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嘉靖拿着那封奏疏,重新坐回到了龙椅之上。
待嘉靖将奏疏翻开,看到上面所记录的内容后,自顾自地说道。
“咦,这是严嵩和徐阶共同向朕提交的,工部那边有关修筑、加固堤坝所耗费银两的报告!”
“朕记得,上次户部那边,拨了九百六十五万两银子给他们,这一眨眼的功夫,就用了四百五十万两?”
“加固黄河附近的堤坝用了一百八十二万两,还有牡丹江、松鹤江……”
嘉靖很快便将奏疏中的内容浏览完毕,在这之后,只见嘉靖将手上的奏疏放下,旋即看向一旁的吕芳,话锋一转,紧跟着询问道。
“对了吕芳,最近宫中没有什么奇怪的流言了吧?”
吕芳闻言,整个人不由得错愕了片刻,他原本以为嘉靖会问自己有关工部那边修筑、加固堤坝,所耗费银两的问题,谁知嘉靖却出乎意料地,向他问起了目前宫中的情况。
在这之后,只见吕芳面露感激之色,向嘉靖躬身行礼道:“启禀陛下,自从锦衣卫那边出手以后,宫中就再也没有奇怪的流言了!”
嘉靖在得到吕芳的回答后,点了点头,出言感慨道。
“嗯,说到底,这件事情朕也有责任,朕要是不让你休息几天的话,宫中也不会……”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脸上顿时浮现出惶恐不安的神色,斩钉截铁道。
“陛下,这都是奴婢的错,要是奴婢能够多加注意身体的话,陛下也不会让太医替奴婢诊治,更不会有后面的那些麻烦事了,况且,陛下您也是关心奴婢的身体,这才……”
“嗯。”
嘉靖听闻吕芳此话,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算是勉强认可了吕芳的话。
而吕芳见此情形,整个人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在这之后,只见吕芳面露犹疑之色,在思衬许久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对了陛下,奴婢突然想起来,不久前太医院那边送来消息,说是娘娘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目前的状况很好,不出意外的话,九月就将临盆!”
吕芳在说完以后,便毕恭毕敬地退至一旁,低下头,等待着嘉靖的回应。
嘉靖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向吕芳,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哦,是太医院那边送来的消息吗?”
吕芳在察觉到嘉靖看向自己的目光后,整个人开始变得忐忑不安起来,因为这个消息,并不是由太医院那边送过来的,而是皇贵妃沈氏,亲自委托他带给陛下的!
好在吕芳并未等太久,嘉靖在沉吟片刻后,旋即给出了回应。
“嗯,朕知道了,待会儿你让内务府那边派人过去问问,看皇贵妃那边还有什么需要的没有……”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整个人如蒙大赦,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旋即,只见吕芳的脸上闪过一丝庆幸之色:“呼,还好陛下没有太过于纠结消息的来源,不然的话……”
正当吕芳为此感到无比庆幸之际,嘉靖的声音又再次在他的耳旁响起:“吕芳,朕改主意了,说起来,朕有一段时间没有去甘露宫看望沈氏了,咱们现在就过去!”
吕芳闻言,在怔楞片刻后,旋即反应过来,颇为激动地应声道。
“遵命,陛下!”
在应声后,吕芳便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嘉靖的步伐,主仆二人,一同前往了甘露宫。
……
另一边,紫禁城,冯保的房间内。
此刻,房间,除了冯保以外,还有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上的几名太监,而这几名太监,都是冯保的心腹。
冯保一看见这几名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心腹,就气不打一处来。
此刻,冯保的脸上满是狰狞之色,眼中也布满血丝。
终于,在酝酿许久后,冯保开口了。
“你们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让你们做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不是我发现及时的话,恐怕你们全都得被锦衣卫抓过去!”
那几名跪伏在地上的太监听闻冯保此话,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因为冯保说的确实是事实。
当初他们在接到冯保的命令后,便开始着手在紫禁城内,大肆散布吕芳失宠的流言。
后来,正当他们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应该如何将流言传播至更广的范围时,锦衣卫出动了!
要不是冯保及时出手相救的话,那他们都会被锦衣卫以传播流言的罪名,抓进大牢,严加审讯!
那几名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冯保的心腹,眼见冯保已经把心中的怒火发泄的差不多了,方才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冯……冯公公,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冯保听闻此话,在沉吟片刻后,方才给出了回应。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都给我低调行事,有什么事情,我会派人通知你们的,都听明白了吗?”
冯保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用警告的目光,从跪伏在地上的几名心腹身上一一扫过。
那几名太监哪敢跟冯保对视,纷纷磕头如捣蒜,不住应声道。
“是,是,冯公公,我等知道了!”
“嗯,你们可以离开了!”
冯保在见此情形,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旋即吩咐道。
“是,冯公公,我们这就离开!”
冯保的那几名心腹听闻冯保此话,不敢有丝毫停留,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冯保看着他们狼狈离去的身影,冷笑一声,脸上满是鄙夷之色,无声自语道。
“哼,这群废物!”
在这之后,冯保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神色怅然,无声自语道。
“干爹,您难道真的要一直赖在掌印太监的位置上不走吗?”
