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时间眨眼便过,清晨,内阁外。
徐阶下了轿子,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内阁,心情格外舒畅。
因为在他的指导之下,不仅裕王在招待罗刹使团的宴会上,表现得十分完美,而且,他还抓到了严嵩的把柄。
昨天晚上,当徐阶结束宴会,乘轿回到自己位于京城的宅邸时,户部右侍郎王廷秘密来访,并将一个重磅消息告诉了他。
那便是,眼下严世蕃所在的工部,正在派人秘密修筑、加固黄河附近的堤坝。
当徐阶从王廷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脸上不由得浮现出震惊之色。
但等徐阶在脑海中细细回想了一番,当初负责修筑堤坝的人选后,脸上的震惊,尽皆消弭于无形。
当初负责修筑黄河附近堤坝的,是赵文华、鄢懋卿,而河道监管则是李玄,这三个人凑到一起,干出什么事,徐阶都丝毫不意外。
“哼,严嵩,当初你自己造下的孽,现在想偷偷补救,晚了,待会儿看我怎么拿捏你!”
尽管徐阶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他并不打算,将这件事情上报给嘉靖。
因为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像这种事他们也不是没干过,万一到时候把严嵩逼急眼了,将事情闹大,到时候,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倘若按照大明律来处置的话,大家都得被拉去菜市口砍头!
正当徐阶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接下来应该如何对付严嵩时,他眼睛的余光,偶然间瞥到了严嵩的轿子。
徐阶见此情形,旋即收敛心神,待严嵩的轿子停稳后,当即迎了上去。
“严阁老,这么早就来了?”
“哦,是徐阁老啊,最近一段时间事务繁多,不得不早点过来啊!”
严嵩见来人是徐阶,在怔楞了片刻后,旋即笑着给出了回应。
在这之后,严嵩和徐阶便并排走在一起,时不时聊上几句闲话。
当二人行进至内阁外的台阶处时,只见徐阶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向严嵩。
“严阁老,最近朝中有一条不实的流言在四处传播,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这件事啊?”
“哦,还请徐阁老直言!”
严嵩听闻徐阶此话,暗自提高了警惕,旋即摆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出言询问道。
徐阶将严嵩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轻笑一声,旋即缓缓道。
“我听说,黄河那边的堤坝,好像出了一点问题,严阁老您知道这件事吗?”
严嵩闻言,瞳孔骤然收缩,虽然脸上的神色未变,但此刻,他的心中却早已是惊天骇浪。
“该死,徐阶是从何处得知这个消息的,难不成中间是谁走漏了消息?”
徐阶看着眼前惊疑不定的严嵩,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快意,在这之后,只见其垂下眼眸,无声自语道。
“严嵩啊严嵩,你也有今天啊!”
在经由一开始的慌张以后,严嵩很快便反应过来,倘若徐阶打算,将这件事情上报给陛下的话,那么他就没必要提醒自己!
更何况,他徐阶的屁股同样也不干净,像这种事,他徐阶也没少做。
也就是说,徐阶想要借着这个机会,从自己的手中,捞取筹码。
“该死的徐阶,居然借着这件事情……真卑鄙啊!”
严嵩如此想着,脸上满是阴沉之色,随后只见其强作镇定,将目光转向徐阶,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徐阁老,实不相瞒,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多谢徐阁老提醒,我会着手处理的!”
严嵩的这句话,在徐阶看来,则包含着别的意味:“别废话了,你想要什么,尽管提出来吧!”
徐阶闻言,在思衬了片刻后,旋即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严阁老,话说不久前,陛下为了修缮、加固堤坝,拨了九百六十五万两银子出来吧?”
徐阶的话音刚落,严嵩便敏锐地领悟到了徐阶所要表达的意思:“作为掩盖这件事情的补偿,把你的那部分份额,也一起交出来吧!”
“这个该死的徐阶,胃口真大啊!”
在这之后,只见严嵩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后,旋即开口道。
“嗯,徐阁老说得没错,不久前陛下让你们户部那边,拨了九百六十五万两银子用以加固堤坝。”
“除去耗费的四百五十万两银子以外,还剩下五百万两银子!”
徐阶听闻严嵩此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旋即,只见其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沉声道。
“嗯,这群混账东西,整天正事不干,传这些流言倒是挺来劲的!”
在这之后,只见徐阶将目光转向一旁的严嵩,出言安慰道。
“严阁老你不必担忧,流言一事,我会好好处理的,不会让这些流言干扰到您的,接下来的事情就劳烦严阁老了!”
“哪里,哪里,徐阁老言重了!”
严嵩听闻徐阶此话,旋即向徐阶略微颔首,紧跟着开口道。
“时候也不早了,严阁老,我们进去吧!”
