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明仁宫,迎面就碰上了侍女春夏:“嘿,春夏,官家呢?”
春夏指了指后殿:“官家刚刚洗漱完,说身体有些乏,小憩一会,这会大概刚刚睡下吧!”
内侍官一听,一脸焦急地抬眼望了望后殿,又轻轻地跺了跺脚,又是轻叹:“嘿,这可怎么办……”
春夏歪着小脑袋:“事情急吗?”
“急!李相公带着兵部、户部、工部还有一些禁军将领,在御书房外候着呢,说有军机要事!”
“朕说假如你是完颜宗望,你从哪里攻城!”赵福金瞪了他一眼!
韩世忠凑到地图前,扫了一眼,直接点到一座不起眼的小门:“臣会从咸丰水门顺河而下,可至拱宸门,若攻破,可直冲皇宫,拿下官家,此战可定!若此处水道狭窄,臣会从西水门沿汴河下,穿过太师桥,直达御街,可避免外城巷战!”
没多久,一身戎装的光头和尚喜滋滋地进了御书房,一进御书房,躬身行礼:“臣韩世忠,见过官家!”
在外面候着的内侍官等的着急,心想这女官家收拾起来就是慢一些,正嘀咕着,就听后殿门咯吱一声打开,扭头看去,官家正跨出后殿,一只手捏着秀发,另一只手拿着头绳,熟练地在脑后打了个简单的结……
说罢,转身提起裙摆就要往后殿跑去,刚迈出一只脚,就被内侍官拽了回来:“官家的脾性摸清了吗?可别惹恼了官家!”
赵福金掀开被,屈腿下床,春夏赶紧捧起赵福金的玉足,拿过一只鹿皮长靴准备替她穿上,赵福金缩了缩脚:“穿鞋这种事,以后朕自己来,你去给朕找个头绳来!”
“大胆!”御书房中突然有人呵斥:“怎可对官家出言不敬?”
铺平开封地图,赵福金点了点南薰门:“金贼如果强攻南薰门,就算攻破,进来之后呢,顺着外城一路杀到内城,再攻一次朱雀门,就算他能攻破,再顺着御街一路杀到宣德门,再攻一次?”
开封城防总共有三层,由南向北,外城墙的城门叫南薰门,内城的城门叫朱雀门,到了第三层是进入皇城的门,叫宣德门。
“老师,宋的灭亡会不会是某种宇宙法则的作用,用来平衡地球上不同区域的文明,避免某个文明超速发展?”
李纲纳闷,难道不对吗?
李纲点头,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理由!
赵福金猛地坐起身来,定了定神:“朕睡了多久了?”
待李纲说完,赵福金都快被气笑了:“就这?”
赵福金无奈笑道:“给朕拿开封图来!”
王时雍被赵福金怼了一句,直接老实了,凑过来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个所以然来。
这声呵斥吓了赵福金一跳,她抬了抬眼,嫌弃地瞅了瞅开封府尹王时雍:“咋呼啥?你过来瞅瞅,你看看人家说错了吗?”
内侍官一愣:“韩世忠?谁呀?”
春夏挣脱开,连连摆手:“官家人可好了呢!”
“官家……官家……”
这条路上道路最宽,尤其是御街,七十余丈宽,无论是骑兵列阵还是摆开攻城器械,很合适啊!
春夏扭头看了看案台上的香炉:“大概半个时辰吧。官家,我给您梳妆?”
春夏一惊:“啊?不会金人打来了吧?我这就去通报官家!”
“老师……老师……”
“老师,宋的灭亡究竟是历史的偶然还是历史的必然?”
到是李纲,蹙眉看了半天:“妙!妙啊!如此一来,根本不用在内外城拼杀,可以直取皇宫!”
“就是那个光头和尚!”
