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祁此话。
一下子将这些辽国细作,变成了可能是耶律洪基或耶律重元派来的人。
国之行为就变成了个人行径。
若是国之所为。
此事传出,丢的是大辽的脸面,丢的是耶律祁和周白的仕途。
但若是个人所为。
此事便能推到耶律洪基或耶律重元身上,至少不让辽国皇帝耶律宗真丢了颜面。
算是折中之策了。
宋辽皆有暗探在彼国,乃是公开的秘密。
没被抓到不丢人,抓到不承认也不丢人,但像这种人赃俱获还无法反驳,就丢人了!
这是国之无能的表现。
本来,随着大宋的强大,辽国在周边诸国眼中的地位就有所下降。
若再发生此事,特别是在贺正旦时,被大宋揪出来,给予重罚,那辽国丢脸就丢大了,耶律祁和周白返辽后,必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好大喜功的辽国皇帝耶律宗真绝对会杀掉一大批替罪羊。
包拯没有回答耶律祁的话语,而是反问道:“耶律特使,你真不识得这些人?”
“不识得,也未听说我大辽陛下派有暗探在汴京城!”
“我也是!”一旁的辽国副使周白也连忙补充道。
“二位特使恐怕过于自信了,咱们还是去府牢认一认吧!”包拯说罢,便率先朝着府牢的方向走去。
“二位请!”左有鼎笑眯眯地说道。
耶律祁和周白互视一眼,只得朝着府牢行去。
……
片刻后。
幽暗的开封府府牢内。
耶律祁遥遥看到一身囚服的洪福和老海,便高声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冒充我家陛下派来的暗探,是不是找死?”
耶律祁的声音甚大,不远处的洪福和老海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还不待洪福和和老海发话。
耶律祁便朝着包拯道:“包学士,是那两人吗?”
包拯点了点头。
“我根本不认识他们!”耶律祁挺着胸膛说道。
“我也不认识他们!”副使周白也紧跟着说道。
这二人对洪福和老海的暗示都已经快变成明示了。
他们传递了两個消息。
其一,你们是冒充辽国皇帝派来的暗探;其二,咱们不相识。
说罢。
耶律祁还速度极快地瞪了二人一眼,意在让他们配合。
这套把戏。
在包拯和左有鼎眼里,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根本上不了台面。
而包拯也早就猜到他们会有这一招。
包拯看向洪福。
洪福吓得一哆嗦,立即开口道:“耶律特使、周副使,你们别装了,咱们都认识快十年了。耶律特使,你胸前纹了一只鹰,周副使,你曾被狼咬过,现在脚踝处还有一道伤疤!”
此话一出。
耶律祁和周白恨不得立即杀了洪福,在辽时,二人与洪福就不对付。
没想到今日。
洪福不但自己找死,还要拉着他们两个垫背。
一时间,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耶律祁眼珠一转,看向包拯。
“包学士,他简直是胡说八道,如此攀咬我二人,分明是……是……是……”
一时间,耶律祁竟想不出洪福为何不配合。
后者如此做,除了能拉两个垫背的,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这时,洪福又开口了。
“耶律特使,想不出来,便别硬编。我若承认是耶律大王或大皇子主使,此事就非国之事,我就成了替罪羊,不但家族会被重惩,我也会身败名裂而死!”
“若承认是执行朝廷的命令,大宋只会追究朝廷的责任,你们来了,咱们就是一伙的,你们赶紧将我欠的钱还了,咱们一起扛着此事与大宋和谈,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咱们一起完蛋,没准儿还能落个为国捐躯而死,咱们也死得光荣!”
在昨晚苏良的谆谆教导下,洪福的领悟能力还是很强的。
此事若被认定是耶律大王或大皇子主使,辽国朝廷保住了脸面,他们两个就要当替罪羊,丢了性命。
若他们承认是执行朝廷的命令,那还有商量的余地。
耶律祁和周白为了自己的仕途,一定会愿意与大宋再商议商议,将此事压下去。
顿时,耶律祁和周白明白了洪福的算计。
“崔福(辽之原名)……伱……你……个败类,我大辽国的脸面重要,还是你们这几人的性命重要,朝廷养你几十载,你就不能牺牲自己吗?”
