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一手夺过张天师手中定魂针,对着赵福金额前的黄符一阵比划。
就在此时,大殿厚重的双开殿门突然炸裂,木屑横飞,尘土飞扬。
殿内众人猛然回头,只见高宠手提长枪,破门而入,身后跟着的是皇城司司公郭京,在后面,皇城司与殿前司众兵吏已经劲弩在手,齐刷刷地对准了殿内。
高宠打眼一瞧,见赵福金被绑在一根法柱之上,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笼上了一层杀意。
要不是赶来的路上郭京一再叮嘱,事情搞清楚前万万不可暴躁杀戮,此时殿内已经是横尸一片了。
高宠大步向前,直接撞开了挡在身前的太上皇,腰间长刀一挥,赵福金身上的麻绳齐齐断开,随后自己扯掉了封住嘴巴的布条,两步就冲到了张天师面前,抡起巴掌就朝着张天师脸上狠狠抽去!
啪啪两声脆响,张天师直接被打懵逼了。
身旁持着招魂幡的弟子下意识地向前快走两步,本想扶住天师,却没想到被高宠一枪贯胸,倒地身亡,招魂幡盖在了自己脸上:“还敢上前来?找死!”
“手里的凶器放下!”高宠一声爆呵,剩余几人手中的法器纷纷掉落,张天师手中的拂尘,道君皇帝手中的定魂针也都掉落在地。
几人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赵福金整了整衣衫,扭头回到榻前,穿上鹿皮小靴后,猛地一掀盖在床榻上的被褥,床下果然有人!
而这仨人,却让赵福金大吃一惊:“是你们?”
偪王赵桓、御史中丞李若水、开封府尹司马朴!
偪王出现在这里,赵福金一点也不奇怪,毕竟郓王没了之后,道君皇帝也就指着这一个儿子了,这对活宝父子,干出什么事也不奇怪。但剩余两人,赵福金最没想到的就是李若水,李若水何须人也,一身正气刚正不阿,重节重义为官典范。
“怎么干起了听床的勾当?”赵福金捏了捏眉心,拉过一把椅子自顾自地坐下:“说说吧,今日这是唱哪出?”
殿内雅雀无声。
赵福金长叹一口气:“吁……爹,你说!”
道君皇帝思忖了好久,这才开口道:“福金,你可听过赤马红羊劫?”
“听过!不信!”赵福金言简意赅。
道君皇帝一时不知该怎么继续,只能哭丧着脸继续说道:“你已是牧羊之星,生肖也为羊,为何偏爱红氅?爹记得你小时候,只喜淡雅之色,从不喜红绿亮色。”
赵福金一愣,瞬间就明白了:“啊?这破道士给你说朕是红羊?”
道君皇帝低头不语。
赵福金又看向张天师:“朕在问你话,装什么哑巴?”
张天师咽了咽唾沫,清了清嗓子:“贫道以天师之身,悟天道,知大运……”
“朕在问你,是不是给我爹说,我就是红羊?”
张天师再次咽了咽唾沫,从鼻孔中哼出了声。
“高宠,给朕掌嘴二十!”
张天师惊呼:“官家,我说的不是您,我说的是……是……夺舍您的那三魂七魄……”
“掌嘴三十!”
被高宠狂甩三十个嘴巴子,别说是人了,牛也撑不住。
张天师被抽的昏死过去,又被一盆冷水浇醒,满嘴的牙已经没剩几颗了。
“除夕那夜,朕见你在龙德宫嘀咕什么赤马红羊,心里就不痛快,大过年的不想跟你这种人计较,你还上杆子了?”赵福金冷哼一声,扭头又看向道君皇帝:“爹,你生平第一次见这东西时,问他久居龙虎山,可曾见过龙虎是吧?”
道君皇帝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东西跟你说,见虎则多,今日方见龙颜对否?”
道君皇帝这才回过神来:“啊,那时你刚出生,还未满一岁,你怎会知?”
赵福金抬了抬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爹啊,听句劝,日后谁再在你面前溜须拍马,你就离他越远越好,这是为您好,也是为我好,你瞅瞅你用的六贼,哪个是好东西了?哦对,王黼人呢?”
“回官家,韩侍郎已经率兵包围了廉政教育司,要提人的话,臣这就去宣。”郭京上前躬身。
“宣!都给朕带来!今日就把此事掰扯明白了!”
郭京领命而去!
没多久,涉事人等全部被带上了龙德宫。
看着鼻青脸肿的王黼,赵福金笑道:“被韩世忠揍了?”
“臣不敢滥用私刑,是童贯揍的!”韩世忠一脸正气,脸摆的甚平。
“童贯?好,记下,朕要赏他!”
韩世忠:“臣也揍了两拳!”
“同赏!”
说罢,赵福金又好奇问道:“王黼,你祖上三代都在何处?”
王黼口齿不清:“可封。”
“那你还真是基因变异了。朕不管你是为何,你用迷药迷朕,就是死罪!留你到今天,朕也算仁至义尽了。拉下去吧!谋反之罪,夷三族!”
王黼被拖下去时,哭嚎着求道君皇帝救他,可道君皇帝现在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你们俩,哪来的?”赵福金指了指面圆眼长,卧蚕极重的“赵匡胤”和太监“王继恩”。
“桑家瓦子的管事说,让我俩入宫扮戏,我俩真是不知啊,官家饶命呐。”两人瑟瑟发抖地跪倒在地。
“扮戏?这么入戏?视朕于无物?”
