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诱敌深入之际甚至不曾布置伏兵,与真正的败退毫无区别。”
“依秦长安君的性子,即便本将麾下拥兵数十万、秦长安君仅只率兵数万,秦长安君也理应冲上一阵,趁势扩大战果,甚至是尝试一举得胜。”
“秦长安君为何连追都不追,坐视本将率军离去?”
“秦长安君又为何会突然变的如此保守?!”
扈穹所部的败退,是李牧在借此判断苏角究竟是孤军为伏还是只是埋伏圈的一环。
倘若苏角身后别无大将,那么依照苏角的性子,他很可能会钻入李牧布置的包围圈。
而任游所部的败退,则是李牧对嬴成蟜做出的试探。
为免被嬴成蟜察觉到危险,李牧扛着极大的心理压力和战略风险,真的没有布置伏兵!
在李牧看来,如果是嬴成蟜在苏角之后坐镇指挥,依照嬴成蟜的性子他理应衔尾追杀!
至少也会尝试着追杀一段,以求扩大战果。
可是。
没有!
苏角所部根本不曾踏出后峧山范围一步!
嬴成蟜此战的谨慎完全不同于嬴成蟜以往的作战风格,更是大大超出了李牧的意料之外。
若非亲眼看到了嬴成蟜率军冲阵,甚至是与嬴成蟜进行了阵前答话,李牧甚至要怀疑坐镇此军的将领究竟是不是嬴成蟜了!
可是,为什么!
李牧的眉头下意识的深深皱起:“本将不过是一名常年对抗匈奴异族的将领而已。”
“虽然本将曾大败燕国,小胜秦上将军翦、阵斩秦上将军齮,被大王封为武安君。”
“但本将多次对秦出征却都被秦长安君牵制,甚至是被秦长安君突袭攻破邯郸城,不得不罢兵休战,未能为我大赵开疆扩土。”
“于大局观之,本将不过只是秦长安君的败军之将。”
“秦长安君没有任何理由对本将心存忌惮,更不可能在对战本将之际陡然变得谨慎起来。”
“那么秦军如此反应的缘由,究竟是什么!”
虽然黎城驰援战已经让嬴成蟜在李牧心头祛除了近乎如神的光环。
但李牧依旧不认为自己有资格与嬴成蟜相提并论,更不认为嬴成蟜会对他心存忌惮。
他凭啥啊?!!
他李牧凭什么让一名连灭三国、大败五国、攻破邯郸、逼迫李牧不得不退军求和的当世大将忌惮如此啊!
现实和逻辑之间的冲突完全无法和解。
深深的疑惑萦绕于李牧心头。
直至军营再度嘈杂了起来、李牧肩头染上了厚重的晨露,李牧心头疑惑依旧没有丝毫缓和。
“主帅?”扈穹策马抵近李牧,轻声发问:“主帅莫非一夜未眠乎?”
“距离预定的拔营还有半个时辰,主帅是否要先去休息一番,由我等自行组织将士们用朝食、列阵备战?”
李牧将自己从深沉的思绪中抽身而出,而后摇头道:“本将精力充沛。”
“扈都尉所部可已休整妥当?”
李牧回答的模糊,问的却是骇人。
扈穹顿时就不在意李牧昨天究竟睡没睡觉了,小心的回答道:“我部将士们经昨日之败逃,军心已然不稳。”
“历经一夜休整,我部略略恢复了些许体力,但军心战意依旧低迷。”
“但若是主帅有所需,我部亦可堪承担寻常任务。”
昨日一战,扈穹所部战损超过四成!
虽然扈穹所部残兵甚少亲眼见到袍泽们战死的场景。
但那空荡荡的帐篷却在提醒着每一名将士,曾经住在这里与他们同吃同睡同训练的袍泽,已然战死!
如果迅速再来一场硬仗的话,扈穹所部恐怕会不战而溃!
所以扈穹言辞间显得非常小心,既不想让李牧失望,又不敢大包大揽的应承将令,摆出了一副愿为李牧效劳却实在无能为力的态度。
可惜,李牧或许听懂了扈穹言语间的暗示和态度,却懒得理会这些弯弯绕绕。
李牧只是略略颔首道:“善。”
“令扈都尉所部、任都尉所部今日皆囤于中军。”
“备战待令!”
