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不到,李纲就先带着几个武举登上了南薰门,站在城头看了看城外的布置,李纲沉思片刻,扭头对身后的几个武举说道:“官家一会应是要考问诸位城防之法,诸位在心里有个算计,莫要一问三不知。”
等皇城司衙役将箱子轻轻放在双梢砲一侧,正准备离去时,李纲喊住了郭京:“郭司公,这箱子里是何物?”
正说话间,突然看见皇城司司公郭京,指挥着几个皇城司衙役,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箱子走上了城头,沈穹则跟在一旁紧张地说道:“诸位相公让一让,让一让,小心点,小心点。”
李邦彦就不同了,一上城头,就看见李纲的另类穿搭,来到李纲面前打趣道:“李相今日这身打扮,还真是文武双全啊!”
先生一词在大宋是何等殊荣,自是不必多言。
第二批上城头的,是枢密院和兵部的大员,看着李纲一身朝服,却顶着一顶军盔,显得有些滑稽,心中虽想笑,但尊卑有别,还是一脸肃穆,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李相。
“差不多?”赵福金瞪了他一眼,但是她也知道一夜之间搞出霹雳弹来,这时间,还要啥自行车呀,只要能给李纲这个执拗的小老头一点点的震撼,也就够了!
赵福金轻叹一口气,站在双梢砲旁向左右看了看:“除了石炮操手外,其他人右退二十丈。”
她可不想因为沈穹的霹雳弹差点意思,让大宋朝廷原地团灭,那样可比郭京的六甲神兵魔幻多了。
第69章 一发入魂
见赵福金下令退出二十丈,李纲连忙上前:“官家,我带了几个武举人,官家可要问问?”
赵福金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了李纲身上,把李纲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李卿今日这身穿着,颇为反差啊……”
李纲一愣,随后讪笑着指了指身旁的几个武举,示意赵福金是不是该问点什么?
赵福金扭头看向李纲身旁几个不怎么顺眼的武举:“那一年的举人啊?”
“宣和六年!”
那几人齐齐答道。
赵福金点点头:“不错,护着李相右退二十丈!”
这就问完了?
李纲无语:“官家,您不问问城防之事吗?”
赵福金此时只想离箱子里的那几个玩意远一点:“先退,先退!”
等退出二十丈后,赵福金见沈穹还站在双梢砲前,连连招手:“沈先生为何不退?”
城头上,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半晌不语。
李邦彦当然拥护官家的一切决定:“臣附议!”
那吏员显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指着城下的双梢砲说道:“诸位相公,城下和城头摆放的两台砲机,是当下咱们宋军装备的主力砲机,拽手一百名,可抛射四十斤以内的巨石,抛射距离四十丈。”
“比金军如何?”赵福金听罢,扭头看向一旁的郭药师。
那几个武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自己是武举,又不是军械所,怎么改良武器,自己哪里会懂?
不过官家有问,也得答上两句,要不李相的面子可真就挂不住了。
第三个武举刚一张口,就被李纲呵斥住:“好了,都不要说了!”
由于提前算好距离,城下双梢砲抛射的巨石并未砸上城头,而是在离城头还有一两丈的位置落了下来。
“回官家,末将觉得,既然金军砲机射程远一些,那咱们把外城墙往回移一移,他们不就打不到了?”
赵福金点点头:“嗯,科官要研究的,就是科学了。”
自从赵福金登基这几个月,李邦彦从来都是被怼的,李邦彦甚至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蠢成一头驴了,没有一句话能说到官家的心坎上,没想到这次,竟然被官家夸了,一时间欣喜难耐,口无遮拦道:“用小石子天女散,砸死他们!”
说罢,赵福金朝着沈穹招了招手:“沈先生,可以开始了!”
李纲不语了,如果宋军目前射程最远的双梢砲也比不过金军砲机的射程,那一旦金军准备充分,在开封城外架起砲机,开封城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见李纲不说话了,赵福金笑着向李纲身旁那几个武举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增加我们砲机的射程呢?”
