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良看向唐泽,道:“岳父大人,小婿明白了!”
随即,苏良转头又朝着外面喊道:“吉叔,备马!”
唐泽一愣,道:“你还是要去?”
苏良微微一笑:“我去开封府报官!”
……
半个时辰后。
苏良出现在开封府府衙,把小报递给包拯后,将其岳父的猜测也告知了包拯。
包拯面色阴沉。
“这帮混账东西,栽赃陷害,不择手段,俨然没有将大宋律法放在眼里,景明,此事就交给我吧!即使一家作坊一家作坊的查,我也要将幕后指使者揪出来!”
苏良补充道:“近期,我招惹的人颇多,麻烦希仁兄多注意那些弹劾我的官员,他们极有可能就是幕后黑手。”
包拯拍了拍胸膛,笑着说道:“你放心,一切由我呢!”
“另外,你也要特别注意,若有官员弹劾你,官家令你去解释,你切莫冲动,绝对不能动手。当年你在朝堂抱摔王拱辰,乃是因为他犯了疯病。当下你还处于勒停阶段,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希仁兄放心,我有我的处置方式,若真有人敢侮辱我妻,就算这个官不做,就算入了大狱,我也绝对不让那些嘴贱者好过!”
包拯听到此话,顿时知晓自己的话又是白说了。
苏良宠妻,天下皆知。
有人拿他妻子的清白毁其仕途,鬼知道苏良会不会做出疯狂的事情。
当日,包拯便顺着苏良提供的小报,在民间探查起来。
……
翌日,不到午时。
便有二十多份奏疏呈递到了御案之上。
皆是弹劾苏良之奏疏,多是来自馆阁和枢密院的官员。
馆阁之臣恨苏良,乃是苏良破坏了他们恩荫子孙的权力,让他们无法在混日子的情况下依旧能凭借资历升迁。
枢密院恨苏良,更是不言而喻,已经是明面上的矛盾。
他们弹劾的内容主要是:以苏良之妻为首的景明社在民间传递苏良撰写《论枢密院与三衙之失疏》无错,不该被勒停之事。
此举乃是质疑朝廷的决定,妄图以民间之言改变圣意,可算得上是惑众之罪。
此罪的主凶,应是苏良。
此外,他们也顺带提了苏良之妻疑似与民间戏台小生有染的事情,借此弹劾苏良“家中不睦,有失士大夫官员之德”。
赵祯早就知晓景明社的存在。
此乃曹皇后告知他的,并称苏良之妻如此做乃是为了避免那些崇敬苏良的女子们被人利用做了傻事。
当时,赵祯还甚是羡慕。
他无法确认这些女子是否为苏良说了质疑朝廷决策的话语,但他笃定唐宛眉不可能与别的男人有染。
能得到曹皇后认可与赞美,且有苏良这么一个优秀的夫君,怎么可能会看上一名戏子!
实属荒谬。
当即,赵祯便令大理寺和开封府共查此事。
与此同时。
此事在民间也开始渐渐发酵,越传越厉害。
显然是有人花钱,除印制大量小报外,还让一些人故意传播流言。
甚至还有人专门找到了那个祁三郎询问情况,祁三郎露过一次面,说了一句:此事不可说,不可说。
此话,更是引起了许多好事者的猜测推理,称祁三郎与苏良之妻有染,十有八九是真的。
包拯听到此传言后,立即派衙役缉传祁三郎。
但就在这时,祁三郎失踪了。
……
翌日。
祁三郎的尸体在汴河中被一名船夫发现。
祁三郎一死,此事就闹得更大了。
很多阴谋论者都称:这必然是苏良下的黑手,他甚是爱妻,绝不会容忍此人活着。
苏良听到祁三郎的死讯后,眉头紧皱。
陷害他者没想到苏良知晓此事后,竟没有直接去找祁三郎对质。
而后因担心会被找出证据,故而直接杀了祁三郎,且令苏良成为了“第一嫌疑人”。
民间百姓,最喜传播讨论的就是官员家中的爱恨情仇。
一时间。
汴京城的茶楼酒馆中,议论的皆是苏良的私事。
这让本就处于“勒停”状态下的苏良再次陷入危机,官声也因此下降了许多。
269.第269章 政事堂,欧阳修动手干仗;垂拱殿,赵祯惜才护苏良
269.
