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沉声回答:“愚兄已经失败过一次,便不会再失败第二次!”
“近些时日愚兄会稳住仲父,尽可能让仲父同意愚兄亲政。”
“若仲父不同意……”
嬴政轻吸一口气,加重语气:“便是赌上身家性命与大秦社稷,寡人也定要夺回寡人该有的权柄!”
蒙恬等人目光都变得坚定了起来,若非吕不韦等人就在后面不远处跟着,他们高低得大喊一嗓子,愿为王前驱!
嬴成蟜肃声低喝:“愿王兄万胜!”
顿了顿,嬴成蟜补充了一句:“也请王兄多加关注王太后(赵姬),两年前王兄未能亲政,不一定仅只是相邦一人之意!”
嬴政眸光微凝,轻轻点头:“愚兄知之矣。”
“莫说愚兄了,愚兄为你争取了两个半月的时间,王弟怎的仍未娶妻?”
“王弟府中姬妾可有怀身孕者?”
嬴成蟜赶忙拱手讨饶:“这几个月间愚弟忙着安排还来不及呢,哪有时间寻欢作乐?”
话题不正经了起来,蒙恬等人构成的人肉隔离圈也变得松散。
两万名抽调自咸阳大营的精兵早已等候多时。
出了城门嬴成蟜便翻身上马,汇入大军前端,对着嬴政拱手一礼,肃声而呼:
“末将定当旗开得胜,不负大王一路相送之恩!”
嬴政的目光散向全军,但视线却一直落在嬴成蟜一人身上,口中大喝:
“唯愿诸君凯旋!”
军中传令兵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将嬴政的话扩至全军。
这可是嬴政诶!
大秦的王!
亲眼见到大秦的王、亲耳听到大秦的王的话,可把两万大军激动坏了,扯着嗓子呐喊:
“大秦万胜!”
嬴成蟜最后看了嬴政一眼,用力一拽缰绳,手中长戟高举,朗声喝令:
“全军,出征!”
站在城门处,嬴政眼睁睁的看着嬴成蟜率军离去。
直至嬴成蟜的身影已被大军掩盖,嬴政仍久久不曾动作。
嬴政熬得住,但不少老臣已经站到腿酸了。
吕不韦见状只得上前提醒:“王上,长安君已出征,王上仁爱士卒之心业已昭示。”
“该回宫了。”
嬴政头也不回的发问:“仲父,王弟能活着回来吗?”
吕不韦沉默了几秒后方才回答:“王上,治乱安危,存亡之道,其固无二;至智弃智,至仁忘仁,至德不德。”
“何解?”
这句话出自《吕氏春秋·审分览·任数》,嬴政早已读过。
嬴政拢在袖中的双手攥紧成拳,声音低沉的回答:“治乱安危存亡,本来就没有另外的道理。”
“所以,最大的聪明是丢掉聪明,最大的仁慈是忘掉仁慈,最高的道德是不要道德。”
嬴政回头看向吕不韦,双眼之中满是不甘和怒火:“但那是寡人的王弟啊!”
“寡人如何能忘掉仁慈?不要道德?”
吕不韦温声劝导:
“看来王上已经读过《审分览》了,却仍不能解其本意。”
“随臣回宫,臣为王上讲书解惑,可好?”
嬴政压下愤怒,轻声一叹:“谢仲父解惑。”
“回宫!”
看着嬴政眼中的愤怒和一步三回头的背影,吕不韦的心情很复杂。
如果嬴政看不出他们在针对嬴成蟜,那说明这孩子废了,以后谁又能继承自己的思想?
如果嬴政不为嬴成蟜说话,那说明这孩子太过冷血理性,以后又如何能奢望他对吕不韦网开一面?
从理性上来讲,吕不韦欣慰于嬴政的成长。
但从感性上来讲,吕不韦却又无法接受嬴政拥有自己想法、脱离他掌控的变化,更忐忑于嬴政当权后究竟会如何待他!
千百思绪化为一声轻叹,吕不韦对身侧招了招手。
嫪毐顺势站在了吕不韦身侧,低声发问:“相邦有何吩咐?”
吕不韦低声叮嘱:“明日联手群臣,弹劾韩仓!”
“两个月内,我要将韩系外戚全部逐出朝堂,并将他们空出来的关键位置全部换上我们的人!”
