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末将惶恐啊！”
“惶恐？惶恐啥？朕这么可怕吗？”赵福金温婉笑道：“老将军不必紧张！”
给种师道赐座之后，赵福金叹道：“从朕登基的那一日起，朕就千盼万盼，盼着老将军早日进城啊，如今老将军来了，朕也就安心多了！”
种师道抿了两口热茶，试探性的问道：“末将今日进城，去兵部拜见李侍郎时，无意听到兵部有人说……眼下官家要主和？”
赵福金抿嘴一笑：“那老将军说说，如今这种情形，是战更好呢，还是和更好呢？”
……
种师道起身走到作战图前：“末将未让靖难军进城，暂时驻扎在南薰门附近，是战是和，是据城而守还是主动出击，等官家确定了这些后，末将再做调整安排！”
若是将金军东路军和金国二太子围在牟驼岗，金国皇帝完颜晟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他绝对不敢置完颜阿骨打亲生儿子的命与不顾，除非他这个金国皇帝不想坐了！
战，敢战！能胜！
和，听令！不怨！
相比起姚平仲，种师道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赵福金点点头：“二十万兵马是有的！”
这比起道君皇帝……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种师道虽老，但热血尚存，胸中一股豪气升腾，竟然老泪纵横：“我大宋有官家如此，是我大宋社稷之幸，是我大宋臣民之幸！臣万死以报！”
“靖难军现在何处驻扎？”赵福金扭头看了看作战图问道。
赵福金摆摆手，在御岸上展开一张图：“朕可不是想要靖难军做先锋。”
“值！太值了！”
将开封所有兵马交由他一人调配，那相当于把枢密院和兵部变成了摆设，这还是次要的。
种师道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温婉的女子，却能对整个局势洞若观火，目标清晰而坚定。
种师道的这番话，让赵福金觉得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军事将领该有的素养。
种师道一听，更加有了底气：“到时候根本不用与金军玩什么样，二十万兵马直接压上，由我西军打先锋，哪怕西军小败，只要不溃，二十万大军就是用手抓，用牙咬也能把完颜宗望这两万人吃的一干二净！如此局面，怎能不战呢？”
种师道看着开封城外的地势图，思考了片刻：“最少需要5万！”
种师道哈哈笑道：“若有七万兵马，末将能把完颜宗望在牟驼岗上困一辈子！”
种师道指着地势图说起了他的排兵：“向坡一面，至少需要三万兵马，才有可能能挡住金军自下而上的骑兵冲锋，其他两万人，分包三面环水之地，水地军马不善冲锋，应该是足够的！”
“朕若给你七万兵马呢？”
赵福金闻言，轻笑道：“刚刚小姚相公说……要奇袭！”
但是种师道却惶恐不敢接。
韩世忠叹道：“官家，常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不等赵福金表态，种师道继续说道：“刚刚李侍郎说，光开封城内就有兵马六万，即便战力有限，据城而守是绰绰有余了，如今我西军勤王之师已到，后续应该还有各地勤王之师会陆续赶到，聚集二十万兵马应该不是难事。”
入夜，赵福金看着一脸凝重的韩世忠问道：“你就直说，若种师道破了完颜宗望，转头攻城，朕给伱的六千威武军，再加城中四万马步军，能不能护朕平安？”
重要的是，这相当于赵福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是大宋的百年国祚，全部交到了他种师道手中，种师道岂能不惶恐！
种师道不解，围了完颜宗望，跟直接灭了完颜宗望，都是对金开战，有什么不一样的？
“完颜宗望不能杀！至少现在不能杀！”赵福金一双秀美紧蹙。
种师道没想到赵福金会直接问自己的意见，思忖片刻答道：“末将不懂朝廷政事，但是仅从战场情况来看，末将觉得该战！能战！且会是胜战！”
“一万……”赵福金捏了捏眉心：“有点少啊！”
种师道终于明白赵福金和谈的意思了！
……
“官家……这……官家大可不必如此啊，若是官家要战，二十万大军直接压过去就好，何必……”
这哪是要主动去跟金军和谈，这明明是逼着金军跟大宋和谈。
赵福金指了指牟驼岗：“此处三面环水，一面有坡，若是朕让你围了牟驼岗，围而不攻，但是绝不让完颜宗望突围出去，需要多少兵马？”
种师道一脸凝重地看了许久：“万不可失！太原若失，开封便如累卵，金人随时都能长驱直入，再围开封！”
种师道见官家如此，连忙科普道：“官家可能对战事不清，一万人做先锋，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一万！其余还得留守西北边关，以防西夏生事。”
“呵……那都是说过世人听的，朕要用种师道，也要防着种师道，朕从来不拿人性开玩笑！你有没有把握护朕平安？”
“靖难军来了多少兵马？”
赵福金微微笑道：“所以，朕要用金国东路军和完颜宗望的脑袋，来换我大宋的太原城！这笔买卖，值不值？”
种师道一听，脸色一怔：“胡闹！如此优势兵力，还搞这些作甚？奇袭胜了还好，若是不胜，岂非坏了我军气势！姚家人用兵，就喜欢这些小道！”
“好！那过两天，朕将开封兵马全权交给老将军调配！”赵福金下定决心，眼神坚毅。
赵福金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战势图：“以老将军纵横沙场几十年的经验来看，太原城能不能失？”