赵福金招招手:“伱来,这是开封地图,你若是金贼……”
讲台上的女子微微抬头,扶了扶金丝框镜,笑容温暖灿烂。
后殿寝室内,安神助眠的鹅梨帐中香袅袅四散,轻纱帷幔中,赵福金美眸微闭,呼吸均匀,有人说人在清醒时和睡梦中,是身处在不同的宇宙中的,半梦半醒之间,宽敞明亮的阶梯教室和床幔内温暖逼仄的空间相互重叠,一个扎着马尾清爽可人的小姑娘举手问道:“老师,都说中华文明造极于宋,一个登峰造极的文明为何会败于野蛮落后的金蒙?那文明与野蛮之间谁才是进步的?”
不等内侍官再说什么,便一溜小跑进了后殿。
“臣是宋臣!”韩世忠躬身!
赵福金隐约觉得帷幔被轻轻掀开,春夏小声唤道:“官家,诸位相公在御书房候着呢,说军机大事!”
出了明仁宫,赵福金走的飞快,内侍官只能小跑着跟在后面,看着官家的秀发被一根头绳系在一起,随着走动的节奏左右摆动,头绳系成的样子,像是一只飞舞的蝴蝶。
来都来了,赵福金只能耐着性子听这些人各自说着各自的想法:“李卿觉得,金贼会从南薰门强攻?”
春夏跟在后面喊道:“官家,披上大氅,外面冷!”
“别致……有趣……”内侍官在心里嘀咕着。
进了御书房,赵福金迫不及待的问道:“出了何事?”
“你当我开封城内百万军民是摆设吗?能看着他完颜宗望大摇大摆的在御街上遛马?”赵福金被气笑了,也更加确信现在的李纲,确实还不足以为帅为将,战争经验跟完颜们比起来,差太远了!
“去,给朕宣韩世忠来!”
李纲一愣,心里嘀咕:“这难道不是大事吗?床子弩要是摆好了,说不定能重演澶渊之战啊。”
赵福金点点头笑道:“这叫斩首战术。”
韩世忠看着开封城地图发愣,愣了好久突然问道:“不对啊,金贼怎么能知晓开封图呢?”
在内的众人全都一怔,要知道金国虽然遣使来过开封,但是活动区域是被严格限制的,根本不可能全方面的了解开封城的城防,水路的!
赵福金却显得极为淡定:“众位怕是忘了一个狗贼了吧?”
第15章 国运与国祚
这个狗贼,以一己之力,搅动天下局势!
宋辽金之间的搅屎棍!
郭药师!
严重怀疑是吕布转世时忘了带武力值,只带了张见谁都叫爹的嘴!
众人恍然:“哦,是这厮啊!”
完颜宗望能在第一次开封保卫战中一路顺畅,到了开封城外便能直扑牟驼岗接收两万军马及大量草料,又能熟知开封水路,第一站便沿河而入,除非他有gps或北斗卫星,剩下唯一的解释就是郭药师这个带路党了!
毕竟这厮和道君皇帝之间,曾有过一个短暂的蜜月期!
道君皇帝作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最大的特点就是秀,有啥家底都能给你秀个清清楚楚!
“李卿,现在知道床子弩该在哪里部署了吗?”
李纲受教,连连点头,好奇地看了看身旁一身戎装的光头和尚:“官家,可否将此人……”
“不可!”不等李纲开口,赵福金就把话堵死了!
李纲辩道:“存亡为难之际,怎能藏才不用?”
韩世忠一听,来了精神:“臣愿意随李相公……”
“你不愿意!”赵福金又一次打断!
众人面面相觑,还想开口,赵福金却摆摆手:“没其他事就退下吧,还有几日时间,抓紧部署城防,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就别再来找朕了,朕这几天,有些不舒服!”
在场的都是有家有室,有老婆有孩子的人,自然明白官家说的是什么,躬身退下。
“韩世忠,你留下!”
韩世忠一听,话匣子打开开始吐槽了:“那我可就直说了,李相公为官如何,公论已久,正直刚猛,公正廉明,但是打仗这事,他太外行了!别的不说,官家您去看看城防,搞的什么玩意,费时费劲修那些墙橹干嘛,等着被投石车砸吗?”
韩世忠一愣,旋即嘿嘿笑道:“妄议朝廷大臣不好吧?”