那吏员解释道:“回李相,五梢砲和七梢砲,只是能抛射一百斤和两百斤的巨石,但是抛射距离不如双梢砲,只有二十余丈。”
巨大的石块在空中翻滚着,朝着南薰门城头砸了过来,虽然只有一发,但在城头上那些从未经历过战事的文官眼里,却也威压十足。
……
宗泽也惊叹道:“若是为此器置科官,臣以为无甚不妥!”
引线点燃,刺刺拉拉地燃烧了起来。
沈穹紧张地盯着引线,见燃烧到一半的时候,大声喝道:“抛!”
一旁的李邦彦插话道:“要是石块小一些,轻一些,是不是就能抛的远一些?”
不多时,城头下架起的双梢砲,在城头令旗的指挥下,率先发难!
郭药师现在可以算的上是整个开封城内,金军情报百事通了,毕竟当年降金之后,人家也是个好学好问之人。
砲机后一百人的操手们应声松开了手中引绳,一枚漆黑的圆球瞬间被甩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种师道终于忍不住了,像看傻子一样看了李邦彦一眼:“呵,李相公,就算把金军砸的满头包,也无甚用啊。”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沈穹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抱出了一个通体漆黑的圆形物件,又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双梢砲的拖槽之中,接着把那一根引线扯出了好远。这才开口道:“诸位,都准备好,听我口令,我说抛,诸位瞬间就得将此物抛出去。”
等一切就绪后,赵福金拍了拍李纲,指向了城头砲机的方向:“李相看仔细了,这就是朕为何要设科官的理由。”
不等吏员说话,对军事略懂,但懂的并不多李纲出言问道:“这是双梢砲,咱们不是还有五梢砲,七梢砲吗?”
“回官家,臣随完颜宗望曾攻辽城数座,金军所用砲机,四十斤之内可抛五十丈。”
李纲冷笑:“扔一颗石子过去,有什么用?”
赵福金在心里叹道:“实验品和量产之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哪有这么容易?”
……
总不能打开城门,冲出去野战吧?那金军还不得乐死!
李纲黑着一张老脸,赵福金却笑的灿烂。
思维刚刚闪过,就见那漆黑圆球已经飞过了城下的砲机,在砲机与身后十五丈处的草人之间落下,在离落地还有不到三尺的距离时,那漆黑圆球竟然“砰”地一声炸裂开来,火焰四面喷射,如同一颗烟绽放!
碎片如何四散炸开,肉眼已不可见,但能看见的,是那一百个草人瞬间就被火焰点燃,就连前方的砲机,也应声而倒,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
赵福金招了招手,一兵部吏员便从一旁快步上前,赵福金颔首道:“你来给诸位说道说道。”
“轰”的一声,砸的城下烟尘翻腾。
“嗯,这威力看着还行。”赵福金指着城下一片狼藉:“李相,看到没,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另一名武举就直接的多:“若是金军架起砲机,末将只需要六千兵马,就敢冲出城去,烧了他们的砲机!”
赵福金面带微笑,欣然点头:“勇武啊!”
李纲这才回过神来:“科……科学?”
“官家,我大宋军若能普配此器,别说当什么科官了,老臣这个枢密院使都可以让贤。”种师道激动不已,打了一辈子仗,深知配上这等军器后,那战场上将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李纲不解,这是来演习的吗?
赵福金一愣,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瞬间奔腾了起来:“呵……金军是不会动的木头吗?”
沈穹喊道:“臣要教他们怎么打炮!”
见砲机的操手们点头,沈穹这才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燃后,深吸一口气,朝着引线凑了上去。
见李邦彦还要争辩,赵福金抬了抬手:“不要争论了,朕让诸公们开开眼。传令官,让城下砲机的操手们撤回开封城。”
但是心里却忍不住骂娘:“玛德智障,要是宋军能跟金军野战,朕还用考虑砲机?”
