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太刺激了。
可还没等他在心里感慨完,就听赵福金笑道:“自古立长不立幼,朕觉得不妥。”
赵构眼里的星星,没了。
“不妥!”李纲终于忍不住了,心想偪王一个被废的太子,若再立为储君,这成何体统。
赵福金明白李纲的意思,不等他表述,便打断说道:“朕知道伱的意思……”
说完,扭头看了看偪王,偪王一脸委屈,又极其淡定地低头玩着指甲。
赵福金抬了抬手:“顺位立储,合乎礼法。”
道君皇帝的儿子里,偪王一哥,二哥死的早,仅在大宋活了一天就没了。
那顺位顺到谁?
自然是三哥儿,郓王赵楷了!
“郓王赵楷,学富五车,匿名科举直摘状元,前无古人,后也无来者,此等大才,必成我大宋百年不遇之贤君,再说太上皇最疼爱郓王,朕觉得储君之位,非他莫属,朕意已决,立郓王赵楷为储,兼领开封府尹。”
赵福金一口气说完,根本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
福宁殿内,不了解赵福金全盘布局的官员,纷纷点头,觉得官家所说太他妈有理了。
可了解目前局势的人,比如道君皇帝、李纲、司马朴、李邦彦等人,神态各异。
道君皇帝面如死灰。
李纲和司马朴相视一眼,蹙眉不语。
李邦彦,差点笑出了声,心中叹道:“官家太狠了!”
第146章 异国他乡 认个妹妹
“鉴于郓王还在金国会宁府促和,开封府尹暂由司马朴代领,至于康王嘛……”
赵福金转身坐回了龙椅上:“太上皇说的对,还是要再给康王一些历练的机会,赵构,朕想让你知杭州,主抓杭州船坞船业,你可愿意?”
储君之位虽然没了,但是以亲王身份知一州之事,那也是天大的恩宠,赵构哪有不愿意的道理,赶紧躬身谢恩:“全凭官家安排,只是知一州之事,尤其是杭州,臣弟怕力所不及……”
赵福金笑道:“放心吧,杭州这个地儿,可是你的福地啊,尽管去上任便是,离京前,来找朕,朕给伱细说杭州之事。”
赵构领旨,心里舒坦了不少,四姐还是疼自己的。
安排完赵构,赵福金再次看向殿内群臣问道:“立储之事,诸位相公若还有异议,此时便可提出来,咱们君臣有事好商量,若是没有异议,立储之事就此完结,若之后谁再在此事上做文章,那就是动摇国本,罪不容诛!”
李纲正要出列,被司马朴拉了一把,朝着李纲蹙眉摇头。
李纲思忖再三,有些话确实不能说出口。
见众臣无异议,赵福金又扭头看向了道君皇帝:“爹爹觉得可好?”
道君皇帝能说什么?
他总不能说他的宝贝儿子,活不到明年开春,就会被金国拿来祭旗了?立个死人为储,还不如真让那条狗做太子呢!
但是哪有老子这样咒儿子的,即便他真这么说了,殿内众臣,又有几个会信?
赵福金这是妥妥的阳谋啊。
道君皇帝觉得,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倒是继承了自己在政斗方面的天赋,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百官散去,道君皇帝回宫,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邦彦无疑是欢喜的,虽然官家看似采纳了李纲“兄终弟及”的立储之策,但其实……
“哈哈哈”李邦彦在樊楼的雅室内举杯大笑,看着一脸懵逼的韩世忠:“韩侍郎还是没想明白?”
韩世忠领兵打仗可以,但是让他参悟朝政里这些弯弯绕绕,那他还真不是这块料:“官家立了郓王为储,等郓王登基,咱就得向郓王尽忠,有什么可欢喜的?”
“那也得郓王能活着登基啊。”
韩世忠一琢磨,似乎明白了一些:“李相是说,郓王会比官家早薨?也是,郓王已经而立之年了,官家还……”
韩世忠再一琢磨:“不对啊,就算郓王早死,在朝中为储几十年,身边势力已经差不多了,到时候官家无子嗣,这皇位还得落在郓王儿子的身上。”
李邦彦向前倾了倾身子,低声说道:“官家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你是说……郓王在会宁府回不来了?”
李邦彦一愣:“官家没给你说这次与金国和谈之事吗?”
韩世忠饮酒摇头:“从未提及。”
李邦彦一听,便也不敢再多言,官家既然没告诉韩世忠,那想必是有她的顾忌,自己还是不要多嘴的好:“害,吃菜吃菜。”
韩世忠何许人,被李邦彦这么一点,蹙眉道:“官家与金国和谈是假,为我朝拖延时间是真?”
李邦彦笑而不语。
韩世忠接着说道:“等金国知道被耍了,怒而兴兵,那郓王……”
李邦彦连连摆手:“本相可没说什么,这都是韩侍郎自己琢磨的啊。”
韩世忠抬抬手:“不对啊,我要是完颜晟,绝不会杀他祭旗,我会带着他南侵,携……”
“携天子以令诸侯?呵,携天子可以,你携个储君……玩呢?”李邦彦讪笑。
“对啊,是这个理儿,若郓王出事,非但这储君之位又空了,而且我大宋储君被杀,满朝哀怨,这是哀兵必胜啊?”
李邦彦又给韩世忠满了一杯:“韩侍郎明白了?”