“你们怎么不牺牲啊?”洪福扯着喉咙,直接怼了回去。
这一刻。
耶律祁和周白再否认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耶律祁看向包拯,拱手道:“包学士,我大辽认栽了,咱们开门见山地聊吧!”
“贵国在我大辽亦有暗探。贵国若将此事闹得众所皆知且重惩我大辽的暗探,那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大辽必然依照一样的方式对待你们的暗探!”
“要避免两败俱伤,那就按照我说的来。”
“他们欠下的债,由我们来还。还完后,便将他们都放了,然后我带着他们回辽,放心,回去时,一片带字的纸条都不会带,如何?”
包拯黑着脸,道:“这是在威胁老夫?”
“没……没,包学士,我们在和您商量!”周白连忙道。
当下,他们有把柄在大宋手里。
若大宋选择两败俱伤的做法,辽国丢了脸面,依照耶律宗真的脾气,绝对会重惩,二人难辞其咎。
他们二人的仕途就完了。
此刻的二人,甚是后悔领了这么一个贺正旦的倒霉差事。
但此时已卷入其中,根本出不来。
耶律祁想了想,看向包拯,又道:包学士,不知多少钱能将此事大事化小,护住我辽国的颜面?”
“我大宋缺钱吗?此事自当依照我大宋法令来处理,本官明日便向官家汇禀,公告全城!”
包拯长袖一甩,大步离开。
耶律祁和周白面色苍白。
一旦告知全城,辽之暗探被一网打尽的消息便会传播出去,到那时,辽国就丢大人了。
辽国皇帝耶律宗真向来爱惜脸面,绝对会重惩二人。
左有鼎看向二人,道:“二位,烦请回使馆歇息吧!”
耶律祁和周白狠狠瞪了洪福一眼,无奈地跟着左有鼎走了出去。
……
片刻后,马车上。
耶律祁看向左有鼎,道:“左寺卿,此事不能公之于众啊!我家陛下甚爱脸面,若传出我国暗探被一网打尽的消息,恐怕宋辽的关系更加恶劣,甚至有可能引发战事啊!”
“我们到底该如何做才能避免此等祸患发生呢?只要能护住我辽国颜面,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全力去做!”
左有鼎淡淡一笑。
“二位,你们到底是想护住辽国颜面,还是想护住自己的仕途?若是前者,你们就承认自己是主使,明日去开封府自首,舍身为国!我相信,包学士没准儿会信你们!”
耶律祁和周白皆尴尬一笑。
在他们眼里,当然是自己的仕途和性命最重要。
但现在的关键是,若护不住辽国的颜面,他们的仕途甚是性命就没了。
“左寺卿,我们想要辽之颜面,也……也想要仕途!”周白说出了心里话。
“哼!虚伪!”
左有鼎眯上眼睛,不再说话。
……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都亭驿。
耶律祁和周白连忙将左有鼎请到了屋内。
他们来到汴京城,人生地不熟,经此大劫,目前唯一能说上话的,就是鸿胪寺寺卿左有鼎了。
“左寺卿,一旦鱼死网破,对我们双方都不好呀,大宋虽盛,但总也要防止党项人突然发起袭击,渔翁得利吧!”
“左寺卿,我辽当下,苦练骑兵,有诸多好战分子,他们若因此战,主张发兵南下,事情就闹大了!”
……
二人轮番轰炸,期待着左有鼎能为他们提供一个主意。
大约一刻钟后,左有鼎终于开了口。
“老夫想了想,还真有一个还算可行的主意。”
听到此话。
二人大喜,激动地几乎热泪盈眶。
一人提壶,一人拿茶杯,连忙为左有鼎倒茶。
这一刻。
左有鼎的心里那叫一个美。
自大宋建国以来,还从未发生过辽国贺正旦的特使为大宋官员端茶送水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