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京讪笑道：“那既然官家知道，为何不重新认命？”
“呵，那不是很正常吗？一个御史台谏出身的文官，你想让他们去领兵打仗，这不就相当于朕让你郭京做宰相，没得玩啊！”
“嗯？你的意思是朕是个过河拆桥之人，没人用时用李相公，有人用时，一脚将人家踢开？”
郭京一惊，赶紧解释：“臣不是这个意思！”
赵福金也不搭理他，秀眉紧蹙地思忖了片刻：“你去，把李邦彦给朕喊来，他一个宰执，最近实在是有些清闲了，朕得给他找点事做做！”
第39章 兵部定策（下）
次日，兵部会晤在李纲的主持下继续进行，他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拖着！
无论如何，今日必须要把大的方向定下来。
众将又是一阵吵吵闹闹，各自说着各自想法，各自看不上别人的提议。
这也难怪，毕竟各自的出发点不同。
像李纲这么纯粹的人，出发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保卫开封，早日解除开封之危。
其他人虽然最终目的也是这个，但是在这个最终目的之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别的心思，例如自己能在这次开封保卫战中捞到什么好处。
正吵闹间，吏员来报：“李相国来了！”
李纲一愣，自从开封被围至今，李邦彦虽然上蹿下跳，那也仅仅是议和的事情上，他从来不过问兵部之事。
这也是官家专门交代过的，各司其职！
李纲听着众将的议论，最终还是拍板道：“本官来扛！”
“对呀，这要是出了事，谁能扛的起啊，丢官罢职是小事，搞不好掉脑袋的，本将不怕战死沙场，但本将也不想死在朝廷的刀下！”
种师道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觉得，同样身为西军将领的姚平仲应该知道奇袭失败的后果，若是失败了，他根本没机会逃出来，只能以身殉国了！
所以根本不需要安排支援之事！
姚平仲站起身来，也走到了战势图前，指了指牟驼岗和开封城：“这两者之间尚有一段距离，若本将奇袭失败，不必接应，其余各军只需死守开封城，以防完颜宗望打个反击，趁机攻城！”
李邦彦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临走时还不忘提醒李纲：“李侍郎虽然是官家钦点，但是李侍郎别忘了，我才是大宋宰相，你若惹出什么乱子，本相是有足够的权利罢免你的！”
种师道指了指牟驼岗：“此处三面环水，若是奇袭成功，各军迅速在坡道处集合，力求全歼！”
但是不管怎样，他现在的身份也就是个靖难军的指挥使，吵来吵去真的吵累了，如何定夺，还是让人家兵部侍郎来吧！
沉默了片刻，又有人问道：“李相国刚说了，让咱们不要破坏议和，要是奇袭……”
种师道叹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战势图前，凝神看了片刻：“小姚相公带姚家军奇袭，队伍不宜过多，以免过早暴露，本将觉得六千人刚好，其余各军也不能有什么太大的调动，只需做好接应。”
马忠刚说完，就又有将领附和道：“随便吧，反正李相国来问罪了！”
一直反对奇袭的种师道此时也不说话了，从他第一天见过官家后，这么多天再也没能见上官家。
李纲躬身道：“李相国，官家虽允许你议和，但是也并未禁止我等备战。你议伱的和，我们兵部备我们兵部的战。万一议和不成，到时候也好有另一手准备不是？”
“老种相公，既然此策已定，不如您来说说，其他各军该如何配合？”
“奇袭！”
这是道君皇帝在位时的惯例，每逢重大军事行动，尤其是以宋军为主导的军事行动，道君皇帝都会请来方士设坛做法，请示一下上天。
种师道顿了顿，看了一眼姚平仲：“若是奇袭失败……”
李邦彦也拱了拱手，向众人行礼后，径直走到李纲身边：“李侍郎，虽然勤王之兵陆续赶到，但是官家前些天不是说了，还是以议和为主，本相听闻，你这连着几日准备对完颜宗望开战，是何道理啊？”
上天的卦象，就是道君皇帝的圣旨！
这方士来到兵部，忙活着布置法坛，折腾了一个时辰，这才走上法坛，手上黄符点燃，抛向空中。
李邦彦一听，就有些怒了：“本相在前面不遗余力的议和，你们在中间万一搞个什么变故，又重新引起了战事，这不是在拖本相的后腿吗，这不是在坏了官家的策略吗？”
李纲到是敢，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不懂，也只好闭嘴！
见众人无语，只能请来了司天监的方士。
见李纲说话了，姚平仲这才起身说道：“奇袭之策是本将定的，要是出了问题，本将与李侍郎一起扛！”
李纲摆摆手：“不说他了，咱们继续。目前三种方略，奇袭、对战和守城。”
这种重要的时间节点，众将谁也不敢决定！
等李邦彦走后，兵部大堂终于安静了下来！
正思索间，李邦彦已经走入了兵部大堂。
官家在御书房内说要将开封兵马的指挥权全权交到他手上，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一点动静没有，种师道觉得，官家可能犹豫了，围而不攻的策略，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见李邦彦前来，堂内众将纷纷闭嘴，起身行礼。
今日为何……
看着燃尽成灰的黄符慢慢飘落，飘飘悠悠地落到了周围一初提前画好的区域。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也便再无异议！
