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又一道声音响起。
此次说话者,乃是首相文彦博。
保苏良之人,官是越来越大。
且是光明正大的保,有理有据的保,根本挑不出毛病。
文彦博走上高台。
“数日前,熙河镇传来歼灭近两千西夏贼的消息,朝堂内外都甚是兴奋,因为大家都知道那些西夏贼到底是什么成色。”
“我们早晚有一天会收拾西夏的!”
“今日,老夫要言说的,乃是建设熙河镇完全是因苏良而起,而今证实苏良的计策是正确的,此计策之名为:熙河拓边之策,策略的具体内容,老夫不便多讲,但在银台司可看到简报。”
“诸位应该明白‘拓边’二字的含义,此等功绩,能否使得苏良仍为京朝官?”
拓边。
能在西境或北境拓一里地,那都是大宋的英雄。
开拓疆土,可封侯拜相,名扬后世。
此等功绩。
虽还只是执行前期,但也不弱于平叛之功。
文彦博之所以将此机密道出来。
乃是让西夏知晓,大宋早晚一天会收拾他们。
此刻的大宋,没有了南境之危,且熙河镇的布局已成,根本不需要隐瞒此计策。
而西夏人可能也已经看出来了,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
那名要求将苏良外放的官员,有些不满地说道:“文相,你所言,不过就是一两张文书的事情,未免有些片面。天下人皆知,在贝州兵变之时,苏御史帮了你的忙,你不会徇私吧?”
此名官员为了不让苏良待在汴京城,不惜得罪首相文彦博。
文彦博并未生气,朝着人群中望去。
“有证人!”
一道尖亮的声音传来,来者乃是勾当皇城司的张茂则。
张茂则登上木台,高声道:“此事,官家可以作证,若有质疑者,可面见官家当面询问!”
此话一出,那些反对者还能说什么。
官家要保苏良。
还是在不违大宋律法,不徇私情,堂外公审的情况下,力保苏良。
谁让人家苏景明功绩多呢!
吴育见台下再无人发言,又看向赵概。
赵概想了想,高声道:“依据大宋律令,可再减罪一等,至于是贬谪留京还是贬谪外放,还要烦请官家做主!”
稍倾,宣德楼上。
一名内侍高声道:“传官家口谕:御史中丞苏良,指挥有误,无端杀戮属国之兵,免去御史中丞之职,贬为谏院左正言,台下有不认同此判罚者,可在当下提出,此事结束后,若再乱议,皆以破坏变法罪论处!”
正三品贬到从七品。
依旧还是台谏官。
很多官员对这个判罚,自然是不满意的。
他们知晓,只要苏良是官身,只要还留在汴京城。
再次成为御史中丞,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但当下又无加罪的理由,只能作罢。
欧阳修、范镇、王安石等人则是大喜。
官家此番处理方式,不但没有违背任意一条大宋律令,保住了大宋的体面,对交趾有所解释,还将苏良的惩罚降到了最低。
可谓是上上策。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苏良的功绩足够多。
苏良的心情也甚是愉悦。
在官家和众相公的策划下,此事的结果比他想象中要好太多了。
他本以为自己至少要在家赋闲半年。
此事过后。
苏良的朝堂地位无疑会更加稳固,而百姓可能也会对他伏击交趾兵之事产生新的看法。
第394章 我都从七品了,你们这群相公还这么依赖我!
十月初八,一大早。
苏良身穿青色官袍,笑容灿烂地出现在谏院门口。
若是换作他人。
一身朱紫换青袍,正三品眨眼变从七品。
免不了要哀怨一段时间,见到同僚甚至抬不起头来。
但对于不太在乎官阶和俸禄的苏良而言。
感觉到的最大变化。
就是换了一身不同颜色的官袍,政事公务也少了一些。
当下,台谏合流。
台院与谏院的职责几乎一致,苏良要做的还是监察、谏言之事。
苏良刚入谏院。
就看到台谏官们整整齐齐地站成了两列。
一列是谏院官员。
有知谏院欧阳修、左司谏何郯、右司谏周元、右正言赵挼取�
一列是御史台官员。
有侍御史兼知杂事范镇、殿中侍御史吕诲、监察御史韩绛等。
赵祯本欲立范镇为御史中丞。
但范镇拒而不接,只愿暂知御史台。
赵祯只好随了他的愿,将这个位置继续为苏良留着。
“苏中丞早!”
众台谏官同时朝着苏良拱手,一脸认真。
在他们眼里。
苏良为保大宋南境安稳,放弃个人名节与仕途,实属大义,乃是当朝最优秀的台谏官。
无论苏良身居何位,都是他们心中的台长。
苏良嘴巴一瞥,笑着道:“都调侃我呢,是不是?”
“当下就数我官阶低,你们行此大礼,我是不是要磕一个给你们回礼呀?”
此话一出,众人都乐了。
范镇率先说道:“景明,我们想着你心中委屈,已经商量好了,在外面,你是谏院左正言,在台谏,你还是台长!”
“你们想得美!当台长多累,我现在就只做一名谏院左正言,一切由欧阳学士为我遮风挡雨!”
一旁。
欧阳修没好气地说道:“我们本来还准备安慰安慰你,看来没必要了,你根本无须安慰,老夫还准备写一首《苏景明秋日左迁感怀》,悲秋一番呢!现在看伱是一点都不难受,老夫一句诗也吟不出了!”
“哈哈哈哈……”
众台谏官都笑出声来,然后说说笑笑地朝着衙门走去。
只要苏良在台谏,台谏的氛围就非常好。
官员之间,没有民间传言的尔虞我诈、政事阴谋、党派之争,只有一颗颗赤诚的强宋变法之心。
……
午后。
一间比台长衙署小了足足有一半的房间内。
苏良躺在一把铺着软皮毯的躺椅上,睡得正香。
他向来有午后小憩的习惯。
今日朝堂各个衙门都在忙着南征大军的封赏事宜,苏良作为不会再被封赏的参与者,自然也不会去为南征大军准备封赏事宜。
他预计。
整個十月上半旬,自己都会非常闲适。
就在苏良睡得正香之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
他刚睁开眼。
便看见两府的相公们,文彦博、富弼、张方平、曾公亮、吴育、宋庠六人都黑着脸,走进屋内。
后面还跟着欧阳修和范镇。
欧阳修朝着外面的吏员说道:“你二人,在前面值岗,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屋三丈以内。”
随即,欧阳修还将房门关住了。
苏良的屋本就不大,还设有茶台和书架,而今一下子挤进来八个人,显得非常拥挤。
苏良看八人似乎都不是很高兴,不由得有些懵。
“诸位……诸位相公,这……是怎么了?又是黑着脸,又是不让人靠近,又是关房门的,是我……我又犯错了?”
这时,曾公亮看向苏良。
“景明,你评一评理。狄汉臣平定南境,使得广南两路百姓安泰,老夫我愿自降为枢密副使,使得狄汉臣升任枢密使,有错吗?”
“此举不但可彰显官家隆恩,又能鼓舞我朝将士士气,一举两得!”
苏良还未开口。
文彦博便也看向苏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