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201节

  特别是吕公著已经知道,这位少主绝非孩子。

  这很关键!

  因为这表明,少主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真的出于褒扬大臣,推恩元老的心理。

  礼贤下士!

  这已经是明君的行为了!

  他持着朝笏,趋步入殿,到了殿中,吕公著就对着御座上的少主和帷幕内端坐的两宫各自拜了两拜:“臣,资政殿大学士公著,拜见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陛下……恭祝圣躬万福!”

  便听到了少主稚嫩的声音:“学士免礼,来人!给吕学士赐座、赐茶!”

  和上次一样,一张椅子被放到了吕公著身后,一盏宫廷茶汤,送到了他手里。

  吕公著谢恩后,坐了下来。

  帷幕后的太皇太后,在这个时候出言问道:“吕学士,老身和太后还有官家,这些日子以来,可都在等着学士再次入觐!”

  “今日终于等到了学士入宫……”

  “不知学士今日入宫,于朝政国事上,可有进言?”

  吕公著上次陛辞后,两宫就快速的就吕公著提名的人事安排做了回应。

  首先降诏,特旨以吕希哲为崇政殿说书,并赐宫符,许其出入殿阁,御前候旨。

  然后,又降旨以直龙图阁知庆州范纯仁为侍讲。

  并依次下诏,召回苏辙、刘挚、范百禄等人,各授弥英阁侍讲、崇政殿讲书等职。

  程颢虽然抱病在身,但也加了侍读的头衔。

  于是组成了一个旧党色彩浓郁的御前经筵官队伍。

  在另外一方面,新党经筵官队伍,则开始了清洗。

  前几天,兵部侍郎兼侍读许将,加龙图阁直学士出知成都府;原知成都府、龙图阁直学士吕大防进龙图阁学士,命入阙待命。

  加上上个月,中书舍人兼集英殿说书王震,出任大行皇帝遗留北朝礼信使,。

  如今,在朝的新党经筵官就剩下了两位给事中兼侍读,也就是陆佃和蔡卞了。

  但这两个人大抵也留不了多久,就要挪位子了。

  尤其是蔡卞!

  谁敢把一个王安石的女婿留在经筵官队伍里?

  就算蔡卞现在跳反去咬王安石也迟了!

  何况蔡卞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所以,蔡卞必然出外。

  理由都是现成的——乃兄蔡京乃是权知开封府,你继续留在汴京想做什么?

  至于陆佃,太学那边应该有个萝卜坑是属于他的。

  因为苏辙要入朝为经筵官,苏轼的经筵官泡汤了。

  他得继续前往密州,出任知州。

  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个好事也说不定。

  而且两宫,为了照顾司马光的面子,特旨给了苏轼一个馆阁贴职:馆阁校勘。

  这是馆阁的起点别看品级低,但在官场上很稀少。

  因为,第一个带馆阁校勘出外的大臣叫晏殊!

  此后,凡赐馆阁校勘的大臣,都被人认为是简在帝心的词臣。

  相当于是将之看做预备宰执队伍培养。

  对苏轼来说,完全不亏!

  自然,经过了如此细致的人事安排后,吕公著这次再入觐,就要正式提出他的政策或者说他要告诉两宫准备要做什么事情!

  吕公著这些日子在家,也主要是思考、思虑和构思这些。

  他形成脉络,也要诉诸文字……

  而且他也明白,他不仅仅要讲给两宫听,也要讲给那位看似沉默,实则已经可以左右两宫想法的少主听。

  尤其是后者!

  因为吕公著清楚,就算他拼尽所有,说服了两宫支持他。

  可若少主不同意,大约也是白给。

  即使他勉强说服两宫,压制住了那位少主。

  但将来却一定会遭到报复和反噬!

  吕公著又没疯!

  怎么可能会为了短期的风光或者说利益,将整个吕家都埋葬?

  所以,他已经想清楚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吕公著持芴拜道:“启奏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陛下……”

  “臣入京以来,伏睹皇帝陛下,绍履尊极,躬行大行皇帝德政,孝慕两宫,临朝神圣,祖宗法度俱全;两宫慈圣,勤劳庶政,保佑圣躬,德泽天下,推恩万民……”

  帷幕后的两宫听着,都是微笑起来。

  特别是太皇太后,内心有着微澜:看看人家!

