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金沉思：“你识得此人？”
高俅实在不想说，正是自己当年把此人革了军籍，太刺头了，非但不会赚钱，还老给自己使绊子。
“臣……去找找？”
第121章 开封黑社会
钱丙的麻醉之法，是用曼陀罗、火麻为主药，以碾茶之法碾之，混以其他药物共三钱。
一服下去，宗泽便沉沉睡去。
手术所用刀具，在用沸水煮后，再以官家送来的神仙水擦拭。
春夏还贴心地用神仙水给钱丙擦拭了一下双手：“官家说，用这神仙水擦拭双手，可保外邪不染。”
虽然钱丙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只觉得气味刺鼻，本不敢冒然用，但是官家所赐，这才将信将疑：“官家也懂岐黄之术？”
春夏傲娇地扬了扬胖乎乎的小脸：“官家懂的可多着呢。”
一切准备妥当，钱丙让春夏外面候着，便开始施救。
过程极为顺利，唯一让春夏心里一揪的，是宗泽的一声惨呼：“呜呼，痛哉！”
术毕，钱丙叮嘱宗泽府上的下人：“此药内服，每日三次，此药外敷，每日一换，换药前，用官家所赐神仙水擦拭疮口一圈，务必仔细。”
交代妥当，随春夏回宫复命。
“回官家，若无外邪内侵，宗侍郎半月即可痊愈。”
背疽之疾，在赵福金的意识里，本就不算什么大病，便也不再多问，只是好奇钱丙为何不在儿科上下功夫，却转去研究外科手术？
“人活一世，岂能只靠祖上荣光荫蔽，自当另辟蹊径，自成一家之术。”
这话说的倒是没什么毛病，只是钱丙傲娇且中二的模样，让赵福金有些想笑，前些天不还把家学渊源挂在嘴边吗？
“朕瞅着你这技术，倒是不错。”赵福金顿了顿：“朕给你找个新差事，可好？”
官家交代的差事，那就是皇差，能办皇差，天大的荣耀啊，钱丙岂会不知好歹：“官家尽管吩咐，臣定当全力以赴。”
“你可愿从军？”
此言一出，钱丙一愣，接着连连摇头：“不愿不愿，好男不从军！再说臣也不会上阵杀敌啊。”
重文抑武这百年来，好男不从军，还真就是大宋社会公认的理儿。
这种社会价值观的形成，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但对于深谙帝王之术的一类人看来，难吗？
打压一波人，再抬高一波人，从待遇、荣誉等各个方面操盘，从而形成鄙视链，鄙视链一旦形成，社会价值观便也就成了。
比如汉武帝对董仲舒，又是称他为贤良之首，又是在下马陵下马步行以示敬重，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让天下人认了董仲舒的天命之说，朕得这天下是天命在朕，不是伱们诸侯、外戚的功劳，所以少给朕扯犊子。
至此，天下学说尊儒。
直到宋朝理学出现，才开始批判董仲舒，说他是儒学异端，什么三纲五常，就是在歪曲孔孟之学。
到了赵大赵二手里，为避免武德充沛之人，再玩一出黄袍加身，重蹈五代十国的乱局，这才宣示天下，要与士大夫共治，接着连俸禄都区别对待。
百姓一看，好家伙，士大夫牛逼，武人粗鄙啊！
再到后世，需要外贸时，进口的鄙视国产的，需要提振内需时，国产雄起！
同样的玩法，经年累月，总是会塑造出统治阶层想要的社会价值观。
这些道理，赵福金岂会不知，所以面对钱丙的拒绝，赵福金也未动怒，只是开导道：“并非让你上阵杀敌，还是想让你悬壶济世的。”
赵福金心想，钱丙这等外科技术，留在太医院实在是屈才了些。
毕竟在皇室成员身上开刀……好像有点屠龙的感觉。
再说皇室成员，需要外科手术的情况太少了，但是战场则不同，大多数都是需要外科医治的，若是能让钱丙带一支队伍，组建个大宋军医院，日后随军，岂非人尽其用？
在赵福金的一顿忽悠下，钱丙觉得，是这么个理。
“那神仙水的配方……”钱丙心想，要是有了神仙水，不说名垂千古，好歹也能跟自己老爹的六味地黄丸一样，被世人铭记。
“你若答应从军，朕便将此方给你。”
“臣遵旨！”
对付中二少年的方法，就是这么简单。
……
……
宗泽养病的这些天，其他人可没闲着。
除了李纲、秦桧和李邦彦等人频繁出入御书房外，其他各衙门能入宫议事的，也是纷沓而至。
所谈之事，都是前些天朝议之事，如何调动百姓经商的兴趣，如何优化大宋的经商环境。
各个衙门都拟定出了自己责权范围内的具体细则。
刑部侍郎的看法，让赵福金颇为意外。
“宽待商人，开封除恶！”
“开封有恶霸？”赵福金来了兴趣。
毕竟自己对于大宋的认知，绝大多数都是后世史料而来。