种师道义愤填膺地说完，见赵福金没有表态，又叹声说道：“当然，这只是从目前战事来说的，若是官家为长远计，另有打算，和也不是不可以，有二十万大军压阵，也不怕金军漫天要价！”
韩世忠一脸肃穆：“能！”
赵福金这才绽颜笑道：“朕就知道你能，这样吧，这些天你别让红玉在军营里待着了，让她来明仁宫陪陪朕。”
韩世忠一愣，旋即点头：“遵旨！”
第38章 兵部定策（上）
之后的几天里，开封城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明明金军围城，开封城门却大开不闭，各地勤王的队伍越来越多，粗略估计已经有二十余万兵马。
开封城内已经无法安置，很多来晚了的勤王军，就只能背靠开封城安营扎寨。
与此同时，李邦彦每天都指挥着人，拉上一辆车财物送往金军大营。
幸好赵福金专门交代过，送出城的财物要做的隐秘一些，不要被这些前来勤王的兵将看到。
他们要是看到了，那还不得气炸了：“老子辛辛苦苦赶来勤王，你们这帮人不犒大宋军，天天拿着银子往金营里送！”
随着勤王的队伍越来越多，兵部里也乱套了。
李纲觉得，自己好像压根就镇不住这些各地将领，开个作战会议，吵吵闹闹，哪像堂堂大国严肃的论事，分明就是一盘散沙，各自都怀着各自的心思。
李纲好几次都想让官家出面，镇个场子。
……
李纲一愣，虽然自己对行军打仗之事不熟，但是他也知道兵法云：不求胜，先求败！
打胜仗可以，但是在打胜仗之前，得先考虑若是败了，还有没有翻盘的机会。
要是失败的代价承受不起，那宁可不要一场冒险的胜利！
但是赵福金每次都婉言拒绝，要么说身体不适，要么说朝事繁忙，反正就是不肯出面。
郭京不解，虚心求教！
赵福金这会也没事，便也笑着说道：“人家俩人，从陕西大老远地奔到开封来，为什么呀？”
“对，金军只有两万人，怕个鸟啊！”
姚平仲得话，当然也有人附和。
姚平仲笑道：“看吧！虽然咱们有二十万兵马，但是大多数以步兵为主，金军的骑兵，尤其是铁浮屠，想必在座的各位这些年听到过不少。辽国的骑兵强吧？十万大军被不满一万的金军打溃！咱们加上守城士兵才二十万，跟金军正面硬刚，成吗？”
“小姚相公说的对，一旦全军压上，赢了倒好，要是输了，开封城直接就没了！大宋可就完了啊！”
“官家，您刚说李相公不明白什么？”
赵福金哦了一声：“那你怎么看？”
如今朝廷最大的事，不应该是牟驼岗的完颜宗望吗？
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的？
这一日，姚平仲又一次提出了他的奇袭之策，李纲招来各军将领共同商议，场面还是一样的混乱。
郭京憨憨一笑：“官家您不是说了嘛，让我们皇城地盯紧了各路进城的勤王军将领，下官这才安排人……”
“自然是为了勤王！”
郭京恍然：“官家洞若观火啊，可是兵部如今吵吵闹闹，连一个具体的退敌之策都拿不出来，这样下去不行啊。”
赵福金一边喝粥，一边对一旁伺候着的郭京说道：“兵部会晤，你们皇城司是怎么进去的？”
种师道是在场各军中，实力最强，资历最老的老将，他说话总还是有些用的。
种师道要是大军全压，若是败了，开封保卫战就提前结束了，国祚百年的大宋也就跟着玩完，风险更大。
种师道一开口，便有人附和：“老种相公说的有理。直接干他娘的就行了！”
郭京连连摆手：“官家放心，咱们皇城司做事，专业着呢，就算不小心被抓了，也绝不会说是官家您授意的。”
郭京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说道：“下官觉得，李相公似乎……似乎拿不动这个事。”
讨论的根本不是各军之间如何配合姚平仲奇袭金营，讨论的都是这事要是成了，功劳怎么分，这事要是不成，谁来背这个锅！
李纲无语，只能请种师道说话。
“不明白的是他李纲！”
赵福金哼了一声：“伱这可叫探听军机，被兵部的人抓住，可以直接砍了脑袋的，到时候你可不别来找朕！”
有人接话道：“我们只来了步兵！”
“对，这可是亡国之战啊！要是输了，我等势必千古骂名啊！”
“呵，是为了刷军功！你李纲据城而守，这俩人还怎么立功？”
赵福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肢：“朕说李纲不明白种师道和姚平仲这俩人是怎么想的！”
赵福金的态度，让李纲很是费解。
哪怕在垂拱殿里开一次朝会也行。
姚平仲一听，不乐意了，阴阳怪气地说道：“老种相公果然是年纪大了，干什么事都图个安稳，我且问各位，你们各军有多少军马？步兵多还是骑兵多？”
但是种师道一开口，就否决了姚平仲的奇袭之策：“大可不必！我大宋开封城内外如今已有20余万兵马，堂堂正正跟完颜宗望打一架便是，何苦要玩这些小道？”
见两方争论不休，李纲从中调解道：“咱们可以据城而守，既不突袭，又不全军压上，就跟完颜宗望扛，金军粮草不多，他们扛不下去，自然就会退兵！”
“明白，明白！”郭京笑着把碗拿过来，递给了伺候着的内侍。
话音刚落，种师道和姚平仲同声说道：“不行！”
赵福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擦了擦嘴：“君臣一心，朕可不能让这些将军觉得朕对他们有提防。”
只有据城而守，才是最稳妥的，这俩身经百战的将军，怎么就不明白呢？
……
姚平仲得奇袭，若是败了，大宋军势必士气大损，大宋战力巅峰的西军都打不过完颜宗望，别的队伍哪里还有心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