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俩字,朝上众臣直接炸锅了。
变法之事,搞的大宋一甲子时间不得安宁,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了下来,又来?
就不能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吗?
群臣的反应,赵福金是有心里准备的,所以她一开始也没想把步子跨的太大,更没想着强势推行自己的一些想法:“诸位相公不必这么紧张,此变法非彼变法,诸位且先听听,咱们君臣商量着来?”
赵福金的语气,让群臣觉得还能接受。
怕就怕那些个摆不清自己位置的皇帝,真觉得这天下诸事,自己能一个人说了算?
一道圣旨若能解决所有问题,狗都能当皇帝了。
“朕这些天一直在想一件事,那就是祖法。”
不等赵福金继续,就有那种一点就炸的人跳出来,比如李纲:“官家不必说,祖法不可违。”
赵福金终于知道为什么道君皇帝不待见他了,这人就有这个臭毛病,倔强!
倔强这个词要是放在政界,那就是致命的。
政治是什么?那是妥协的艺术。
赵福金冷哼:“那朕登基时,你怎么不跳出来说祖法不可违啊?”
李纲义正言辞:“祖法可没说女人不能为帝,所以官家登基,并不违祖法。”
赵福金差点气笑了,眉头一紧:“跪下!”
李纲一愣,群臣跟着一愣。
在宋朝,让宰相跪拜,除了祭天祭祖,大型礼仪外,很少有。
不过见赵福金面色阴沉,倔强如牛的李纲,还是跪了下来:“臣虽跪,但心不服!”
赵福金叹道:“伱跪下,朕求你件事。”
“求”这个字,又让群臣一阵哆嗦。
“朕求你让朕把话说完,你再杠,中不?”
李纲老脸一红,狠狠地蹦出了一个字:“中!”
赵福金长吁一口气:“你们天天拿祖法说事,那朕问你们,祖法为何?”
“为保我大宋万世!”李纲又开口了。
“那要是被金军灭了,还能万世不?”
李纲不说话了。
“朕没说祖法不好,朕是觉得祖法要活用,不要老喊大宋万世的口号,要知道怎么去做。朕这次召朝议,就是想讨论讨论,怎么做才能让大宋万世,李邦彦,你说说!”
李邦彦哪里有这等雄才大略,只能诺诺说道:“有钱……”
本以为又会被官家怼,没想到这次,官家大为夸赞:“你们听听,你们听听,李相公这才是抓住了问题的本质,不像有些人,整日里就知道把祖法挂在嘴边。”
李邦彦低头瞅了瞅还跪在殿上的李纲,傲娇地扬了扬头。
“众位都是殿前议事的重臣,理应熟读史书,可从史书中总结过亡国之道?”
这个问题就有些深奥了,在没有唯物辩证法的加持下,这伙人根本就在历史中悟不出什么精妙的道理,但凡聊到亡国之罪,都是皇帝昏庸,群臣无能,好像只要尊祖法,就能万世太平一样。
“基本盘出问题了!”
赵福金笑问:“汉的基本盘,是刘邦的妥协,功臣、诸侯、外戚、朝廷,利益均分。可到了汉武帝,这个基本盘就被废了,豪强该砍的砍,诸侯该废的废,有钱人该告湣的告湣。利益均衡的基本盘没了,汉也就没了。”
众臣一听,仔细琢磨。
“隋唐的基本盘,是门阀贵族,隋炀帝搞科举,唐德宗告削藩,基本盘又被搞没了。结果呢?”
“臣觉得非也!”李纲正要说话,赵福金笑着抬抬手:“起来说吧。”
李纲起身,正言道:“隋之祸,是隋炀帝攻高丽。”
赵福金轻笑摆手:“要是国内够安稳,谁愿意急着以外功震朝堂?汉武帝玩成了,隋炀帝玩砸了而已。”
李纲一愣,还能这么解释的吗?那当年太宗伐辽……
emmm……不敢往下想了。
李邦彦刚得了夸赞,分外好学:“那官家,五代的基本盘是?”
“不巧,五代没有基本盘,所以天下是什么样子,诸位都心知肚明吧?那朕问问诸位,我大宋的基本盘是什么?”
正当殿内诸臣都低头思忖时,李邦彦第一个答道:“钱!我大宋比他们都要富!”
赵福金一拍手,乐道:“所以,逻辑清楚了吗?祖法根本目的是要保大宋万世,能保大宋万世的基本盘是钱,所以搞钱,就是在尊祖宗之法。”
这次朝议,不求搞钱之法,只求统一思想。
只要大宋这帮臣子,都能绕进“搞钱就是祖宗之法”这个逻辑中,那日后走大宋特色路线时,祖宗之法非但不会成为绊脚石,反而可以拿来解释很多事。
毕竟统一思想后,解释权在我!
第116章 大宋经济会议
说到搞钱,如今的朝廷上,除了李邦彦和秦桧还有点想法。
其他诸如李纲、宗泽、张叔夜之流,虽不敢说对钱完全免疫,但是最起码是欲望不高。
对自己尚且如此,遑论对朝廷。
所以等赵福金说完朝廷目前要用钱的种种事项后,他们大多数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宫里带头节省开支、各府衙跟着缩减不必要开支。
历朝历代,能被史书称为贤臣忠臣的,大抵如此。
只要道德高尚、只要爱民如子、只要两袖清风,只要以身报国……必被史书大肆褒奖,必被后人敬仰如山。
以前赵福金读史书,每每读到这些事上,就倍感唏嘘,儒家记史之法,着实偏颇!
哪个朝廷要全是这样的人,活不过一甲子!