汴京城内,流言满天飞。
若只是苏良家中不睦或景明社成员言语有失,此事还不算太严重。
但突然卷入了人命案,此事骤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有人称苏良雇凶杀了祁三郎;有人称是苏良的政敌给苏良设下了一个圈套;还有人称是祁三郎畏惧苏良之势而投河自尽……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大理寺与开封府的官员们,通宵达旦,片刻都不敢停歇地调查着案件。
苏良、唐宛眉、唐泽三人也被召传到了开封府问话。
……
与此同时。
又有一大波官员开始弹劾苏良,弹劾开封府,弹劾台谏,甚至弹劾变法司。
有官员称,苏良有违背祖宗之法的大不敬之言在先。
而今不但有“家中不睦”和“私下组织百姓乱言惑众”罪过,还涉及到了人命案,必须立即将其全家监禁,以防其四处跑动,毁灭证据。
有官员称,包拯乃是苏良入台谏的举荐官,且与苏良私交甚笃。
开封府理应避嫌,实不宜参与到苏良这次的案件中。
有官员称,台谏官遇到苏良之事,避重就轻。
总是以“避嫌”而不敢言,有违台谏本职,实乃与苏良已结成私党,公心已失,建议更换台谏主官,重新整治御史台与谏院。
还有官员称,变法司逾矩两府之规,已成藏污纳垢之所。
前有王安石的“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之邪言,后有苏良“废崇文抑武之国策,武功应与文治并重”的逆祖宗家法之语,理应立即解散,重整吏治。
……
垂拱殿内。
赵祯看完这些弹劾奏疏后,面色阴沉,极为愤怒。
这一刻。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庆历新政失败时的那种感觉。
那时,他知富弼与石介无造反之心。
知范仲淹不可能以变法之名结私党,乱朝纲。
知欧阳修、余靖、王素、蔡襄等谏官皆为敢言的直臣,而非群党。
知张亢与滕宗谅所犯之错应该轻惩。
知苏舜钦、王益柔、周延让等青年俊才乃是因对朝堂变法结果不满而口出抱怨之语,情有可原。
但赵祯的耳朵软。
将群贤驱离,或外放,或贬谪,或除名勒停。
最终导致庆历新政戛然而止。
若不是苏良在沉闷的朝堂中脱颖而出,赵祯可能此生就要放弃变法了。
导致变法失败的,往往不是变法本身,而是其他的琐碎。
上一次庆历新政失败后,大宋缓了四年才再一次开启全宋变法。
人生能有几个四年。
赵祯非常清楚,苏良的此次事件,已经关系到全宋变法的成败。
他必须展现出果决的态度。
若还想着息事宁人,还想着和稀泥,让朝堂一团和气,那等于走老路。
变法势必失败。
“此次若无真凭实据,朕绝对不会对苏景明有任何惩戒!”赵祯喃喃自语道。
赵祯比任何人都清楚苏良对当下全宋变法的价值。
范富已老,王安石与司马光稚嫩,苏良乃是整个变法司的主心骨。
若苏良被去职。
恐怕整个变法司的心气神都没了。
是苏良一直在担着风险,冒着被骂、被辱,甚至在后世留下骂名的风险,扛着大宋朝在走。
若无苏良,变法必败。
赵祯缓了缓,朝着一旁的张茂则道:“这些奏疏,皆留中不发,再有群臣因此事上谏,直接告诉他,等待大理寺与开封府的调查结果即可!”
“臣遵命。”张茂则拱手,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张茂则也是跟着庆历新政走过来的。
他生怕官家再因群臣对苏良的弹劾,无奈将苏良罢黜或外放。
到那时,全朝变法的心气一丢,恐怕变法又要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