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城门口,他的儿子吕希哲和女婿范祖禹,都已经在等候。
“大人……”吕希哲问道:“今日陛见,怎这么晚才出来?”
吕公著笑道:“两宫慈圣,推问军国之事,就留的久了些!”
范祖禹一听,立刻欢喜起来:“泰山进拜三省两府,恐怕就在近日了!”
吕公著自然清楚,但他还是谦虚的道:“老夫愚钝之才,能得进用已属天幸,不敢望三省两府!”
实则,他已经做好了在韩绛之后,执掌国政的准备!
因为吕公著看出来了。
少主虽然成熟的不像孩子,甚至已经拥有了和成人一样的手腕。
但他终究年纪太小,需要人辅佐。
所以,他很可能采用了一种——只在关键问题上发言的策略。
换而言之,只要不去触动他的底线。
其实,少主是愿意放手给大臣全权的。
这是什么?
垂拱而治圣天子啊!
更妙的是,垂帘的两宫对于国事,其实依赖于大臣们的辅佐。
吕公著看出来了,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皇太后,虽然极力的想要表现她们有能力控制朝局。
但实际上……她们甚至还没有少主对朝政国事的敏感和果决。
这就意味着,只要少主不反对,其实两宫的态度,是完全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来影响。
这样想着,吕公著不由得心潮澎湃。
没有士大夫能拒绝这样一个可以将自身才智和抱负,最大化发挥的时间节点!
因为,这种事情千载难逢!
而且,那位少主表现出来的才智和特点,也让吕公著信心满满——一个能够在关键时刻给他一个提醒的少主。
一个八岁就已经能有如此手腕的少主。
这意味着什么?
首先,他不会犯太大错误!
少主会提醒他!用少主自己的办法!
其次,他的事业,他现在的一切努力和成绩,在将来都不会因为天子的原因而白白浪费掉!
甚至可以得到发扬光大,乃至于名彪青史!
这对吕公著而言,是莫大的激励!
世人皆羡慕成王,能有周公辅佐。
可谁又知道,若无成王,周公怎么可能名彪青史,为万古传颂?
而他吕公著,现在撞到了一个和成王一样的少主辅佐。
这是他这一世最大的喜悦!
名留青史可期!甚至百世流芳也可以期待!
所以,现在就算有人拿着扫帚赶他吕公著,吕公著也会死死的抓住汴京城的城门。
范祖禹看着自己的泰山,在自己面前神游物外的神色,等了一会后,终于忍不住提醒:“泰山大人……”
“嗯?”吕公著回过神来,问道:“纯甫何事?”
范祖禹小声的问:“今日入宫。两宫和少主可曾提起司马公?”
吕公著看着范祖禹,然后回头看了看吕希哲。
他是真的搞不懂了。
自己最看好的儿子和女婿是怎么回事?
一个是王安石的死忠,天天在家里看三经新义,天天和他说新法的好处。
一个则是司马光的马前卒,侍司马光比他这个泰山都要亲近无数倍!
所以,他没好气的答道:“两宫没有……但少主提起过……”
“真的!?”范祖禹顿时欢喜起来。
“我要将此事立刻告知司马公,让司马公开心开心!”
范祖禹说着,就高兴的跳上马打马就走。
走到一半,才调转马头,回来拜道:“泰山大人……少主是如何说的?”
吕公著现在只想写信给范镇:景仁公,你到底管不管你侄孙?
注:这个名单经过调整,史实没有王觌、刘挚,吕公著推荐的是苏辙、范纯仁。
但现在,范纯仁、苏辙去做了经筵官,所以王觌、刘挚递补了进来。
179.第170章 卧底
179.
2023-08-19
“司马相公……司马相公……”范祖禹欢喜的来到司马光面前。
司马光放下手中的书,问道:“纯甫,何事如此开心?”
范祖禹说道:“方才,泰山大人入宫对奏,君前言及纳谏一事,少主提及了司马公进言求直言一事……”
司马光听着,脸上立刻浮现出红润。
“老夫就知道……”他欣慰无比:“少主是支持老夫的!”
是啊!
八岁的少主,天性就和白纸一样纯良。
他回忆着上次陛见的种种细节,心情也被变得振奋起来。
有少主支持,即使全世界都反对他,那又如何?!
“吕晦叔今日陛见,也求了开言路?”司马光看向范祖禹。
范祖禹答道:“泰山大人是这么说的……”
“善!”司马光点点头:“老夫就知道,吕晦叔君子,也必然看不下去都堂群小的胡作非为!”
……
太皇太后靠在保慈宫的软塌上,假寐着休息。
张茂则蹑手蹑脚,走到她身旁,慢慢的低下头去。
太皇太后没有睁眼,只是问道:“汝方才去崇文院了?”
张茂则听着,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老臣死罪!求娘娘恕罪!”
“汝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太皇太后慢慢的坐起来,看着跪在她面前的这个老内臣。
张茂则重重的磕头:“老臣死罪!”
“谁给汝的胆子?”太皇太后有些生气了。
要不是梁从政和她说了,她恐怕到死都要被这个自己身边的老内臣蒙在鼓里!
“官家的话,汝也敢怀疑!?”太皇太后厉声训斥着:“汝想学谁?王继恩吗?!”
张茂则瑟瑟发抖。
崇文院里,他找到了元丰七年六月的归档。
档案记录,当月观文殿学士孙固确曾上书言事,大行皇帝御笔批复过。
只看到这一条,他就立刻慌不择路的逃命。
“娘娘,老臣是一片忠心啊……”张茂则匍匐在地上哀求着。
太皇太后闭上眼睛,道:“错非如此,汝现在已身首异处!”
“往后,汝再敢如此自作主张,那便去永昭陵服侍祖宗吧!”
张茂则如释重负,立刻拜道:“娘娘恩典,老臣铭感五内!”
太皇太后却是挥挥手:“滚吧!”
“从今往后,无旨不可入保慈宫!”
“还有……”她缓缓说道:“御药院和内东门的差遣,也都卸下来……”
张茂则听着,再拜谢罪,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帷幕。
他知道的,太皇太后只是暂时生气,等她气消了,就又会召回他。
太皇太后看着张茂则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个老内臣伺候她好些年了,一直勤勉,就是喜欢自作主张。
一般的事情,她也就算了。
但今天这样的事情,是绝不能再有下次了。
不然,官家长大后,若知道了此事,万一怀疑她这个太母不信任自己的孙子。
高家的富贵前程,岂不是要被连累?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眼中就闪过了一丝杀意。
但这抹杀意很快就消失了。
终究,张茂则是姨母身边的老臣。
终究,此事还可挽回,只要张茂则闭嘴,梁从政闭嘴,官家就大概不会知道。
张茂则自不会说,梁从政更不会说!
所以,她终究是心软了。
……
隔日,五月辛酉(29)。
赵煦早早起来,吃了早膳后,正在御花园中散步。
冯景便来报告,刘惟简来请安了。
赵煦于是让冯景将刘惟简带到御花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