  吕公著继续说着:“臣窃思自古人君即位之初,当修德为要,治学为上……然后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新而又新,以至大治……”

  “臣竭尽愚智,考论自古孝道,乞奏十事,仰赞圣聪……”

  两宫在帷幕后,齐声道:“吕学士请言之!”

  赵煦也道:“学士请言!”

  吕公著持芴拜道:“臣所言者……一曰:畏天!”

  这是必须要说的!

  也是他作为旧党元老的核心主张!

  王安石变法高举的旗号里,就有:天变不足畏!

  真的是撕下了士大夫的遮羞布。

  这种事情不是大家心里面知道就好了吗?

  你干嘛把它说开!

  假如皇帝连天都不怕,那谁还能约束?

  所以,必须拨乱反正,必须让皇权重新敬畏上苍。

  尽管大家都知道——哪来的什么冥冥中不可知的天意?

  要真有所谓的天意、天命。

  黄河连年泛滥,地震隔三差五,蝗灾、旱灾此起彼伏。

  大宋为什么还没有灭亡?

  两宫听了,都很赞同的点点头。

  赵煦也是配合的露出了微笑。

  吕公著松了一口气,只要可以开好头,那下面的话,就可以接着说了。

  “二曰爱民、三曰修身、四曰讲学、五曰任贤、六曰纳谏、七曰薄敛、八曰省刑、九曰去奢、十曰无逸……”

  赵煦听着,微微眯起眼睛来。

  他此刻挺想点一个姓司马排行十二的老臣的名字:看看人家!多懂事啊!

  没有一个字说自己要做什么,但却已经将他想要做的事情介绍了一遍。

  简简单单,就说明了他这次入朝之后,只要主政就一定要拨乱反正的态度!

  但在同时也留了极大的空间和余地给反对派,也给宫里面。

  因为他的话怎么解读都可以!

  于是,赵煦笑着说道:“学士所言,真乃英雄所见略同!”

  他回头看向帷幕:“太母、母后,朕记得上次,司马师保也上书求直言了!”

  “今天吕学士也有纳谏之言!”

  “父皇教诲,果然是至理名言也!”

  “就应该广开言路,叫天下人都来说话!”

  帷幕里的两宫听了,却都是阴沉了脸。

  上次司马光求直言,求到最后,居然是把刀子砍向高家、向家!

  这些日子,高家、向家的命妇们,可没少在两宫面前哭哭啼啼过。

  吕公著更是连忙拜道:“臣所谓纳谏,与司马学士还是不同的……”

  “臣以为,陛下纳谏进言,当以朝堂为主!”

  “尤其是御史台言官,更属重中之重!”

  “臣愚钝,请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陛下,于御史台多进君子贤人,退那等阿附权贵之小人!”

  这也是吕公著今天最主要的目的——不仅仅要占领少主身边,让正人君子围绕在少主身边。

  还要让御史台变色!

  使这个大宋最得利的武器,这天下舆论的唇舌,掌握在君子手中!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新党控制,沦为新党攻击和议论君子们的武器!

  吕公著非常清楚,御史台的重要性!

  只有控制了御史台,才能借助舆论的力量,倒逼都堂的新党宰执,迫使他们主动退让。

  这样可比横冲直撞,直接去和新党发生正面冲突要好得多,也有更多退让、妥协的可能性。

  毕竟,御史台弹劾,可以请罪出外。

  只要请罪出外了按照传统,就要点到为止,就此收手。

  两宫听着吕公著的话,虽然没有领悟到吕公著的用意,却也都赞同。

  毕竟,现在御史台全是新党,让她们也多少有些不舒服,掺点沙子进去,似乎是个好主意!

  太皇太后便问道:“学士可有君子人物举荐?”

  吕公著悄悄的趁着这个机会,瞥了一眼那位端坐在御座上的少主。

  没有发现这位少主有要说话、表态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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