……
……
会宁府。
赵楷已经在宗望府上住了个把月了,除了被限制出门与金国官员交流外,其它诸事倒也安排的妥当。
反正在宗望府内是能自由活动的,非但如此,一日三餐,茶饮酒水倒也不曾亏欠。
每日里还能读几本闲书,写几首小词。
宗望有时候开心,也会与他聊上一会儿,除了大宋的风土人情,市井百态以外,聊的最多的,还是皇族家事。
尤其是对于大宋女帝赵福金,宗望分外感兴趣。
“你说赵福金幼时并无过人之处?”
“现在也没什么过人之处,要不是大帅兵临城下,我爹爹带我出去为国祈福,她也没机会君了大宋天下。”赵楷满脸不屑,就差直接说这女人是浑水摸鱼,临危篡位了。
“呵,本帅倒是觉得,比起你那临阵脱逃的爹,赵福金更像个爷们,让人尊重。”
完颜宗望的话,赵楷没法接,只能低头喝茶,以掩饰尴尬。
“听说赵福金有过婚约,却在迎亲的路上跳车逃了?”完颜宗望转移话题:“依你们宋朝礼法,这事不会就这么了了吧?那蔡京也不觉被辱?”
赵楷笑道:“蔡京在我爹那里哭了半天,我爹也觉不妥,但当时太医院说,那是因为我那妹妹得了癔症,蔡京这才罢休。之后的几年里,我那妹妹几乎都在相国寺里念经治病,也便没人再关注她的事了。”
“没嫁?”
“没嫁!”
完颜宗望轻舒了一口气,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若有所思。
一旁伺候着的辽国公主耶律余里衍轻咳一声笑道:“大帅对这宋朝女帝,很是上心啊?”
完颜宗望愣了一愣,旋即冷哼一声:“知己知彼,乃兵家大事,本帅只是想多了解对手一些而已,你这女人嚼什么舌根?”
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偏厅内,只剩下耶律余里衍和赵楷尴尬相视。
见完颜宗望离去,耶律余里衍也提着水壶,朝着赵楷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赵楷突然开口道:“这段时日,多谢公主殿下照拂。”
耶律余里衍微微一笑:“大帅交代,让府上好生待你。”
赵楷向厅外瞅了瞅,见完颜宗望已经没了踪迹,这才轻声说道:“想我辽宋檀渊之盟后,以兄弟之国相好百年,怎奈世事无常,如今……哎。你我能在异国他乡相识,也算是缘分,日后便以兄妹待之,如何?”
耶律余里衍思忖片刻:“妾虽国破家亡,流落他乡,但辽宋两国之盟,也并未敢忘。只是人前若以兄妹相称,怕大帅……”
赵楷嘘声:“只是以兄妹待之,不必以兄妹相称。”
耶律余里衍微微颔首,轻笑应允。
第147章 这属于是文化传播了
靖康元年,五月十五。
宜动土、开灶……
忌远行、商事……
出门没看黄历的一行商队,还没到会宁府,就被一队金兵给截了,瓷器、茶叶还有丝绸锦缎,被强行扣押,领队的上前理论,觉得宋金之间已有盟约,为何如此?
和平盟约没错,但是对于这些已经劫掠成性的金国底层兵将来说,卵用没有。
倒不是说他们彪悍凶猛不服管束,而是金国朝廷压根就没想管束。
不出兵揍你,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守约了。
至于保民生,护商贸这些,现在的金国高层,压根就没有这个意识。
即便有,也没有行之有效的管理手段。
因此完颜阿骨打在世时,压根就不想跟宋朝起冲突,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因为吃不下。
区区万人的金国基本盘,加上一群毫无治国经验的泥腿子,拿下辽国疆域,没有个十年八年的,根本消化不了。
再给他们一个大宋,分分秒得翻船。
用后世科学解释,那就是生产关系与生产力不匹配,迟早出事。
当然,也可以用武力摧毁先进生产力,让它去适应自己的生产关系,但若如此,华夏儿女人人得以骂之,妥妥的民族罪人。
至于这支商队,也是活该。
听到宋金之盟已经达成,就凭空想象,觉得可以效仿当年宋辽之间,互通商贸。
即便对会宁府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还是秉持风浪越大鱼越贵,富贵必须险中求的商业冒险精神,匆匆组起一支队伍,直奔会宁府抢占市场而来。
被洗劫一空的商队众人,站在会宁府十里之外的荒郊野岭,欲哭无泪。
只有一个看起来打扮的极为潦草,却人高马大的汉子云淡风轻地笑道:“知足吧,没被砍死就算烧高香了。”
这位汉子的话,显然不合时宜,把众人的邪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高二郎,你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吗?这几车货,可是东家的全部家当啊。”
“呸!一路上吹自己多牛逼,刚刚见了金军,连话也不敢说一声。”
“就是,生的人高马大,怂的像个娘们!”
面对众人的无名邪火,高二郎倒也并不生气,嘴里叼着一根稻草,笑嘻嘻地说道:“我又不是伱们商队的伙计,咱们只是顺路一程,既然你们不去会宁府了,咱们就此别过。”
说罢,跳下车来,从车上扯下一个包裹,然后摸出三贯钱来扔在了车上,在众人的骂骂咧咧声中,朝着会宁府的方向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