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宋做台谏官 第26节

  朝堂上的臣子也都不是傻子,很快就看出官家是在袒护欧阳修。

  此刻,若逆着官家心意弹劾,必须要有足够的理由。

  而欧阳修这个酒后失言的借口,很符合他的性格。

  此时再去考究真假根本没意义。

  官家认为是真,那便是真。

  贾昌朝也是一脸郁闷。

  上朝前,他还想着要轻喷欧阳修,将他赶出汴京就算了。

  喷得太狠,官家可能会不高兴,因为执行新政的官员几乎是被一锅端了。

  朝堂顿时安静下来。

  谁都不愿当这个出头鸟。

  这时,一脸笑容的陈执中慢悠悠地出列了。

  他笑着道:“官家,欧阳永叔嗜酒好文,酒后的谏书当不得真,此事就算作一个笑谈吧!”

  陈执中的为政方略非常简单。

  一切都顺着官家的心意去做,便不会错。

第29章 兼职经筵官,苏良开讲

  2023-10-23

  朝堂之上。

  在副相陈执中将欧阳修的酒后谏书称作一桩笑谈后,枢密使贾昌朝也站了出来。

  “陈相公所言,甚有道理,臣附议。”

  两位相公都称不追究此事,王拱辰、钱明逸、李京等台谏官细细一想,也都没有再张口。

  随后,首相杜衍、副相吴育也纷纷表态,支持皇帝赵祯的处罚决定。

  此事,就这样戏剧化地结束了。

  三日后。

  欧阳修因在河北都转运使之位上功绩卓著,擢升为翰林学士,知制诰、掌撰内制。

  翰林学士、三司使、知开封府和御史中丞,被称为四入头。

  首相、副相大多都是从这四个职位中升迁而得。

  身居这四个位置者,皆仕途无量。

  与此同时。

  赵祯令翰林学士承旨丁度,兼任枢密副使。

  后者数次上疏请辞,但皆被驳回,只好接受。

  丁度兼任要职,非有功绩,而是赵祯在向外释放一种信号。

  丁度曾提出:承平宜用资,边事未平宜用才。

  去年年底。

  西夏元昊在大宋增加岁赐后,去帝号,被封为夏国主。

  双方设榷场、开贸易,已无边事之忧。

  赵祯是在告知众臣,新政已罢,朝廷当下需要的是有资历、有经验,能够维稳朝堂的能臣。

  今年的主基调就两个字:平稳。

  这一点,从当下的两府(中书省和枢密院)宰执亦可看出。

  杜衍为首相,陈执中、吴育为副相,贾昌朝为枢密使、丁度擢为枢密副使。

  这些人的共同特点,便是能力虽一般,但是好用、相对听话。

  ……

  二月二,龙抬头。

  经筵开讲。

  当下的经筵,分为两个阶段。

  一为春讲,二月起,端午止;二为秋讲,八月起,冬至止。

  避开寒暑。

  经筵官有数位,有人主讲《春秋》,有人专讲《周易》,有人讲解《论语》……

  章得象、贾昌朝、丁度、王拱辰、欧阳修等都是讲读经义的高手。

  苏良这个崇政殿说书,乃是经筵官的最低级别。

  他对枯涩的经义不感兴趣,本想着随便整个讲义也就蒙混过去了。

  哪曾想。

  一个时辰前,张茂则特来告知苏良。

  官家特召苏良明日午后于迩英阁独讲,要求是:

  “不听朝堂政事,不听书史经义,无须准备讲义,提前拟一个话题即可。”

  这可将苏良难住了。

  经筵课,本就是为帝王讲经说史而设,不讲这些,还能讲什么?

  很快,他便想明白了。

  若真是讲经说史,官家也不会找他,朝中的大儒多着呢!

  官家就是想和他唠唠闲嗑。

  但这个闲嗑,也有要求。

  既要符合经筵的规矩,又要使得官家听而不厌,最后还要有一定的教育意义。

  苏良认真思考起来。

  讲民间故事?

  肯定不行。民间故事虽有趣,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都是乡村小寡妇地痞之类的,且容易开黄腔、爆粗口。

  苏良今日讲完,估计明日就会被弹劾。

  聊才子佳人?

  这个更不行。最擅长吟诵才子佳人故事的那位柳七先生被赵祯所厌,现在还在选海沉浮,仕途失意呢!

  ……

  “好不容易成为官家近臣,自不能将这个改变官家思想的机会浪费了,要改变官家思想,该讲些什么呢?”

  直到放衙,苏良依旧还在思索中。

  就在这时。

  周元从外面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景明老弟,都放衙许久了,你还没走呢,这可不常见啊!”

  苏良朝着窗外一看,天色已晚,温度也降了下来。

  “这就走,这就走!”苏良站起身来。

  周元善意提醒道:“前院的墨缸洒了,结冰后将地面冻得又硬又滑的,你注意些,千万别滑倒了!”

  听到此话,本已离开座位的苏良,突然眼前一亮,又回到了桌前。

  唰!

  苏良提笔蘸墨。

  在淡黄色的宣纸上写下一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其端详片刻,然后朝着周元打了个招呼:“子雄兄,明日见。”

  说罢,苏良笑容灿烂地离开了。

  周元满是不解,朝着苏良的桌上探头一看,乃是一个大大的‘硬’字。

  其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这个硬字,写得确实很硬,但怎么感觉怪怪的?”

  ……

  翌日午后。

  苏良身穿官服,来到了迩英阁。

  片刻后,赵祯带着一丝困意坐在御座上。

  在宋初,经筵讲读官乃是坐讲,但后来至仁宗期就变成了站讲。

  这还是比较考验体力的。

  苏良站在一旁,精神抖擞。

  赵祯饮下一口茶,笑着看向苏良,道:“苏景明,今日你准备的是什么话题?”

  苏良微微拱手。

  “臣今日想与官家探讨一个问题,自秦以来,我大宋之前,这千余年来,涌现了多个朝代多位皇帝,谁可称得上千古一帝?”

  “谁可称得上千古一帝?”

  听到此话,赵祯眼泛亮光,坐直身体,一下子精神起来。

  他第一次听到“千古一帝”这个词语,但听后,内心是极为震撼的。

  为帝者,谁不想成为千古一帝。

  苏良见到赵祯的反应,不由得庆幸自己的问题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他已确立了自己讲经筵的方向——《改变官家思想,从让官家变得强硬开始》。

  唯有赵祯先强硬起来,大宋朝才有可能变得强硬起来。

  此种话题,意在引起官家的好胜心。

  随即。

  赵祯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他想到了大宋的前三位皇帝和他自己。

  太祖黄袍加身,得位不正,被人诟病。

  太宗,高粱河之战丢尽脸面,成为民间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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