简而言之就是能抛射的石头更大,砸过来时伤害也更大,但是射程并不会有所提升。
看着空中翻滚着的黑色圆球,李纲心想:“这大小要比四十斤的石块少了三分之一,能砸出个什么伤害?”
“嗯,李邦彦所言有理啊。”赵福金笑着指了指李邦彦:“不错!”
赵福金点点头,扭头问向解说的兵部吏员:“咱们可有抛射更远的砲机?”
赵福金笑着看向李纲:“朕知道伱担心些什么,放心,朕不会像太上皇一样,搞一言堂的,科官十年内也不会入朝议事,朕只是要给他们一个受人敬仰的身份,让他们食我大宋俸禄,为我大宋效力!”
官家都把话挑明说了,李纲还能说甚,只能躬身叹道:“官家英明!臣马上撤回封驳!”
李纲说完,摘下凤翼盔,把一张黑脸往前凑了凑:“官家请打!臣心服口服!”
第70章 牛顿大帝
京师道箓院摘下牌匾,挂上宋科院三字牌匾时,道君皇帝怅然若失,但依旧还能强颜欢笑。
等上清宝箓宫都被换成宋科院分院时,道君皇帝实在是忍不住了,瞥过头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偪王赵桓贴心地凑到爹爹身旁尽孝:“爹,眼睛里进沙了?儿臣给你吹吹。”
一向不受待见的康王赵构也凑了过去:“这等小事,让儿臣来吧。”
道君皇帝看着这俩愚蠢的亲生儿子,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只能在心中感慨:“当初福金要是没夺权,让这俩傻货留在开封城,该有多好啊。”
只有郓王赵楷看出了道君皇帝的心思,共情道:“政和七年,通真达灵先生在此处宣谕青华帝君降临,父亲带着文武百官和千名道士齐聚于此,听经讲道的场景,儿臣还历历在目……”
道君皇帝摆摆手,打断了郓王的话:“往事不必再提,免得福金为难,为父就是伤感一些罢了。”
偪王一听,瞅了瞅身旁人高马大,看着不怎么聪明的赵构问道:“九哥,父皇不是眼里进沙子了?”
赵构憨笑不语。
说话间,赵福金的銮驾已至,百官随行。
赵福金见道君皇帝双眼泛红,自是知道他的心思,上前搀起道君皇帝:“爹爹莫要着了林灵素的道,青华帝君算什么,女儿改了这上清宝箓宫,给爹爹供一尊真正的天帝!”
“要不是威武军里的兄弟说官家整出来个霹雳弹,我都还不知道此事,真是气煞人了!”
开府仪式搞完,赵福金当着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的面,拉着沈穹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朕把宋科院就交给你了。”
完颜宗望围城时,虽然事也不少,但是一切尽在掌握,只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如今金军退了,事情反而又多又杂了起来。
韩世忠听不懂,也不关心:“那就让末将测试啊!官家之前可说了,大杀器是给末将准备的,官家这次可不能再言而无信啊!”
赵福金也没搭理他,冷着一张脸径直走到主位坐了下来:“韩世忠,你翅膀硬了,敢跑到明仁宫里来大呼小叫?”
拉手这个小小的动作,在李纲看来,这是官家礼贤下士。
韩世拍着胸脯道:“只要官家给末将,末将带人去活捉了完颜晟!”
沈穹感激涕零。
想到太原,赵福金翻身坐起。
春夏一脸愁容:“韩将军他说……他说……”
“你现在要它何用?”
“咳咳……”赵福金轻咳两声,抬脚跨入了前厅。
支支吾吾了半天,春夏还是没能说出口,赵福金看春夏这样子,也大概猜到这泼韩五又来耍泼了。
在道君皇帝看来,这是女儿皇恩普照。
在李邦彦看来:“官家牵他手了?以后得跟沈先生多走动走动了。”
道君皇帝眼里顿时阴霾全无:“真正的天帝?”
赵福金说罢,朝着前厅伺候着的内侍官们摆摆手:“都下去吧!”
内侍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杵在一边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