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马上出发吧!”
赵贞吉闻言,将目光从那名亲信的身上收回,紧跟着吩咐道。
“是,大人,小的这就告退!”
那名亲信闻言,未作丝毫犹豫,在向赵贞吉拱了拱手后,便快步离开了。
在这之后不久,赵贞吉便收到了总督府官吏的禀报,说是鄢懋卿和王廷在外求见。
赵贞吉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嘲讽之色:“哼,这是来向本官负荆请罪来了?”
“也罢,本官就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样!”
赵贞吉说完,便转过身来,看向那位前来禀报的总督府官吏,出言吩咐道:“让他们到议事大厅等着,本官这就过去!”
那名总督府历闻言,当即躬身于地,恭敬应声道:“是,巡抚大人!”
总督府议事大厅内,此刻,鄢懋卿和王廷,正分别坐在两侧的座椅上,啜饮着杯中的茶水。
但此时的鄢懋卿,却远没有明面上表现的那么平静。
毕竟,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曾经担任过监察御史的赵贞吉啊!
赵贞吉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难缠,再加上其本人十分善于趋利避害,以极其敏锐的嗅觉,躲过了许多次陷害,以至于在朝中有了“不粘锅”的称号。
鄢懋卿的心里十分清楚,以查案的名义,将郑泌昌、何茂才二人暂时停职,已经严重损害了赵贞吉身为浙江巡抚的权威!
因此,赵贞吉身为浙江巡抚,无论如何也得站出来替郑泌昌、何茂才二人讨回公道!
不然的话,人心就散了,往后他这个浙江巡抚还怎么当下去?
正因为如此,鄢懋卿在跟王廷商议许久后,最终决定给出一个具体的期限。
等时间一到,无论到时候的情况如何,都将郑泌昌、何茂才二人官复原职,反正最终目的是为了捞银子,对付他们两个也只不过是顺带。
这样一来,赵贞吉对于自己的下属,也算是有了交代,而他们也可以借着这个间隙,大量收购百姓手中的生丝。
这样一来,至少大家在明面上还说得过去,不必彻底撕破脸皮,弄得个你死我活。
正当鄢懋卿还在绞尽脑汁地盘算之际,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不多时,只见赵贞吉踱着步子,进入了总督府议事大厅。
鄢懋卿和王廷见赵贞吉到来,在互相对视一眼后,连忙从座椅上起身,俯下身体,向其恭敬行礼道:“见过巡抚大人!”
赵贞吉闻言,并未着急回应,而是冷冷地瞥了鄢懋卿和王廷一眼,出言嘲讽道:“鄢大人和王大人这是干什么,您二位,可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浙江查案,本官可万万担待不起啊!”
鄢懋卿和王廷自然听出了赵贞吉话中的不满,不过他们也能够理解赵贞吉现在的心情,这件事情换谁来,都不会给他们两个好脸色。
随后,只见鄢懋卿讪笑两声,想要缓解眼下这个尴尬的场面:“巡抚大人,您误会了,咱们并不是为了针对谁,您大可放心,等查明真相后,自会将郑大人何大人官复原职的!”
赵贞吉听闻鄢懋卿此话,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一些。
随后,只见其自顾自地在主位上坐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其实本官也不是不明白二位的难处,只是二位一上来就将我浙江的布政使、按察使尽数停职,本官要是不做点什么,可没法交代啊!”
赵贞吉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倘若只是一两天也就罢了,这时间一长,恐怕就得出乱子啊!”
见赵贞吉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只见鄢懋卿咬了咬牙,摆出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看向赵贞吉所在的方向,提议道。
“不如这样,巡抚大人,给我们半个月的时间,用来调查马宁远的这桩案子,等时间一到,就让郑大人、何大人官复原职,您看如何?”
鄢懋卿的话音刚落,一旁的王廷也站了出来,出言应和道:“是啊,巡抚大人,这便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咱们要是查不出来什么,也没法向上头交代啊!”
