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就是制度,也是规矩,更是朝廷法度!
章惇也是义正言辞,一口一个祖宗法度如此,国家制度如此。
堵得司马光说不出话来!
……
赵煦醒来的时候,石得一的身影,出现在了榻前。
“大家,都堂集议已经散会……”
“嗯?”
“今日章惇,分发了足足上千份文书记录……”石得一静静的说着:“诸位元老,本来就年迈,精力不足,只看了半个时辰,就纷纷请求命吏员誊录副本,回去细读……”
赵煦静静的听着,一点也不意外。
司马光应该感谢他遇到的是现在的章惇,而不是绍圣时代的章子厚!
那个被仇恨冲昏了头,那个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章惇!
所以,章惇仅仅是用上了在规则范围内的手段。
不然的话,司马光就会知道,为什么完颜构的那些大臣,会形容章惇:穷凶极恶了。
“沈括适才递了帖子……”石得一继续说着。
“嗯?”赵煦终于有了反应,伸出手来。
石得一将沈括的帖子,放到赵煦手中。
赵煦翻开一看,是沈括的报告。
他说他已经到了专一制造军器局的官署上任,正在熟悉官署情况,同时准备在近些天,去军器局各地作坊巡视,召集各作坊的官员和吏员,逐一厘清关系。
沈括说,他大约需要十五日到二十日左右的时间,来将上上下下的事情厘清,所以恳请‘陛下予臣以宽限’。
赵煦看完摇了摇头。
只能说,他的父皇给这些熙宁、元丰大臣太大阴影了。
“告诉沈括,不要急,慢慢来……”
“一个月、两个月,都可以!”
“朕等得起!”
专一制造军器局,是专属于天子的有司。
几乎不对除了天子外的任何人负责!
沈括新任,必然需要时间适应,需要时间立威,也需要时间熟悉。
石得一点点头,就退了下去。
赵煦则坐起来,冯景带着宫女上来,服侍他洗漱。
洗漱完毕,赵煦就照例去了御花园里散步。
最近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赵煦出门的频率也越来越多。
若有可能,他会尽可能在花园之中多呆。
同时,福宁殿的门窗也被他严令,必须随时打开十余扇,以通风透气。
……
司马光下了朝,回到了官廨。
范祖禹没有随他回来,而是留在都堂,看着人誊录那些文书。
这让司马光有些不太适应。
好在,几个服侍他多年的元随,很了解司马光的习惯,见状就立刻奉来了茶水。
司马光茶水喝了几口,终于让心情平静下来。
他知道的,他必须想办法,去说服那些元老。
特别是文彦博!
不然的话,都堂上的那些宰执,会不断的重复这样的办法来拖延时间!
同时,司马光也知道,这样拖下去,对他的名声和声望都是巨大打击——天下人会议论:都说司马相公乃救时之臣,为何区区一件小事,却拖延至今,还不能办好?
两宫更会怀疑和质疑他的能力!
可是……
司马光有什么办法?
叫他写文章,叫他针砭时弊,他是一等一的厉害。
可真的到具体事务上,真的到了具体的工作上,他就实在是力有未逮!
这一点他自己都是清楚的。
可偏偏,那些原本可能帮他补全这些短板的人,却在京城被新党的退让和妥协所迷惑了。
想到这里,司马光就不由得期待吕公著入京。
“吕晦叔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抵京!”司马光想到这里,就叹息起来。
扬州到汴京,一来一回,二十几天是起码的。
可吕公著若真的要二十几天后才入京,那么,他的麻烦就大了。
司马光正长吁短叹着。
门外的一个元随,却欢喜的拿着一个拜帖进来:“相公!相公!看看是谁的拜帖……”
司马光接过拜帖一看立刻就站起身来:“尧夫入京了?!”
“快快有请!”
这一刻,司马光感觉天降甘霖!
同时,这张拜帖也让司马光打开了思路!
吕公著远在扬州是不错!
但年轻一辈的君子贤臣,此刻也都在向着汴京聚集啊!
尧夫只是第一个。
很快,其他人也都该陆陆续续抵京!
而这些人,这些本因为王安石新法而想要辞官挂印而去君子贤人,当年在邵雍劝说下,带着‘能减一分害,则百姓得一分利’的志愿,踏入这天下官场,在新党的打击下,坚持至今的人,才是他的希望,也是天下苍生真正的希望!
……
赵煦坐御花园的一个凉亭中,看着蝴蝶在花园中翩翩起舞,也看着满园的姹紫嫣红,不觉心旷神怡。
“大家……”石得一出现在他面前。
“新知庆州、直龙图阁范纯仁今日上午抵京,已在宣德门下递了求入的帖子!”
赵煦听着,点点头,暗道:“司马牛还真是好运气!”
范纯仁,算是旧党中,除了吕大防之外,最有实干能力也最有魄力的人了。
就是……
赵煦很好奇,在现在的局面下。
范纯仁还会和上上辈子一样,力挺司马光吗?
须知,现在的局势和上上辈子截然不同。
而范纯仁是个实干派,元祐时代,范纯仁一度要恢复青苗法,还说过青苗法有‘五利’。
然后就被苏轼带着御史围攻了好久,逼得范纯仁低头认错,再也不敢说什么青苗法也有利。
接着,苏轼飘了,说什么免役法于民有利,然后他也和范纯仁一样,遭到了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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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史书记载,太皇太后的这个生母,每个月的俸钱是150贯,春秋四季有布帛各一百匹……
PS:按照史实,很快,这位太夫人就倍给常仪。
所以,赵煦这是慷他人之慨。
132.第127章 分裂的痕迹
132.
2023-08-05
司马光见到范纯仁的时候,几乎有些没有认出来。
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疑惑着问道:“尧夫?”
当年洛阳见到的范纯仁,正直青春风华,风姿倜傥之年岁。
转瞬,当年那个在洛阳在他面前以晚辈、后进自居的年轻人,也已经老了。
华发生鬓,司马光蓦然才醒悟。
是哦……
尧夫也已近知天命矣!
范纯仁恭身一拜:“范纯仁见过司马相公!”
司马光哈哈一笑,扶起范纯仁,道:“自当年洛阳一别,已有十余年未见尧夫矣!”
“今日重逢,当孚一大白!”
就吩咐左右置酒备宴。
然后,就拉着范纯仁的手,在这官廨后宅的院子里坐下来,促膝而谈,说道:“老夫自从听说两宫命尧夫入京面圣后,就一直期盼着尧夫,不意尧夫入京竟是这般的快!”
范纯仁说道:“自得两宫旨意,某星夜兼程,马不停蹄,自河中府疾驰入京……”
这一次河中履职,已是范纯仁第二次知河中。
上一次是熙宁二年,因反对王安石变法,以知制诰、同知谏院、判国子监出知河中府。
其后地方辗转十六七年,于前年再知河中。
这十几年来,范纯仁从河中至成都,从成都到河州、庆州,然后回到河中。
就像是来回跑一样!
看似是回到了原点,实则只有范纯仁知道,他在这些地方都收获了些什么?
十六七年前,那个年轻气盛,自诩掌握天下真理的范纯仁,在这来来回回的履任中已经死了。
现在的范纯仁,已经清楚的知道,天下之事绝不是儒者嘴里的仁义道德四个字可以概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