扈穹嘴角发苦,甚至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
让你嘴欠!
问什么问!
问出命令来了吧!
但扈穹能怎么办?!
扈穹只能拱手而呼:“唯!”
李牧再令:“传令都尉赵茅。”
“率本部兵马向西进军!”
李牧一声令下,扈穹等所有赵将都对赵茅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然而赵茅却是肃然拱手:“唯!”
不同于只跟了李牧几年的扈穹,也不同于此战才跟随李牧作战的任游,赵茅早已跟随李牧作战十余年、数十次。
赵茅对李牧有着充足的信任。
对于李牧的命令赵茅也唯有一个回应,那就是——执行!
在赵茅坚定的意志下,一支虽然甲胄相仿但却比之昨日更加精锐的赵军部队踩踏着袍泽的血肉,再度踏上了向西挺进的道路。
赵茅右手持剑左手持盾,策马行于本部中段,连声喝令:“盾兵列于右,弩兵弩上弦!”
“临战之际都休要慌乱……”
赵茅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弩弦声便已炸响!
“嘣嘣嘣~~~”
赵茅循声仰头,看着那抛飞而来的箭雨,声线愈发坚定:“举盾!”
“前部后退,中部列枪林以对!”
“友军咬不断的硬骨头,就由我部来咬为齑粉!”
“杀!!!”
在赵茅的命令下,赵茅中部右侧枪兵列出了一道单薄而漫长的枪林,并以此为前部袍泽让出了奔逃的空间。
前部赵军迅速后撤,试图避免被一分为二的命运。
苏角见状毫不犹豫的喝令:“滚石,落!”
紧赶慢赶才打造而成的数十块滚石被一齐投放,顺着陡峭的山崖向下方赵军蹦跳着疾驰而去。
“快避让!”
“往左……不!滚石跳了!向右……啊!”
“都休要慌乱!保持阵型!乱阵者斩!”
面对自山巅滚落的石块,人类的求生本能催使着将士们避让。
可身后将领那明晃晃的剑刃却又逼的他们不得不站在原地。
百余名赵军因此被滚石砸成肉酱。
但当苏角率步卒赶来之时,赵茅所部枪林却也已重归稳固!
苏角撇了撇嘴,只能高呼:“以本将为锋矢。”
“密集阵列冲锋!”
苏角所部步卒于苏角身后收缩,形成以苏角为锋锐的锋矢。
刺向赵军!
并最终于赵茅前部中段切下,将两千余赵军困于包围之中!
赵茅根本没有理会那些落入埋伏的将士,他的目光始终盯着苏角。
见苏角果然再度冲阵,赵茅毫不犹豫的喝令:“盾兵列三层盾阵,密集包围敌军都尉!”
“弩兵目标敌军都尉,攒射!”
“不惜一切代价,斩敌军都尉于此!”
此战与其说是埋伏战,倒不如说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山地争夺战。
自交战之初,此战烈度便已至白热化!
将士在嘶吼。
鲜血在喷涌。
但李牧却没有丝毫增派援军的迹象!
(本章完)
第711章 诱敌深入?不,这是调虎离山!后峧山失守!
赵军势大。
但突出于阵前的赵茅所部却如大海旁的小水洼一般,虽然背靠一望无垠的海水,却未曾得到丝毫援助。
即便水洼在顽强的挣扎着,可烈日的暴晒依旧让它愈发孱弱。
任游面露不忍的说:“主帅,果真不发兵救援都尉赵茅所部吗?”
看到今日的赵茅,任游就好似看到了昨天的自己。
甚至因为赵茅所部的作战意志更加坚定,赵茅所部承受的损失也更加惨重!
一股兔死狐悲之感,涌上心头。
李牧平静的回答:“不救。”
“令都尉赵茅所部列阵后撤!”
“被包围的将士们固守死战!”
“高声告知所有被包围的将士。”
“若有将士叛赵投秦,则罪其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