“嗯。”
作者君要出去吃席
如题,作者君迫于无奈要出去吃席,抱歉,今天只有一更o_o
第612章 新一任衍圣公
在那以后,时间便如同白驹过隙一般,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六月中旬。
天空中所悬挂的太阳,相较于初春时分,多了一些温度。
紫禁城,乾清宫外。
此刻,孔尚贤的从弟孔尚坦,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乾清宫,心中满是彷徨。
尽管早在五月份的时候,孔府便已经决定,由孔尚坦来接替孔尚贤,成为新一任的衍圣公!
但由于在这之前,历朝历代都未曾有过废除衍圣公的先例发生,因此,孔府那边特意举办了一场祭祀,将整件事情的缘由,一字不漏地告诉了自己的老祖宗孔子。
待祭祀举办完毕,把该处理的事务,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以后,孔尚坦方才从山东曲阜出发,匆忙赶往京城。
“唉,希望待会儿在见到陛下的时候,一切顺利吧!”
“不然的话,孔府的千年传承,恐怕今朝就得断绝于此了!”
孔尚坦如此想着,脸上的彷徨之色更甚,因为这次,孔尚坦并不仅仅只代表他一个人,在他的身后,是整个孔府。
要是孔尚坦没能够顺利承袭衍圣公的位置,那么孔府千年传承的基业,都将彻底化为乌有。
就在这时,只听一道尖细的嗓音响起:“宣,孔尚坦觐见!”
孔尚坦听闻此话,当即收敛心神,异常决绝地踏上了乾清宫的阶梯。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孔尚坦刚一进入乾清宫,便‘扑通’一声跪伏于地,毕恭毕敬道。
坐于龙椅之上的嘉靖闻言,在上下打量了孔尚坦一番后,脸上流露出和煦的笑容,出言吩咐道。
“嗯,起来吧!”
“谢……谢陛下!”
在得到嘉靖的应允后,孔尚坦方才从地上缓缓起身,或许是由于太过于紧张,导致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略微颤抖。
嘉靖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挑了挑眉,笑着打趣道。
“孔尚坦,朕又不会吃了你,怎么,这么害怕见朕?”
孔尚坦听闻此话,整个人顿时变得手足无措,慌忙解释道。
“启……启禀陛下,微……微臣从进入乾清宫的那一刻起,便被陛下身上的气势所震慑,故而过于紧张,以至于做出如此失礼行为,还望陛下恕罪!”
孔尚坦在说到这里时,生怕嘉靖不满意,又慌慌张张地继续补充道。
“总……总之,微臣下来以后一定改正……”
“行了,不必再说了,朕明白你的意思,来人,赐座!”
嘉靖并未在意孔尚坦的这番话,而是颇为随意地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
待嘉靖的话音落下,很快便有太监上前,为孔尚坦搬来了座椅,并贴心地在上面铺好了软垫。
“坐吧!”
“是,陛下!”
孔尚坦听闻嘉靖此话,未作推辞,径直在座椅上坐下,不过孔尚坦牢记了族中长老的叮嘱,整个人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动作。
嘉靖见此情形,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旋即选择直入正题。
“孔尚坦,孔府那边,是推举你作为新一任衍圣公的人选对吧?”
“是、是的,陛下!”
孔尚坦听闻嘉靖此话,在怔楞了片刻后,旋即恭敬应声道。
嘉靖闻言,将目光从孔尚坦的身上收回,不紧不慢地出言询问道。
“既然如此,孔尚坦,那你知道,朕当初为什么要废除衍圣公孔尚贤吗?”
孔尚坦听闻嘉靖此话,瞳孔骤然收缩,其在犹豫许久后,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陛下,尽管微臣并不了解这背后的缘由,但有一点微臣可以确定,一定是我孔家有错在先,做了什么对不起陛下的事,陛下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方才……”
孔尚坦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嘉靖不耐烦地打断了。
“吕芳,把东西拿给他看看!”
“遵命,陛下!”
吕芳在应声后,旋即上前,在一旁的书案上翻找许久后,方才将记录有孔家罪行的卷宗找出。
在这之后,只见吕芳来到孔尚坦的面前,将手中的卷宗,递交到了他的手中。
“这便是朕废除衍圣公孔尚贤的理由,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是,陛下!”
孔尚坦在恭敬应声后,旋即颤抖着双手,将卷宗从吕芳的手中接过。
当孔尚坦将手上的卷宗翻开的时候,只见上面事无巨细地记录着孔家所犯下的罪行。
越往后翻,孔尚坦的脸色就愈发难看,他不敢相信,平日里,一个个和和气气,对待自己十分不错的兄长、长辈,居然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当孔尚坦强撑着将卷宗内所记录的内容,翻看完毕时,他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所浸湿。
随后,只见其将手上的卷宗放置一旁,‘扑通’一声跪伏于地,向嘉靖请求道。
“陛下,微臣有罪,还望陛下责罚!”
“行了,该处罚的朕都已经处罚过了,这件事情就暂时到此为止吧,你可不要步孔尚贤的后尘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