但是儒家记史，王侯将相、忠臣奸臣都有单间，但太过于宏观，就连高俅也只有寥寥数字，更遑论对市井民间的记载。
这种情况，明显违背了唯物主义历史观。
历史是由人民创造的，可不是那些王侯将相。
尤其《宋史》更是如此，以至于后世研究，在某些问题上，《梦华录》、《宣和遗事》甚至是《清明上河图》都比《宋史》更有可信度。
所以赵福金听到市井之事，颇为有兴趣。
齐伟躬身道：“臣虽掌刑部不久，但世居开封，开封城里的那些腌臜事，臣还是了解的。”
“细说！”
赵福金盘腿坐在御榻上，双手撑着下巴往前探了探身子，神色好奇。
“朝廷如今商税，是以商家纯利为基，再行收税，这是朝廷体恤商家之举，然，官家可知，商家的一些利润，是怎么没的？”
齐伟卖了个关子。
赵福金蹙眉到：“交保护费了？”
齐伟一愣：“何为保护费？”
赵福金讪笑：“没事，你继续说。”
齐伟正色道：“被一些行会所得！”
开封城商业繁华，几乎已经形成了行业体系，比如酒楼，有酒楼行会，河运有漕帮行会，青楼有胭脂行会，就连卖个羊汤也得入行会。
不入行会，你在开封城连开店的资格都没有。
这无形中就给百姓经商设了门槛，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然而一些行会非但要从中抽利，更要强行缴纳行费，甚至有些还要搞入会仪式，俨然一副绿林帮派的作风。
正所谓朝廷手伸不到的地方，总有人会行朝廷之事。
一个行会的老大，一言便能决断一家店铺的生死。
这还算文的，若要看武的，还得是漕帮。
第122章 偪王卖鱼
开封漕帮，算的上是开封城里的第一大行会。
只要是靠河吃饭的，别管你是打鱼卖鱼，还是跑水运运输，都得看漕帮的脸色。
要是漕帮不悦，大多数商家都得遭殃。
别的不说，没人给你水路运货，你就得头疼死。
这还是对其它行业而言，对本身就在跑水运的人来说，漕帮可比官府有能耐多了。
要是不听话，轻则自己的船被凿沉了，重则被押到汴河边上练习憋气。
闹出人命，他们不敢，但是像这等打打骂骂，人家这叫行规。
只要不闹出人命，不致人伤残，官府无法可依，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赵福金听罢，眉头一蹙：“这伙人，不就是在跟朝廷抢饭吃吗？”
齐伟赶紧附和：“谁说不是呢，商家辛苦赚的，朝廷还未收税，就被这些行会先盘剥十之二三，官家说，恶不恶？”
跟赵福金抢饭吃，赵福金可忍不了！
“那依伱之见，该当如何？”
齐伟是个聪明人，官家不表态，自己可不能乱说话，毕竟李邦彦的遭遇，齐伟可是颇有研究的。
以李相为镜，可保身家性命。
“臣只是觉得，若能妥善处理这些行会，一来能增加朝廷税收，二来能让百姓敢做生意，好做生意，至于如何处理，臣愚钝，还请官家圣断。”
赵福金虽为白羊座，但是两世为人，算是个稳重的老羊了，不会一点就炸。
就齐伟所言，赵福金觉得事肯定是真的，但是这些行会如此行事，背后会不会有朝中之人撑腰，还未可知。
若是全面取缔行会，伤及了某些群体的利益，搞乱了朝局平衡，不妥，至少在如今这个时间点上，是不妥的。
就算真要取缔，也得有让别人心服口服的理儿。
赵福金想，得找个人，去探探底。
不过听齐伟说漕帮行事乖张，去哪找个有些身份，又是个闲人的大冤种呢？
……
……
偪王府。
偪王赵桓听到官家来了，衣服都没穿好就从榻上蹦了下来，热身热到一半的王妃朱琏，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满脸红晕，娇喘嘘嘘，眉宇间尽是嫌弃，反正四下无人，便嘀咕道：“朝中无事吗？这么闲的，还来串门，要是我家夫君登基，才不会如此！”
见到赵福金，偪王一张脸笑开了：“我的好妹妹啊，今日怎么得空？”
赵福金一身常服，穿的雅致。
入座后便闲聊了几句家常话：“哥哥这些天去看过爹爹吗？”
偪王憨笑：“去过几次，高俅请爹爹为南薰门城墙作画，爹爹正在为此事头疼。”
“这有何难啊？”赵福金问道。
偪王笑道：“哪有在城墙上作画的？爹爹还想，用宣纸做成，裱装之后挂去城墙，可高俅说，还是要在城墙上画，哪有这等作画之法，也不知谁给高俅那厮出的馊主意。”
赵福金轻笑：“这等作画之法名为涂鸦，这馊主意是妹妹我出的。”
偪王脸色一怔，旋即笑道：“还是妹妹有心啊，如此一来，爹爹的墨宝便可与国都长存，有孝了！”
见赵福金不语，偪王赶紧转移话题：“妹妹此次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