所以李邦彦之流的存在,那也是极其重要的。
果然,李邦彦就提出了自己的办法:“印钞!”
这确实是解决财政危机最简单的方法,没钱就印,简单快捷。
朝廷上超过一半的大员,虽然知道滥发纸币最终会导致什么后果,但是却不知道这其中更深层的原因,所以即便有人反对,也并提不出站得住脚的理由。
赵福金还是有一些民科经济学知识的。
无准备金印钞,或是超发准备金一定比例的印钞,结果是通货膨胀,最终货币信用崩塌,经济崩溃。
但是这样做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能快速地洗劫民间财富。
比如老朱的宝钞,从一开始的顶层设计上,就是为了洗劫民间财富,所以他根本不在乎会不会导致经济崩溃,反正只要把钱搜刮上来养老朱家那一大家子,这便是好政策。
当然,搜刮民间财富,赵福金觉得也不是不行,哪朝哪代不这么干?区别就是有些朝代要脸,有些朝代不要脸罢了。
只是现在,还真没到那个程度,没必要,赵福金要脸。
所以不等争论激烈,便一锤定音否了李邦彦的提议。
秦桧的办法就更符合经济规律一些,毕竟从陈东的大宋日报那里尝到了甜头:“还是要投资,要不再琢磨琢磨,开个什么司,臣瞧着那日咬了李相公的狗,就不错。”
秦桧卖狗,日后成了朝廷上的笑柄。
赵福金也不会傻到真去干这种蝇头小利的生意。
“朝廷的财事,跟你们家赚钱不一样。”赵福金无语。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群臣讨论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
赵福金拍了拍椅背:“方向偏了,咱们现在不是要讨论做什么具体的生意,咱们是朝廷,不是商人,朝廷之财,首在税收,税收之事,首在税基,要是百姓赚钱的路子多了,税收不就上来了?”
皱着眉,黑着脸老半天的李纲一听,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赵福金的“搞钱就是尊祖宗之法”的逻辑没错,但是李纲还是认为,朝廷做生意就是不务正业,就是与民争利。
刚刚听李邦彦和秦桧等人谈论的都是具体的生意,这让李纲很是不爽,憋着一股气等着发大招。
但是听到赵福金明确表态朝廷不是商人,他终于是气顺了:“官家说的对,咱们是在为百姓谋生计。”
朝议的格局瞬间就打开了。
百姓能赚钱的事,不外乎就是经商,种地。
种地收税,天板很低,全国的土地就那么多,碰上个天灾什么的,别收缴税了,不饿死就算不错了。
所以等有人讨论地税时,赵福金根本就不想听,因为无论怎么玩出来,天板就那么高,还是从农民手中抢那三瓜两枣,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而且大宋到了道君皇帝手中,耕地税才占朝廷总税收的三成,维持便好。
不能像王安石那样,为了那三瓜两枣,把大宋拖入党争一甲子,自己还落了个百年骂名,要不是梁启超因为一些原因给他翻了案,到现在还黑着呢。
商税,那天板可就高了去了,理论上来说,只要商业活动不停止,商税就可以无限增。
一个是存量,一个是增量,傻子都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朕觉得,一是要激发百姓经商的欲望,二是要优化经商的环境,这两者做好了,辅以合理的税收条目,才是扩充我大宋基本盘的良药。”
赵福金提出的这两条,没有一条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
赵福金自己也知道,今日朝议,议不出什么具体方案,只要能让殿内诸臣知道接下来朝廷施政的重心,并且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那这次朝议便算是成功的。
“今日能站在这垂拱殿上议事的,都是我大宋的肱骨之臣,朕知道你们中很多人对朕突然关心起财事不解,有些人甚至在想朕是不是也想要丰亨豫大?”
赵福金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殿内众人。
有人垂首,有人他顾。
赵福金继续说道:“看来还真是。”赵福金扶着椅背缓缓起身:“朕之所想,只有一事,那便是保我大宋疆土不缺,保我大宋子民无恙,与金之和,断不会像檀渊之盟那般能维系百年和平,司马相公不远千里为咱大宋争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郓王现在还自愿留在金国为质,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咱们君臣能造出更多的强弓劲弩,坚船利炮!”
赵福金款款走下御阶,面色沉重,眼神坚毅:“可这些,都需要银子呐。咱们既不能搜刮百姓,又不能巧取豪夺,那怎么办?宋科院等着银子来改善霹雳弹,开封城外,太原城下那么多勤王之兵还等着军饷粮草……诸位,拜托了!”
说到动情,李邦彦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臣愿再捐……”
“李相公!”赵福金打断。“朕知你忠心为国,但伱倾尽家财,又能养多少兵马呢?”
李邦彦扬了扬头:“多的不敢说,韩世忠的威武军,臣能养他们一年半载!”
赵福金心中一惊,旋即在心里骂道:“朕好不容易调动起气氛,你他妈是来砸场子的吧?”
“给诸位三天时间,好好想想,在你们的权责之内,能为调动百姓经商兴趣,能为优化咱们大宋的经商环境做哪些事情?若言之有理,言之可行,咱大宋的宰执之位,还空着几人呢!”
气氛到了,饼也画了,接下来,就交给组织了!
赵福金只是个穿越者,又不是chatgpt10.0,哪能只靠自己,就能事事精算,面面俱到呢?
累,想补觉!
第117章 X你母,退钱!
朝议结束当天,廉政教育司门票价格足足翻了十倍,还是一票难求。
原因很简单:论搞钱,当今天下蔡京说自己是第二,没人敢站出来说自己是第一。
所以为给官家交一份满意的答卷,各部吏员是纷纷而至,希望能得蔡京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