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东路军不得劲，那就是说他完颜宗望不得劲吗？
堂堂金国二太子，叱咤沙场十余载，何曾被人这样说过！
完颜希尹坐的端正，这段时间，他明显能感觉到二太子宗望对自己的敌意，却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二太子，只能讪笑道：“银钱得要，越多越好，至于割地呢，要太多没用，咱也管不过来，辽国那些地方，咱都还没玩明白呢，贪吃不消化。”
完颜宗望瞅了瞅宗翰身旁坐着的完颜希尹：“谷神不是对汉家了解吗，陛下问他便是。”
金国皇帝完颜晟笑呵呵地朝着几位重臣招手：“快坐，快坐。坐下边喝边议。”
完颜宗翰戏谑道：“和亲，还得让他们和亲，宋朝这些娘们，可比辽国那些美太多了。最好让宋朝那女帝，嫁过来，让她拿整个宋朝当嫁妆，我瞧着这便最合适！”
“呵，若擒了大宋女帝，是你做大，还是她做大？”
一边说着，还一边瞥了一眼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不耐烦地挥挥手：“闭门！”
完颜宗望一愣。
到是完颜宗翰从太原回来后，积极了许多，往嘴里塞了一块羊肉，吸吮了一下手指：“议啊，为啥不议，反正开封也打不下来，是吧？”
“那不能，牛马猪羊，茶叶瓷器丝绸这些，每年也得让他们送来。宋朝当年怎么孝敬的辽国的，翻个倍，继续孝敬咱们就好。”
至于心境为何会如此改变。
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完颜宗望脸一沉：“休要乱语，说正事！”
完颜宗翰笑容一收：“就是正事啊，打仗打不过她，床上总是能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吧。她要不从，咱再打一次开封便是，这次二太子看着，看我怎么收拾她！”
第108章 这鬼地方也配叫府？
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四月初五。
司马朴率使团进入金国上京会宁府。
与当年与辽通使不同，没有接引使，更没有迎使礼，就只有一队金军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如同押送犯人一般把宋使团几十人推进了城门。
“金人粗鄙！蛮夷未化！怎能如此对待他国使团？”
郓王赵楷心中不忿，暗自咒骂。
心中所忿，面相必露，身旁金军兵卒见赵楷不悦，四目相对时金军兵卒啐了一口：“你瞅啥？”
虽然这一路而来，赵楷也学了不少金人打招呼的方式，本想礼貌地回一句，瞅你咋滴？话已经到了嘴边，最终没能说出口，成功地避免了一场悲剧。
只所以未能说出口，是眼前的金国上京，让赵楷惊呆了：“这……是会宁府？”
赵楷此时的感觉，就像后世一个魔都土著突然来到了缅北，那种极大的反差感，难免会让人生出一个疑问：“这是人住的地儿？”
神他妈兵书！
“我祖上著此书，意为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司马朴解释。
就连太监，对内叫内侍，外人称中官人，也都是给予极大尊重的。
这件事上，完颜晟没有退让，已经建国了，就得要有国的样子，别整的跟长白山上的山匪似的。
至于青楼妓馆这样的风月场所……
现在的金人，还没有钱睡女人的习惯。
虽把这片区域叫做内城，但是也并无城墙为界，还是散乱而居，只是能在这里居住的人，大多数都是与金国皇家亲近之人，除了完颜九族之内的皇亲国戚、跟着阿骨打打天下的一些大臣外，也包括降了金的辽国重臣极其家眷。
司马朴愣道：“自然。”心中感慨：“官家说的果然没错，谷神对汉学是真的喜爱。”
为此还被完颜宗翰怼过：“浪费银子，咱堂堂大金，要驿馆招待谁呀？还不如多建几个窝棚，多关押一些亡国奴。”
完颜希尹一听，不悦了：“还能有假不成？按你们汉人的说法，要是假的，我给伱换一个来！”
“什么府，这就是个寨，都不如一个好寨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赵楷终于忍不住了：“您是谷神？完颜希尹？”
在赵楷看来，金国会宁府，是对“府”这个字的极大侮辱。
赵楷苦笑，知道的以为他是来出使金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蹲大牢了。
司马朴解释道：“金国与我大宋不同，男奴女婢，如猪羊一般均可买卖，刚刚那些被牵绳之人，便是买的奴隶，正要牵回家。”
这河名为沙力河，河面有浮桥，过了浮桥，便是会宁府内城。
瞧不起谁呢！
没多久，便来到了驿馆，这个驿馆也是完颜晟刚继位时用之前的奴隶窝棚改造出来的。
要知道宋立国百年，户籍虽也有良贱之分，但是买卖人口充当奴隶这件事，是完全不存在的，别说市井民间，就连伺候皇室衣食住行的那些人，都是雇佣制，干的不顺心，完全可以撂挑子不干。
见此情境，司马朴已经大概能做出判断了。
来会宁府的第一天，想开封。
来会宁府的第二天，想开封。
街面上也几乎没有什么店铺，别说酒楼茶肆，就连个粮店也几乎看不到，最多的店铺，是铁匠铺子。
能用强，为什么要钱？
一旁无茶可喝的赵楷一愣，心中嘀咕：“这词能这么用的吗？”
赵楷闻言，眉头蹙的更紧了一些。
所以这里的感觉就与河对岸的外城大为不同。
宋人在人格上，是完全独立自由的。