李纲知道李邦彦素来巧舌如簧，即便自己这个以前的御史台谏，打嘴炮也打不过李邦彦，为免冲突，只能笑着道：“李相放心，兵部的任何行动都会提前通知相国的。”
在大宋百年中，武将的地位是要远远低于文官的，更别说李邦彦乃文官之首，堂堂大宋宰执。
看两名身经百战的西军将领将具体细节安排的明明白白，李纲也没多余的话可说，开口问道：“那小姚相公准备何时奇袭？”
一些将领嘀咕：“这算什么事？我们大老远来，就为看李相国求和吗？”
李纲还是很尊重种师道的。
第一个赶来开封城的勤王将领，西京洛阳统制官马忠站起身来：“咱们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已经进城多日，无论哪种末将都觉得可行，但是若要让末将说心里话，末将还是赞同小姚相公的奇袭之策！”
那方式双眼一睁，哈哈笑道：“二月初六，大吉之日！若在此日出击，定能大破金军！”
姚平仲一脸无奈地看了看身旁的种师道：“老种相公，你觉得如何？”
种师道笑着摇头，叹声说道：“希望是个好日子吧！”
第40章 来了老弟！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姚平仲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自己的奇袭之策，妙就妙在一个“奇”字上，可那司天监里的方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说出二月初六出兵……
这还算奇袭吗？
这分明是宣战啊！
姚平仲之所以这么想，是他觉得开封城里的主和派人数不少，朝堂如此，坊间亦然。
这些人要都知道了二月初六，姚平仲要奇袭牟驼岗金军大营，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破坏他们的和谈大计，而不做点什么？
姚平仲心里慌啊！
大宋的武将，从被赵老大一顿酒忽悠走了统兵权的那一日起，就没再真正地相信过这些文官。
李邦彦在御书房外反反复复地措辞了好久，确定自己一会要说的每一个字，都不会让官家有歧义，免得再挨一顿鞭笞后，这才躬身道：“臣李邦彦，求见官家。”
“嗯，进来吧！”
御书房内平和温婉的声音，让李邦彦放心了不少：“听语气，官家今日心情应该不错。”
进到御书房后，李邦彦试探性地问道：“官家听说了吗？李侍郎要在二月初六让姚家军统制姚平仲奇袭金军大营。”
赵福金没有理他，继续说道：“朕是不太赞同这件事的，但是朕又不能明说，朕要是不准，会寒了大宋将士的心，李相国能明白吗？”
“二月初六？不应该是二月初一吗？”
不过这些不重要，在赵福金想来，就算金军没有得到消息，姚平仲奇袭金军大营，大概率也是个扑街。
……
李邦彦退出御书房前，赵福金又专门交代了一次：“记住，是二月初一，不是二月初六！伱小心准备着便是！”
李邦彦一愣，要搁在以前，他对自己的雄辩之才是颇为自信的，无论自己的政见如何，都能逻辑清晰地说服别人，但是赵福金这位新官家……她不按逻辑出牌啊！
见李邦彦不敢回答，赵福金也不啰嗦：“朕觉得，此事麻烦！”
赵福金白了他一眼：“李卿啊，你身为朝廷相国，你去压？那跟朕去压有什么区别？”
金军如何得知姚平仲奇袭，并做好了防备，请君入瓮，这是个历史谜团。
军令一下，姚家军瞬间点燃火把，一万人的队伍嗷嗷叫着扑向了不远处的牟驼岗。
“臣愿为官家分忧！”
赵福金笑道：“李相国认为呢？”
李邦彦整个人有些蒙圈：“那官家怎么老说二月初一呢？”
可就在姚家军冲到牟驼岗坡道下时，金军大营突然就鼓声大作，火光四起，把牟驼岗四周照的宛若白昼。
李邦彦一听，这权利不就来了吗？
自从李纲得势，他早就看这个老小子不顺眼了，以前不过是道君皇帝身旁的一个小小的起居郎……
方士连连摆手：“二月初六！”
但是自己谁也不说，直接在二月初一发兵，这不就奇了嘛！
姚平仲一路上偃旗息鼓，摸黑而行，便走便幻想，今夜若是活捉了完颜宗望，那以后姚家不但在军中的威望直接压过种家，就算放眼整个朝堂，姚家也会成了第一将门世家！
一个白装小号直接冲s级副本……一路走好！
正月初一入夜，姚平仲在没有通知兵部的情况下，调集了所有姚家军，总共一万马步军，趁夜出了开封城。
之所以没等到二月初六，是姚平仲对这个“奇”字有自己的理解。
于是他又试探性地问道：“官家觉得，此事可行否？”
赵福金满意地点点头：“若是此战胜了，功劳有李纲的，也有你李相的，若是此战输了，那李纲……怎么处理就交给李相了！”
李邦彦回到府上，专门把司天监的那个方士又召了过来：“你那天算的是二月初一？”
李邦彦一琢磨，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蹙眉道：“那就由着他们这么胡闹？要是惹恼了金军，咱们之前送的那些犒军之财，可就白送了！”
……
“你确定？”
两人沉默了片刻，赵福金突然又道：“不如这样，李纲既然想打，那让他打便是，若真赢了，金军自然会退兵，开封之围可解，若是输了……”
“臣明白了！官家放心，这件事臣保证办的漂漂亮亮的！”
但是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主和派难逃干系，兵部里的人甚至也有可能，至于那个方士，嫌疑最大！
毕竟有宋一朝，这群道士、方士就没干过什么正经的人事！
赵福金顿了顿：“李相可还能安抚住完颜宗望，继续和谈？”
那二月初六发兵，一点都不奇，是属于平平无奇！
没人知道消息是谁走漏给金军的。
李邦彦觉得，自己这么说是聪明的，只是客观表述，不带个人政见，先听听官家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