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军!”
很快,在三通鼓响之前,戚继光麾下的那些士卒,很快便集合于校场。
戚继光看着台下排列整齐,散发着肃杀之气的士卒,沉声道:“今天本将军召集诸位,便是奉了巡抚大人的命令,眼下……”
……
深夜,昏暗的监牢内。
此时的马宁远,早已被连日以来的刑讯,折磨得不成人样,此刻,他正身着破烂的囚服,蜷缩在牢房的角落内。
在他的身上,满是各式各样的刑具所留下的伤痕,有时,伤口还未来得及结痂,便又添了新的伤口。
马宁远的脸上到处都是淤青,从身体各处传来的阵痛,让他久久不能入睡。
现在的马宁远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他还在内心期盼,等日后自己出去了,一定要报复回来。
“啊,鄢懋卿,王廷,你们给本官等着,等本官出去了,一定会百倍奉还!”
此时,只见马宁远咬牙暗恨,无声自语道。
就在这时,只听监狱的走廊处,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脚步声。
但此时的马宁远早已陷入了精神恍惚的状态,因此,他并未对此有太多的察觉。
当他听到从门口传来的开锁声音时,不由得暗自警惕起来:“难不成,是有人来灭口了?”
马宁远想到这里,决定先装睡,静观事态的发展,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倘若真的有人来灭口,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就在这时,只见来人悄无声息地来到装睡的马宁远面前,压低声音道:“知府大人,醒醒,知府大人!”
马宁远闻言,整个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暗自道:“看来不是来灭口的!”
随后,只见马宁远强撑着从地上坐起,紧接着,从全身上下传来的疼痛,让他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
马宁远强忍疼痛,将目光转向来人,出言询问道:“是郑大人和何大人派你来的吗?”
来人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并将其递交到马宁远的手中:“知府大人,小的是布政使大人派来的!”
“布政使大人交代,说是让小的务必将这封信交到您的手中,说是您看完这封信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马宁远听闻此话,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芒,暗自感慨道:“看来他们还没忘了本官!”
在这之后,只见马宁远将信封拆开,借着烛火的微光,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
待马宁远将信上的内容,逐字逐句地浏览了一遍后,脸上的希冀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绝望。
此时的马宁远,面色煞白,浑身颤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许久,只见马宁远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悲怆之色,自顾自地说道:“哈哈哈,到头来,我马宁远居然落得个如此下场!”
在这封书信中,郑泌昌不仅向马宁远大致阐述了一下现如今的情况,同时也将严嵩的意思,一字不漏地传达给了马宁远。
这封信所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那便是让马宁远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罪责,不要牵连到其他人,尤其是他的老师胡宗宪。
“好,好啊,老师现在已经是内阁阁老兼吏部尚书了!”
马宁远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不由得浮现出莫名的笑意。
随后,马宁远仿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只见其挣扎着起身,将手上的信纸,靠近了正散发着橘黄色微光的烛火。
火苗在接触到纸张的一瞬间,燃烧得更旺了,马宁远就这么亲眼看着,纸张逐渐化为灰烬。
在做完这些后,只见马宁远看向来人,惨然一笑,缓缓道:“劳烦替本官告诉布政使大人一声,就说本官会照办的,希望他能够照料好本官的家眷!”
来人闻言,当即低下头,恭敬应声道:“是,知府大人,小的一定将您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到!”
在这之后,马宁远也没了谈话的兴致,只见其摆了摆手,示意来人离开。
在来人离开后不久,只见马宁远唤来狱卒,出言吩咐道:“替本官备下笔墨纸砚!”
狱卒听闻马宁远此话,还以为是马宁远想通了要招供,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便命人将笔墨纸砚备下。
随后,只见马宁远铺开纸笔,在烛火的映照下,强撑着用饱蘸墨水的毛笔,将案件的经过又复述了一遍。
由马宁远所复述的案件经过,没有涉及到任何人,自始至终,这桩案子都是他一个人犯下的!
待最后一个字落下,马宁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后,其在落款处签字画押后,便吩咐狱卒将口供拿走。
在做完这些后,马宁远又重新蜷缩回牢房的角落。
由于此刻已经是深夜,那些狱卒们也不敢贸然前去打扰在驿站居住的王廷和鄢懋卿。
因此,他们决定等天一亮,就将马宁远的口供送过去。
另一边,房间内,只见郑泌昌看向来人,低声询问道:“信送到了吗?”
来人闻言,当即低下头,恭敬应声道:“禀布政使大人,信已经送到了知府大人手中,另外,知府大人还委托小的给您带一句话!”
郑泌昌听闻此话,脸上浮现出急切之色,旋即出言追问道:“什么话?”
来人闻言,在回忆片刻后,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知府大人说,他会照办的,希望日后,您能够多多关照一下他的家眷!”
郑泌昌听闻此话,脸上不禁流露出怅然的神色,在沉思许久后,方才回过神来,出言吩咐道:“嗯,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本官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谁也查不到你的踪迹!”
“多谢布政使大人!”
……
一夜的时间眨眼便过,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身处驿站的王廷和鄢懋卿,便收到了下属的禀报,说是马宁远已经招供。
王廷和鄢懋卿在从下属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自然是大喜过望,不过当他们拿到马宁远的口供时,不由得勃然大怒。
因为马宁远的口供,从头到尾,只涉及到了他一个人,这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与任何人无关!
“这个马宁远,真是不识好歹,看来我们对他还是太过于仁慈了!”