出了御书房,李纲一路不语,只顾低着头朝宫外走去,一旁的王时雍和其他几位大臣伱一言我一语的讨论。
赵福金抬眼看了看:“你这头发也长得太慢了些,多吃点黑芝麻吧!”
赵福金听罢低头一笑,这韩世忠说话痞里痞气,但是却也有几分道理。
赵福金微笑:“开封之围并不难解,过些天各地勤王军也会赶来,完颜宗望他敢在开封城外驻扎多久?”
“那官家为何啊?”韩世忠不解。
“官家,您为何就不让我参战呢,威武军这些人,战力虽然比不上西军,但是也弱不到哪里去,打个守城战是绰绰有余的!”
“韩世忠?从未听过我大宋有此将啊,你们听过吗?”
韩世忠摸了摸脑袋笑道:“官家见过床子弩没?那玩意几十个才能用,每次只能打一发,除非跟澶渊之战时运气爆棚,直接弄死完颜宗翰,否则没什么作用,体积还那么大,投石车一砸一个准!”
御书房内,韩世忠看着赵福金别致的发型,指了指蝴蝶般的头绳:“官家这个绳结的好啊,回头我让红玉来找官家学一学,她这些天跟着我在军营里,成日里就知道舞枪弄剑!”
赵福金拿起一张地图,走到韩世忠面前,将地图铺开,指了指太原城:“此地能失吗?”
赵福金摇摇头:“朕可不崇文抑武。”
“朕要你说的!”
“哦?为何?”
“刚刚议的事,有啥可议的,床子弩就不该拉上城墙!”
见赵福金只听不回应,韩世忠顿了顿:“还继续吗?”
“继续!”
韩世忠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玩笑道:“宝贝是宝贝,只是这威武军的兄弟每次看我,总觉得我这和尚六根不净!”
韩世忠还是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见韩世忠求战心切,赵福金思忖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跟他坦诚相待,免得这个泼货在第一次开封保卫战中闹出什么不可控的幺蛾子来!
“你觉得李纲如何?”
赵福金确实不懂床子弩,蹙眉片刻问道:“要是你呢?怎么做?”
“要是我,我溜的比兔子还快!”
说到打仗这种专业性的话题,韩世忠起劲了,一撩战袍,往地上一坐:“要是我,时间够的话,把劳工全部撤下来,拿黏土糊满城墙,再糅杂一些碎石,这样至少能让城墙抗的住投石车砸。要是时间不够,用什么火油,这等天气,能点着才见鬼了,我从现在就往城墙上泼水,每天泼,泼上十几天,等金军来了,看着让他们爬,能爬上来算我输!”
韩世忠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但那也得先解了开封之围啊,官家这么相信李相公?”
“没有,之前以为这和尚是官家在相国寺结识的高僧,没想到是个将才啊!”
这些人只是说说而已,但是李纲已付出行动,一出皇宫,便直奔枢密院而去!
赵福金也盘腿坐在了韩世忠对面:“金国西路军已经围了太原城,朕要你保存实力,等开封战事结束,救援太原城!”
韩世忠看了半天,坚定无比:“绝不可失!若失此地,大宋亡矣!”
“所以,朕会在恰当的时候给完颜宗望一个台阶下,等他撤兵后,真正的战斗才开始,太原城必须得救下来!开封关乎的只大宋的国运,而太原关乎的才是大宋的国祚!”
“知道朕为何不让你参战吗?”
“害,知道,给李相公脸面嘛。”
“呵,你这夫人,宝贝着呢,有些事,多跟着人家红玉学学!”
“回头去枢密院兵籍房查一查,这样的将才,如今正是国家所需啊!”
韩世忠听罢,热血翻涌,原来在官家心中,自己是救国之臣啊!
“臣懂了!臣定当好好练兵,等官家一声令下,解围太原城!”
赵福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明白朕的意思就好,所以无论开封城里有多大的乱子,你都要学学你的老本家韩信,按兵不动,等待时机,不战则以,战则必胜!大宋的国运不需你挑,但大宋的存亡,现在只有你来担了!”
当赵福金把战略意图清晰的讲给韩世忠后,韩世忠这才明白,自己真正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