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其他人,包括文彦博、富弼,都在变法时期或在中枢,或在地方为官。
特别是文彦博,一度担任枢密使,直面着主持变法的王安石。
而任何人,只要做事,就一定会犯错!
只要犯错,就会授人以柄!
但司马光从始至终,拒绝出任任何实际职务。
他就在洛阳写书,一边写书,一边上书谈论新法的弊端,称颂祖宗旧法的好处。
因为他不做事,所以不会犯错,没有错误,自然就没有弱点,就没有可以供人攻击的把柄。
于是,司马光成为了整个旧党的一面赤帜!
所有对新法不满和厌恶的人,都将司马光视作希望,视作救星。
便连新党之中,也未尝没有人,被司马光的人格魅力所感染,觉得‘他或许可能是对的吧?’。
毕竟,新法实施十几年,在执行过程中暴露的问题,不知道有多少!很多新党中人,面对这些问题,也陷入了迷茫之中。
所以,在现在这个时候的司马光,就如同熙宁之前的王安石一样。
都是承载天下之望的名臣!
一个时辰后,赵煦将手里的那一册《春秋》圈注完毕。
然后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也确认相关文字,不会触犯高太后的忌讳。
便将冯景叫到自己面前,与他吩咐:“汝持我书,去保慈宫朝见太母,将此书献与太母,便说:孙臣延安郡王拥,蒙太母慈爱拥护,下赐圣人经义,奈何孙臣年幼且愚,才浅学少,于经义之上,实有不解之地,于圣人真意,犹难揣测!”
“伏唯我太母圣谟光大,慈爱天下,孙臣惶恐,特呈近来读书之疑难,乞我太母,阐发圣人之教,不吝慈圣之言……”
高太后既要强,又好面子,尤其在乎世人,特别是士林对她的评价。
司马光、吕公著,一句‘女中尧舜’,尚且让高太后喜得不能自已。
如今,赵煦主动送上门去,请高太后来教他读书。
这是什么样的诱惑?
周太姜啊!
而周太姜的孙子,乃是周文王!
于是诗云: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
赵煦就不信,高太后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青史留名,万古传颂,流芳百世,虽国灭而德不衰,为万世楷模,天下榜样!
注:哲宗后来回忆起元祐时代,大臣们把屁股对着他,让他天天看屁股,一直耿耿于怀,深恨不已
第25章 真香
2023-07-20
保慈宫中的高太后,此刻刚刚从福宁殿回来。
皇帝的身体,依旧没有好转。
汤药一碗碗喂下去,却不见丝毫起色。
大庆殿的金刚道场,开了一次又一次,奇迹也没有发生。
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高太后自己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皇帝病重,朝野上下,都在注视着她这个太后。
天下士林,也都在观望着她这个太后。
高太后自然也听到了很多流言蜚语,也见到了很多上上下下的小动作。
譬如,前不久,石得一告病在家。
高太后难道不知道,石得一告病,是被人排挤甚至可能是胁迫的?
她不说而已。
反正,她对石得一,素来没有好感。
这个皇帝身边的大貂铛,这些年所作所为,都让高太后很不喜欢。
正好,有人要打压他。
高太后就顺水推舟了。
还有皇后在私底下做的事情,高太后也看在眼里。
向皇后的担心和恐惧,高太后心里面明白。
所以,才会由着向皇后去做那些事情。
当然,要说高太后自己心里面没有想法,那也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在这保慈宫的殿堂里假寐的时候。
高太后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可以将自己的爱子,推到那个位子上去?
可是,她也只是想想。
终究没有也不敢付诸实际行动。
因为高太后明白,没有人会支持她的。
新党大臣,姑且不谈。
就是旧党大臣们,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北京大名府的王拱辰、河阳府的冯京、许州的韩维、扬州的吕公著,在洛阳的司马光、文彦博、富弼。
哪一个会支持兄终弟及?
一旦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会比新党更加激动,更加激愤。
而新党呢?
高太后知道的,只要她敢做兄终弟及的事情。
那么等于送江宁的王安石一个借口。
说不定王安石,此刻就在江宁,伸长了脖子,等着她出昏招。
哪怕是抛开以上种种限制,殿帅燕达的态度,也让高太后不敢轻举妄动!
燕达可是把他所有的儿子,都放在了庆宁宫外值守。
这等于,燕达将阖家性命,都压在了庆宁宫。
真要‘兄终弟及’,三衙禁军立刻就反了!
所以,高太后心中明白。
她的爱子,也只能是望着那个位置,做一下梦而已。
所以,这些日子,赵颢每日都去福宁殿里,他在福宁殿里做的事情,高太后心里面也清清楚楚。
高太后知道,赵颢的行为,其实很不妥,也很容易落人口实,甚至授人以柄。
但她依旧纵容了赵颢。
在高太后看来,雍王既然无法登位,那么,现在给他机会,让他幻想一下,并无不妥。
至于日后?
只要赵颢不做出实际的举动,做出真正的谋篡之事,难道还有人敢议论天家家事?
谁敢议论,就贬斥谁好了!
高太后正想着这些事情,内心忧烦之际。
帷幕之外,传来了老宗元的声音:“娘娘,管勾庆宁宫冯景在殿外乞见娘娘慈面!”
高太后回过神来,楞了一下:“冯景?”
“就是那个李舜举保举给皇帝的内臣吗?”
“是……”
“他不在庆宁宫中服侍六哥,来老身殿中作甚?”高太后好奇的问道。
“启奏娘娘,冯景言,乃是奉延安郡王令旨来朝娘娘!”老宗元答道。
“哦……”高太后奇了:“六哥令冯景来见老身?”
“可是有事?”对于那个从前一直被皇帝养在深宫,鲜少接触的孙子,高太后如今的观感很不错。
懂事、孝顺,最重要的是知礼明礼。
小小年纪,便已经知道礼法的重要性。
以幼冲之年,便主动给父皇帝抄写佛经祈福,尤为难得的,为父祈福之余,还知道,要为太母、母后、母妃也祈福。
而且,顺序安排的非常好,措辞也契合礼数。
知道要祈祷太母万寿,然后是母后千秋,最后才是母妃长乐。
仅仅是这一点,就让高太后明白,这个孩子很不一般!
而近日种种,更让高太后内心在欣喜之余,多少有些嫉妒。
嫉妒皇帝!
皇帝长子如此懂礼,如此孝顺,如此聪俊!
反观爱子雍王呢?
夫妻失和,嫡子不孝,也就罢了,便是剩下的几个儿子,也没有一个成器的。
叫高太后每每见了,都为自己的爱子命运多舛而爱怜不已。
帷幕外,老宗元规规矩矩的禀报着:“启奏娘娘,臣闻冯景言,乃是延安郡王近来读书,甚有不解未知之处,特着冯景持书来朝娘娘,乃是孙臣孺慕娘娘圣慈,渴求娘娘保佑拥护教导之心!”
高太后听完,顿时欢喜起来,问道:“果真如此吗?”
老宗元拜道:“娘娘可召冯景至殿前,一问便知!”
高太后点点头:“那便着冯景至老身殿前说话!”
“遵旨!”
片刻后,高太后就透过帷幕,看到了老宗元领着那庆宁宫的内臣冯景,到了她帷幕前。
那冯景在帷幕外深深一拜:“臣管勾庆宁宫景,伏问娘娘万福无恙!”
高太后道:“老身无恙!”然后问道:“老身听说,是六哥命你来朝老身,可有甚事?”
冯景不敢怠慢,连忙跪下来,认认真真的将延安郡王的话,对高太后复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