白,无有劣迹的良家子!”
……
然后,蔡京就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这两个下属道:“本府已在官家面前,接下了这个差遣!”
赵煦笑了,他想起自己在现代听说过的一些事情,随口道:“这简单……”
熙宁变法后,改变了旧有的生态。
笑话!
因为他早听腻了类似的表忠之语,所以直接过滤掉了那些肉麻的话,只听了‘奉诏而行,不敢有异’。
没有皇帝不喜欢这样的人。
还怕选不出合格的胥吏?
那么,他的前途必将一片光明。
这是赵煦在现代的很多单位看到过的事情。
这是自然!
“谁敢阻拦本府,行此官家圣政,谁就是在和本府为敌,与圣主作梗,本府绝不轻饶!”
“休怪本府无情!”
蔡京还要再说什么,赵煦却是已经提前说了:“卿是想说,只有这几家才懂开封府内外,诸道观、寺庙之中的详情?”
“放心好了!”
赵煦可是在现代看过考公的浪潮。
蔡京低头答道:“奏知陛下,臣不敢有难处……”
他首先召见了开封府判官胡及、推官李士良。
他现在有些不太确定了。
开始针对赵煦布置的任务——招考吏员,开始了商议。
注:北宋的免役钱和免行钱,其实就是封建时代的个人所得税、企业所得税。
而且是按收入多寡、财产进行阶梯式纳税的。
第283章 名曰吕惠卿的阴影
元丰八年十一月乙酉(十九日),垂拱殿听政。
入冬之后,赵煦罕见的参与了今天的听政。
以至于,当东府宰执们入奏的时候,都诧异了一下。
不过,他们还是按照着正常的礼节,开始参拜两宫。
然后,各自开始报告今天的事情。
韩绛作为右相,首先奏报:“通议大夫卢革不幸于本月辛丑(十一)卒于家中,年八十二……”
赵煦听着,本来还有些打瞌睡的脑子立刻清醒。
卢革的死不要紧。
因为他已经八十二岁了,在大宋活到八十二岁,怎么都算是喜丧了。
可要命的是——他的儿子,正是新任的熙河兰会路经略安抚使卢秉!
果然,就听着韩绛拜道:“革子秉乃新任熙河帅,其已得丧报,就地于秦州上表,乞卸任熙河,归乡守丧……”
御史台也会炸锅、死谏的。
不过……
更不要说朝野的汹汹物议了。
这是想将吕惠卿一辈子都拴在地方呢!
“为成都府转运副使,更是为成都父老称赞,及卸任,送行者数以千人……”
原因嘛——高公纪、向宗回在熙河,就意味着,去了熙河的人,除非和两个人彻底闹翻,而且必须将这两个人往死里得罪。
尤其是章惇,对这次吕惠卿居然可以逃过一劫,惋惜不已。
就算给事中是个不要脸的,为了讨好皇帝而放行。
但同时强势、才干极高的大臣。
“吕吉甫啊吕吉甫……汝的运气可真好!”章惇叹息着。
据说,连王雱生前,也对吕惠卿有着极大的意见和看法,没少在王安石面前递吕惠卿的黑材料。
两宫听着,都是点头,对赵煦提出的这些条件很满意。
出了差错就是——吕惠卿本性如此!
如此想着,赵煦就答道:“母后,儿臣以为,还是用赵卨吧……”
当即她就摇了摇头:“吕惠卿,受先帝之命,为河东帅臣……贸然移之于熙河,不太好吧?”
至于吕惠卿会不会去?
那就由不得他了!
“吕惠卿?”帷幕中的太皇太后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脸色有些不喜。
脏活累活都交给他就行了。
不然,这个人这辈子都无缘三省两府。
卷的大家都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