两人不知该怎么如何辩解,只是一个劲的磕头谢罪。
赵福金叹了口气道:“罢了,不知者不罪,罚你二人手抄太祖本纪一百遍,之后去教坊司待职吧,太祖扮的确实不错,以后再有大祭,好好给朕扮太祖。”
两人一愣,随即痛哭流涕,感恩戴德。
桑家瓦子的管事,此时却瑟瑟发抖,正要跪倒,却听赵福金说道:“你拿了太上皇多少贯?”
“一……一千,给了……给了那俩戏子五百贯,草民留了一半。”
赵福金点点头:“想来你也不知情,罢了!”
把这些不知情的人打发走,赵福金才看向知情的人:“李若水、司马朴你俩可有话说?”
李若水正色道:“回官家,臣等无罪!”
“哦?”赵福金笑道:“那就说说吧!”
“臣等接太上皇圣谕,说官家遭邪物夺舍,张天师要在龙德宫为官家做查落真魂的法事,让我二人观法事,若真有邪物出体,我等记录在册,以示百官。”
“你俩就信了?”赵福金冷笑。
“回官家,这宫内诡谲之事常有,宫中文书均有记载,神宗哲宗是,便有如帷席之物出没……”
赵福金抬抬手,打断了李若水的话。
大宋宫中诡谲之事,正史确有记载,李若水此人所言也值得信任,赵福金只是想知道,若她有性命之忧时,他们会怎么办?
“知道此事后,臣与司马相公便已商议,在暗中观法,若有人想对官家图谋不轨,我二人绝不袖手旁观,就算我二人护驾不及,也定会将此事公诸于世,将贼人千刀万剐,夷平九族。若朝廷追究我二人护驾不力之罪,我二人也愿身死以谢天下!”
这样的回答,赵福金一时不知道该夸他们,还是该骂他们:“罢了,日后这些破事,少参与。”
“臣谨遵官家教诲!”
事情基本已经查明的差不多了,赵福金扭头看向道君皇帝:“整件事,就是那破道士觉得自己预言的赤马红羊劫没落在咱们大宋,自己这个天师的面子挂不住,就给爹爹说,‘红羊’夺舍于我,伺机再搞个更大的劫难对吧,于是爹爹为朕、为民,请他作法招魂,可对?”
道君皇帝狠狠点头。
“朕还有几事不解。第一问题,你们怎么知道会天色突变?”
道君皇帝嘀咕道:“问过司天监,说这几日会有春雷之气。”
“司天监能掐算的这么准?”赵福金还是不信,毕竟后世天气预报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精准,卡点台词啊。
那俩戏子赶紧解释:“知道要入宫扮戏,编排了好几出,有春雷天,是一出扮词,若无春雷天,又是另一出扮词。”
“敬业!第二个问题,你们怎么知道朕今日会出宫?”
道君皇帝支支吾吾不肯明说,过了片刻,偪王颤颤巍巍地举手:“妹妹……我……”
“你跟踪朕?”
偪王吓的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出门遛鸟,就见妹妹与春夏,朝桑家瓦子去了……”
“偶遇?”赵福金冷笑一声。
偪王脑袋点的像磕头虫。
“那你是怎么知道朕进了个杂耍的勾栏,而不是说书,或是听曲的勾栏呢?”
偪王一愣,看向了道君皇帝,一脸埋怨地嘀咕:“我说我不去,你非要我去……”
“闭嘴!那还不是为了你妹妹,为了我大宋江山。”道君皇帝嫌弃地瞪了偪王一眼。
赵福金一听,也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多问无益。
“第三个问题,勾栏里那俩火球,怎么回事?别告诉朕真有什么御气之术。”
偪王见赵福金没有对自己兴师问罪,话便多了起来:“真有,真有,我以前在勾栏里看过,那火球不但能扑人,还能在勾栏里来回乱窜呢。”
看着偪王一脸傻样,赵福金懒得搭理他,盯着桑家瓦子的管事。
那瓦子管事哪里知道,戳了戳身旁勾栏的东家,勾栏的东家又戳了戳身旁那个登台表演御火术的伶人,伶人虽怕但勇:“祖师爷有训,此术不得讲于外人。”
不得讲于外人,不是因为确有什么超自然之力。
而是不能自爆内幕,跟魔术师一样。
赵福金笑道:“祖师爷还在吗?”
“早已仙逝多年。”
“那你要不要去跟他沟通下,朕现在就可以送你去,高宠……”
那伶人怂了:“都是提前安置好的机关。”
赵福金歪头想了片刻:“朕从进瓦子买票,再到进你家勾栏,也就一刻不到,这机关就安置好了?手艺不错嘛。”
那伶人又戳了戳身旁另一个人,看起来眉清目秀,瘦瘦高高的年轻男子:“是他的手艺。”
“草民墨名,见过官家。”
这个名字有点意思,赵福金重复了一句:“墨名?祖上哪里人士?”
“祖上宋国人。”
这不是废话嘛!
这一百多年间,可不就是宋朝嘛!
“回官家,是春秋之宋。”
赵福金琢磨了一下,春秋宋国,墨姓……:“你是说你祖上是墨翟?”
墨名点头:“家谱上是这么写的。”
赵福金心想,若真是墨家人,又得了墨家之学,那短时间内布置机关,也不是没可能。
“墨家,西汉时就没了,没想到还有后人传世。”赵福金在心里嘀咕了几句问道:“一月多少俸钱?”
墨名瞅了瞅那御火伶人:“七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