赵贞吉听闻此话,不由得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良久,只见赵贞吉回过神来,将目光分别从鄢懋卿和王廷的身上扫视而过,沉声道:“十天!”
“本官只给你们十天的时间,要是到时候还查不出来,那么本官就将你们的所作所为,如实上奏朝廷,交由陛下决断!”
王廷见赵贞吉丝毫不给面子,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愤懑之色,其刚想站出来说些什么,便被一旁的鄢懋卿用眼神制止了。
随后,只见鄢懋卿看向赵贞吉所在的方向,出言询问道:“巡抚大人,十天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于紧张了,能否再宽限几天?”
赵贞吉闻言,瞥了鄢懋卿一眼,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回应道:“无论如何,本官只给你们十天的时间!”
“你们要是不服气,尽管上奏朝廷,或者向督察院弹劾本官!”
赵贞吉的话音刚落,一旁的鄢懋卿以及王廷,不由得满脸黑线。
谁不知道督察院右都御史海瑞,是你赵贞吉的人,往督察院递弹劾奏疏,不是自投罗网吗?
还有,你赵贞吉现在可是封疆大吏,谁敢随便弹劾你!
眼见事情再无商量的余地,无奈之下,鄢懋卿和王廷只得捏着鼻子,承认了这个事实。
毕竟,十天的时间,已经足以从百姓的手中收购生丝了。
在这之后,鄢懋卿和王廷,并未在总督府议事大厅停留太久,在向赵贞吉躬身行礼后,便陆续离开了。
待鄢懋卿和王廷离开以后,只见赵贞吉收回目光,脸上满是莫名的神色,暗自道。
“你们心里的那点算计,能瞒得过本官吗?”
“有织造局以及朝中的那些人,在背后撑腰又如何,等着吧,本官早晚把你们一起收拾了!”
……
“老……老爷,这里是严阁老托人给您送来的书信!”
只见管家鼓起勇气,敲了敲郑泌昌的房门,小心翼翼道。
不久前,郑泌昌在返回家中后,便阴沉着脸,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贸然靠近郑泌昌。
等到郑泌昌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后,管家方才带着书信,敲响了郑泌昌的房门。
见郑泌昌许久未曾给出回应,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当其打算就此离去的时候,只听郑泌昌的声音传来。
“进来!”
“是,老爷!”
在这之后,只见管家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前提下,推开了房门,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
管家刚进入房间,便察觉到有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在察觉到这道目光后,管家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惶恐不安的神色,只见其连忙将信封取出,低下头,恭敬道:“老爷!”
郑泌昌闻言,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在将管家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方才出言询问道:“这封信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管家听闻郑泌昌此话,不敢有丝毫隐瞒,在回忆片刻后,方才恭敬应声道:“回老爷,在您离开后不久,这封信便被送到了府上!”
郑泌昌闻言,向管家略微颔首,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随后,只见郑泌昌从管家的手中将信封接过,沉声吩咐道:“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管家闻言,整个人如蒙大赦,只见其低下头,向郑泌昌躬身行礼道:“是,老爷,小的这就告退!”
管家说完,没有在房间内作丝毫停留,当即快步离开,只不过管家在离开时,还顺带着将房间的门,也给一并带上了。
待管家离开以后,房间内就只剩下了郑泌昌一个人,随后,只见其将信封拆开,开始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
第670章 让孤一个人静一静吧
待郑泌昌将信中的内容浏览完毕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严嵩在信中所要表达的意思十分简单,那便是让马宁远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罪责。
这样一来,便可以避免因为这桩案子,而牵扯到更多的人,尤其是胡宗宪。
除此之外,信中还提到了鄢懋卿已经背叛的事实,让他们多加防范。
“该死,为什么这封信不早点送过来,要是早点送过来的话,本官也不至于……”
随后,郑泌昌仿佛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
此刻,郑泌昌正不自觉地攥紧手上的信纸,饶使是久经宦海的他,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连马宁远这种,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地替严家办事的人,在必要的时候,都会被牺牲,自己一个小小的布政使,又算得了什么呢?