王廷在将马宁远的口供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后,脸上满是阴沉之色,如此说道。
随后,正当王廷和鄢懋卿准备赶赴监牢,兴师问罪之际,却又接到了下属的汇报,说是马宁远死了,死在了监牢内!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对于王廷和鄢懋卿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要知道,马宁远可是朝廷的钦犯,眼下,却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牢房中,要是这个消息传出去,王廷和鄢懋卿将难辞其咎!
在这之后,王廷和鄢懋卿顾不得其他,当即乘轿,匆匆赶往牢房。
待王廷和鄢懋卿赶往关押马宁远的牢房以后,看到的是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此刻,王廷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之色,只见其快步上前,用颤抖的手掀开白布。
待掀开白布后,映入眼帘的便是,马宁远那具已经失去了生机的尸体。
看着这熟悉的面容,王廷的脸上浮现出惊惧之色。
随后,只见其转过身来,用择人而噬的目光,从身后那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狱卒身上扫视而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要是不能够拿出一个说法来,就跟他一起下去吧!”
待王廷的话音落下,一旁的鄢懋卿也忍不住出言催促道:“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一个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在这之后,只见狱卒中,一名领头的站了出来,小心翼翼道:“两……两位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在那名狱卒的叙述之下,王廷和鄢懋卿总算是了解到了一些大致的情况。
随后,只见王廷微眯着眼,将目光从那些狱卒身上一一扫过,冷声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昨天晚上,马宁远突然找你们要笔墨纸砚!”
“在写下口供,并签字画押后,今天一早,就被发现死在了牢房内?”
那些狱卒听闻王廷此话,当即齐刷刷地跪伏于地,磕头如捣蒜,慌忙解释道:“是、是的,大人,今天一早弟兄们来查探情况时,便……便发现……”
那名狱卒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王廷冷冷打断了:“哼,真是一派胡言,这背后肯定另有蹊跷,来人,把他们都给本官带下去,大刑伺候!”
“一定要让他们说出,马宁远在临死之前,都跟谁接触过!”
待王廷的话音落下,一旁的侍卫当即上前,拱了拱手,沉声应道:“是,大人!”
“大人,饶命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大人,这件事情不关我的事啊!”
“求求您饶我一命吧,大人,小的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
渐渐地,求饶声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则是此起彼伏的惨嚎声。
随后,只见鄢懋卿面露忧虑之色,转过身来,看向一旁的王廷,出言询问道:“马宁远死了,这下事情可麻烦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廷将鄢懋卿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想办法,将这桩案子办成铁案!”
鄢懋卿听闻王廷此话,在犹疑片刻后,紧跟着开口道:“你的意思是……”
王廷将目光从鄢懋卿的身上收回,点了点头,沉声道:“嗯,没错,到时候就说马宁远是畏罪自杀,再把罪责都推到那些狱卒身上就行了!”
鄢懋卿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阴沉之色,喋喋不休道:“真是该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这之后,只见王廷瞥了鄢懋卿一眼,出言打断了他的碎碎念:“行了,眼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理,咱们都得去总督府一趟!”
鄢懋卿闻言,点了点头,出言应声道:“嗯,走吧!”
在这之后,王廷和鄢懋卿并未有丝毫犹豫,当即乘上轿子,向着总督府所在的方向行去。
……
浙直总督府内,赵贞吉在用完早餐后不久,便接到了来自总督府官吏的汇报,说是此刻,王廷和鄢懋卿在总督府外求见。
“这个时候,他们两个来干什么,难不成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随后,只见赵贞吉将内心纷乱的想法尽皆压下,回过神来,吩咐总督府的官吏,将二人带至议事大厅等候。
“哼,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在这之后,赵贞吉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迈步,前往了总督府议事大厅。
当赵贞吉来到总督府议事大厅时,敏锐地观察到了王廷和鄢懋卿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之色。
王廷和鄢懋卿眼见赵贞吉到来,连忙从座椅上起身,俯下身体,向其恭敬行礼道:“见过巡抚大人!”
赵贞吉闻言,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随后,只见其自顾自地坐于上首,出言询问道:“二位大人不是应该在查案吗,跑到总督府来干什么?”
待赵贞吉的话音落下,王廷和鄢懋卿二人不由得面露难色。
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后,只见王廷站了出来,看向赵贞吉所在的方向,小心翼翼道:“巡……巡抚大人,实不相瞒,马宁远出事了!”
赵贞吉听闻王廷此话,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只见其猛地从座椅上起身,出言追问道:“你说什么,马宁远出事了?”
迎着赵贞吉那满是审视的目光,王廷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是的,巡抚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马宁远……”
在王廷的叙述下,赵贞吉总算是了解到了事情的大致情况。
随后,只见赵贞吉轻抚胡须,将目光分别从鄢懋卿和王廷的身上扫视而过,缓缓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马宁远是畏罪自杀?”
王廷和鄢懋卿闻言,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回应道:“是的,巡抚大人,马宁远肯定是畏罪自杀!”
赵贞吉将鄢懋卿和王廷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脸上闪过一丝鄙夷之色。
随后,只见其在故作思虑后,缓缓道:“可是本官得到的消息,却是马宁远近些天来遭受酷刑,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赵贞吉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笑容,出言反问道:“二位大人觉得,会不会是因为马宁远招架不住酷刑,这才……”
一旁的王廷和鄢懋卿听闻赵贞吉此话,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慌乱之色,连忙出言解释道:“巡……巡抚大人,不是这样的,马宁远真的是畏罪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