嫪毐微微皱眉:“会否太过仓促?”
吕不韦看着嬴政那犹如铁塔般的身影,沉声低语:
“时不我待啊!”
(本章完)
第7章 他将成为全军的敌人
八月十五日,河东郡,秦军临时大营。
“嘶~~~”
“痛啊!”
嬴成蟜压抑着声音,低声痛呼。
他在出征之前设想过很多自己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但第一个难住他的,却是一个他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上厕所!
无论是在咸阳城时还是在长安乡时,嬴成蟜上厕所后都是上好的绸布擦拭,所以即便身处秦朝,嬴成蟜也从未在如厕方面有过任何困扰。
但现在,嬴成蟜出征在外,可没有粗使婆子帮他洗厕绸。
那他难道要自己洗用过的厕绸?或是让身为最后一道防线的家兵们帮他洗?若是他将用过的绸布直接扔掉,那些连衣服都有些褴褛的基层士卒见了又会作何感想?
为了军心,也为了避免关键时刻适应不了,嬴成蟜只能生平第一次开始尝试使用厕筹清洁。
可是这玩意是真的不好用啊!
小帐外,家兵八夫扯着嗓子发问:
“家主,用俺帮忙不?”
嬴成蟜即羞且怒的呵斥:
“噤声!”
让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帮自己擦?
嬴成蟜想想就能做噩梦!
折腾了好一会儿,嬴成蟜才一瘸一拐的走出小帐。
八夫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个盆:“家主,净手吧。”
嬴成蟜见状笑赞:“你若是闭上嘴、只留眼睛,日后便是不做家兵了也能做个管家。”
嬴成蟜对使用厕筹实在没什么经验,少不得手上沾点秽物,赶忙将双手放入水盆细细清洗。
但清洗过后,嬴成蟜却还是能闻到淡淡的臭味。
“吸~吸~”
对着自己的手闻了闻,嬴成蟜又闻了闻空气,不解发问:
“八夫,你闻闻是不是有点腌臜气?”
八夫梗着脖子回答:“那哪能啊。”
“若是家主觉得没洗干净,俺再去打盆水去。”
嬴成蟜摇了摇头:“不是我身上的气味,似是从远处飘来的。”
“走,去看看!”
带上五十名家兵,嬴成蟜在军营中走动了起来。
沿路遇到的秦军士卒不说心怀怨言,却也是士气低迷,这不由得让嬴成蟜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临时征募来的士卒不愿打仗也就算了,现在军中的这两万士卒可都是出自咸阳大营!
他们每个人都曾砍下过至少一名敌军的头颅,一旦大军补充兵员完毕,他们也都将担任军中的中基层官吏或主将亲兵。
这些人,是最应该闻战则喜的!
结果现在他们的士气却如此低迷?
嬴成蟜低声吩咐:“卦夫,安排些袍泽去军中打探打探。”
“为何军中士卒士气不盛!”
卦夫当即拱手:“遵命!”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直至走到营地边缘,嬴成蟜才终于知道了那空气中的臭气是从何而来。
只见军营东侧的一块洼地处竟满是秽物,面积扩达千余平方米!
几名士卒想站在洼地边缘如厕却被军法吏驱赶,只能硬着头皮,脚踩秽物的走进粪堆,硬着头皮如厕。
这换谁谁能高兴?
隐隐的,嬴成蟜还能听见一些士卒的抱怨吐槽:
“咱们也是打过好几次仗的人了,何曾见过连个如厕之所都安排不好的将领?”
“罢了罢了,三日后在河东郡的征兵就结束了,届时自会拔营出征,路上如厕就方便多了。”
“今日秽物已经可以没过鞋面,三日后那秽物岂不是能没过膝盖了?这与粪坑何异!”
“俺早就听说长安君不通兵事,未曾想竟是这般不通兵事,他不懂可以问啊,樊将军肯定懂!”
“人家毕竟是大王的弟弟,还是此军主将,樊将军如何能劝的动?”
“唉,造孽啊,我都不求此战得功了,只求不被主将害死,可以活着回家!”
“行了行了都少抱怨几句,若是被旁人听见就不好了,那长安君非得定咱们个扰乱军心不可!”
听着这些士卒的抱怨,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粪坑,嬴成蟜面色阴沉,沉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