此时的郑泌昌,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当初沈一石与芸娘一同自焚时,何茂才曾经说过的话:“老郑,我有预感,咱们俩日后的下场,比这好不了多少!”
良久,只见郑泌昌回过神来,惨然一笑,出言感慨道:“现在看来,还真是一语成谶了!”
郑泌昌的心里十分清楚,眼下,只有让马宁远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罪责,方才能够保全其他人。
不然的话,倒楣的不仅仅只有他和何茂才,这把火甚至还有可能,会烧到严阁老他们的头上!
“唉,一路走好,日后你的家眷亲属,本官会替你照看的!”
在这之后,只见郑泌昌铺开纸笔,将严嵩在信中所要表达的意思,大致转述了一遍。
待最后一个字落下,只见郑泌昌将手上的毛笔放回原位,在将信的内容大致浏览了一遍后,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等到纸上的墨迹干透,只见郑泌昌将其小心翼翼地装入信封。
但接下来,郑泌昌却为应该如何将这封信,送到马宁远的手中犯了难。
郑泌昌知道,既然鄢懋卿、王廷敢放自己回来,那么肯定会有所准备!
别的不说,在自己家附近,肯定到处都是眼线,只要自己这边稍有动作,鄢懋卿他们,很快就能够知晓。
正当郑泌昌还在因此事而感到忧虑之际,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敲门声。
眼见脑海中的思绪被打断,郑泌昌不由得皱了皱眉,出言吩咐道:“进来!”
话音落下,只听‘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来人正是管家。
待管家进入房间以后,只见郑泌昌瞥了他一眼,出言询问道:“有什么事吗?”
管家听闻此话,未作丝毫犹豫,当即俯下身体,毕恭毕敬道:“老爷,总督府那边派人来了!”
郑泌昌在从管家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难掩心中的激动之色,只见其猛地从座椅上起身,迫切地吩咐道:“马上带本官过去!”
管家闻言,当即神色一凛,沉声应道:“是,老爷!”
随后,在管家的引领之下,郑泌昌来到了专门待客的大厅内。
总督府官吏见郑泌昌到来,连忙迎了上来,俯下身体,恭敬道:“下官见过布政使大人!”
郑泌昌眼见来人是自己相熟的总督府官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出言询问道:“说吧,巡抚大人派你来干什么?”
那名总督府的官吏闻言,不假思索地出言应声道:“布政使大人,巡抚大人派下官来告诉你,倘若十天以后,上面派来的那些人没查出什么的话,那么你与何大人,都将官复原职!”
郑泌昌闻言,脸上适时浮现出感激之色,只见其向那名总督府的官吏拱了拱手,紧跟着开口道:“嗯,待会儿下来后,劳烦转告巡抚大人一声,就说本官一定会记住他的大恩大德的!”
那名总督府的官吏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惶恐之色,连忙应声道:“布政使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那名总督府的官吏说完,便准备告辞离去,谁知,刚走出没几步,只听郑泌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现在本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那名总督府的官吏听闻郑泌昌此话,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脸震惊地看向郑泌昌所在的方向。
由于太过于激动,那名总督府官吏的呼吸,都不可避免地变得急促起来。
此刻的他,正面临着人生最大的抉择,从郑泌昌的语气便能够听出,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换句话说,这件事情风险很大!
成功了的话,眼前这位布政使大人,必定会承自己一份情,往后自己飞黄腾达都不是梦,要是失败了的话,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在天人交战许久后,那名总督府的官吏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只见其紧咬牙关,低下头,沉声道。
“布政使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下官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郑泌昌见此情形,点了点头,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信封取出,交到那位官吏的手中,沉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