……
京城,严府。
此刻,严嵩整个人正躺在镂空的胡床上,毫无形象地翻看着手上的《春秋》,而严世蕃则战战兢兢地等候在一旁,不敢有任何动作。
事情的缘由很简单,不久前,严嵩和徐阶以为预防夏季到来的汛期为由,请求嘉靖提前拨款,对那些久未修缮的堤坝进行加固。
这项差事,自然落到了严世蕃这位工部尚书的头上,等户部那边的银子拨下来以后,严世蕃很快便派遣官员前去对那些计划中的堤坝,进行加固与修缮。
由于这次,严世蕃听从了严嵩的指示,所选派的那些官员,皆是精明能干之辈,因此,当那些官员去往各地,进行视察以后,很快便发现了问题。
黄河附近的堤坝所用材料,十分低劣,根本就抵挡不住大水的冲击!
严世蕃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顿时吓得亡魂皆冒,旋即请求严嵩,从中嘉靖拨的九百六十五万两银子中,拿出两百万两银子,用于加固以及修筑黄河附近的堤坝上。
严世蕃看着此刻正专心致志看书的严嵩,在思衬许久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父亲,在这之前,孩儿也没想到,下面的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连修筑堤坝的材料,都敢肆意贪墨!”
“要不是这次咱们发现的早,到时候汛期一来,以现有堤坝的强度,根本承受不住洪水的冲击!”
“一旦堤坝垮塌,黄河周边的数十万老百姓都得遭殃,到时候惹得陛下震怒,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人头落地!”
严世蕃在说完以后,脸上满是庆幸之色。
一旁的严嵩在听完严世蕃的禀报后,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旋即将目光从面前的《春秋》上移开,紧跟着询问道。
“黄河附近的堤坝,当初是由谁来主持修筑的?”
严世蕃听闻严嵩此话,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抹尴尬之色,在犹豫许久后,方才怯懦道。
“回父亲的话,当初黄河附近的堤坝,是由鄢懋卿、赵文华、河道监管李玄一同主持修筑的,另外当地的巡抚也……”
严世蕃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严嵩不耐烦地打断了:“行了,不必再说了,这群该死的虫豸!”
此刻,在严嵩的脸上满是愤懑之色,只见其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
“哼,赵文华这个混蛋,当初老是打着你爹我的旗号,大把捞银子,还好陛下亲自下令处死了他!”
“还有鄢懋卿,这也不是个好东西,近些年来,要不是我护着他,他鄢懋卿的脑袋,早就被陛下挂到京城的城墙上示众了!”
严嵩之所以如此恼怒,则是因为按照原本的估算,就算将大明境内需要进行修缮、加固的堤坝,全部用上好的材料重新加固一遍,所需要耗费的银两,也不过五六百万两左右!
到时候至少可以结余三四百万两银子,而结余下来的这部分银子,严嵩和徐阶一早便订好了协议,双方平分。
而眼下,却因为曾经的遗留问题,导致严嵩所能够分到的银子大大减少,试问,这如何不让他感到恼怒?
一旁的严世蕃见严嵩如此恼怒,在思衬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还请父亲息怒,赵文华、李玄都已经死了,您没有必要跟死人置气!”
严嵩闻言,不由得冷哼一声,旋即开口道。
“哼,这个赵文华,当初差点把你爹我给害死,而现在,我还不得不照看他的家人!”
严世蕃听闻此话,不由得讪笑两声,旋即出言劝诫道:“父……父亲,赵文华当初再怎么说,也是乖乖闭上了嘴,独自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罪名,您……”
严嵩闻言,冷冷地瞥了严世蕃一眼,转而开口道。
“哼,严世蕃,这种事还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严世蕃自知逾矩,连忙将头低下,颇为恭敬地出言应和道。
“是,父亲说的是!”
在这之后,只见严世蕃话锋一转,看向一旁的严嵩,出言询问道。
“那……父亲,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唉,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放着黄河附近的那些堤坝不管吧,继续往下修吧!”
严嵩闻言,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旋即给出了回应。
严世蕃刚想出言应声,却听见严嵩那不包含一丝情绪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耳旁响起:“严世蕃,这一次好好盯着,要是有人敢在这上面动手脚的话,直接弄死他!”
不知道是不是严世蕃的错觉,此刻的严嵩,脸上的神色异常冷峻,严世蕃在怔楞许久后,方才回过神来,沉声应道。
“是,父亲,孩儿知道了!”
“嗯,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眼见事情都已经商讨地差不多了,只见严嵩颇为随意地摆了摆手,如此吩咐道。
“是,父亲,孩儿这就告退!”
严世蕃在向严嵩躬身行礼后,旋即迈步离开。
只不过,严世蕃还没走出几步,却被严嵩出言叫住。
“等等!”
严世蕃听闻严嵩此话,脸上满是疑惑之色,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出言询问道。
“父亲,您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吗?”
此刻,严嵩脸上的表情异常认真,只见其从胡床上缓缓起身,直视着严世蕃的眼睛,沉声叮嘱道。
“多注意点,别走漏了风声!”
“是,父亲!”
第604章 正式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