被当牲口一般牵着的人，大多都衣不蔽体，眼神呆滞，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前行不久，便来到一条河边，河水不似汴河那般清澈碧绿，显得乌漆嘛黑，所谓白山黑水，想必因此得名。
来会宁府的第三天，驿馆里终于来了个管事的，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一喜，接过文集，看着最上面放着的《资治通鉴》唏嘘道：“这等奇书，当真送我？”
酒楼饭馆有了，卖衣衫布料的店铺也有了，甚至还有茶叶瓷器的店铺。
有，但不多。
赵楷蹙眉不语，四下张望，眼前的景象让他极为不适。
偶尔能看到几个衣着光鲜亮丽之人，这些人一般手里都攥着麻绳，麻绳的另一头拴着的不是牛马骡子，而是活生生的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
解释的很有哲理。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从包袱中拿出几本司马光的文集，包括拓印版的《资治通鉴》，递给了完颜希尹：“这都是我祖上所著，谷神笑纳。”
有此觉悟，要不说人家怎么当皇帝呢。
完颜希尹迫不及待地翻看了两页，眉头一锁：“不是兵书？”
所以赵楷在心理上，是很难接受这种将人做猪羊一般买卖侮辱的行为的。
司马朴笑道：“对，金人百姓到现在还习惯把会宁府叫做皇帝寨。”
完颜希尹捻须笑道：“悉听尊便。”
司马朴显得入乡随俗，笑着接过茶碗：“谷神日后有机会来开封，本相亲自为您煮茶。”
就只是每个房子里多了一个热炕。
作为大金最有文化，最识汉学之人，完颜希尹对司马朴的态度还算礼敬，至少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茶叶，而不是捧了一坛烧酒。
司马朴在一旁解释道：“郓王不知，这里本没有府，住的人多了，也便成了府。”
茶碗一掀，捏起一撮扔进碗里，之后沸水一浇：“司马相公请用茶。”
街道坑坑洼洼，肮脏杂乱，像样的房屋几乎没有，大多数都是逼仄矮小的茅棚，好不容易见到几间土瓦搭建的房屋，也是毫无美感，就是围了一圈高低不一的土坯，粗糙地像个猪圈。
只是这驿馆说是驿馆，里面的布置其实跟开封府大牢也差球不多。
大宋再烂的一个府，都比这鬼地方强上百倍。
司马朴尴尬笑道：“临行前，我们官家夸赞谷神熟知汉学，对我汉人礼法经册甚是喜爱，本相此来略备薄礼……”
完颜希尹似乎觉察到司马朴和赵楷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笑着合上经册：“懂，懂，治道之书嘛。河道和陆道都能治对不？”
赵楷和司马朴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话。
完颜希尹虽在金国中以识汉懂汉为名，但实际上就是一壶不满半壶有余的半吊子，估计也就是读过本《三字经》的水平，在金国不习文字，不读典籍的大环境中尚可装装逼，以文化人自居，要真把当下的他放在大宋的环境中……
也就只配跟刚上过几天乡学的小孩坐一桌了。
司马朴犹豫良久，还是把道君皇帝的亲笔信拿了出来，躬身道：“麻烦谷神上呈大金皇帝陛下。”
第109章 论断句的重要性
完颜晟当着金国群臣的面，展开了道君皇帝的书信。
嘴巴微张，半天没有说话，清了清嗓子，咂吧了几下嘴：“瞧瞧人家这字……漂亮！”
随后将信递还给完颜希尹：“太祖令你为我大金造字，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可得抓紧啊。”
完颜希尹接过信讪笑道：“已有想法，已有想法，臣准备以金人语为音，以契丹文为字，加以改动，便可为我大金文字。”
这话在金国诸臣听起来玄而深奥，对完颜希尹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黑水……
但是稍稍解释一下完颜希尹的绝妙想法，后世学渣们就会直呼谷神牛逼！
比如以英语发音为音，以汉字为字，想创造一个全新的文字，便可这样：英语谢谢你发音为thank you，以汉字为字便写成三克油，英语我爱伱发音为i love you，以汉字为字便写成哎拉乌油，用这个全新的文字写情书，便是这样的。
三克油哎，拉乌油。
金人后来将完颜希尹比作仓颉……
真的是笑。
这份功绩，足够让他与完颜阿骨打比肩……
“还他妈势不可挡宋？就宋军那逼样子，还不可挡，唬咱呢？”
完颜希尹抖了抖信，一本正经地念道：“呈敬金皇完颜晟启蒙……大圣皇帝念今天……下之……势不可挡宋……金相好张觉，贼子？？？”
完颜银术可一听，连忙问道：“大帅，谷神怎么了？”
银子……
司马朴一愣，当初官家将太上皇的亲笔信交给自己时，自己还仔细看过，遣词用句不说卑微吧，至少礼数有佳，没道理惹的金廷众人如此恼怒啊。
片刻后，司马朴和郓王赵楷被带进了明德殿。
但是像完颜银术可这样的猛将，冲锋陷阵没啥问题，但让他们费脑子想朝中的事，他们一个个就像打工人在开例会，昏昏欲睡。
没毛病啊，还不知足呐？
以完颜晟的心机，倒也不是毫不保留地相信司马朴之言，不过他无所谓，能谈成最好，谈不成……
完颜晟也是脸一黑，沉声道：“将宋人使臣押上来！”
赵楷斜着眼看了一圈五大三粗，面相凶恶的金臣，心中悲叹：“完了，要为大宋捐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