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宋做台谏官 第24节

  这些人,嗅觉极为灵敏,抓到了欧阳修的漏洞,自然要下狠手。

  他们称,欧阳修的《论范仲淹韩琦等罢政事状》居心叵测,勒令君主要以他的好恶选拔朝廷宰执,其罪大焉!

  另外,欧阳修事事皆称朝堂离不开范、富二人,有结私党嫌疑。

  这两宗罪名,便足以将欧阳修压得抬不起头了。

  紧接着。

  陆续有臣子开始上疏,大多都没有站在欧阳修那边。

  欧阳修的文辞过于犀利。

  攻击面实在太大。

  他的这篇文章,用一句话可归纳为:

  “当下的宰执官都是废物,朝堂离了范仲淹、富弼、韩琦、孙甫四人,根本无法运转。”

  这句话的攻击性,几乎覆盖了汴京城的所有京朝官。

  对于大多都自恃清高的士大夫官员而言,这是一种赤裸裸的鄙视和侮辱。

  难道大宋朝只有你欧阳修是贤臣能臣?

  难道只有范仲淹、富弼、韩琦可做宰执?

  难道大宋朝离开你们几人就要灭亡了吗?

  ……

  群臣激愤,奏疏如雪花。

  有人骂他欺世盗名,有人骂他故作清高,有人骂他是害国之臣。

  还有人称他实无大才,只是靠着蝇营狗苟的文字换来了青云直上……

  骂者如云,甚是毒辣。

  欧阳修还未到京,弹劾他的奏疏便堆有五尺高了。

  ……

  这时,垂拱殿内。

  翻阅了诸多弹劾欧阳修奏疏的赵祯,不由得一愣,思索了片刻后,喃喃道:“莫非欧阳永叔的这道谏书不是为了弹劾别人,而是想要自己贬谪外放?”

  赵祯心思细腻,一下子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越想越觉得可能就是如此。

  前日,赵祯命人已将敕封欧阳修为翰林学士的草诏都拟好了。

  想到这里,赵祯不由得感到甚是心寒。

  朝中贤臣不愿在朝堂效力,却欲外放担任地方闲官。

  他这位皇帝难道就那么不堪吗?

  赵祯又气又急。

  但却束手无措。

  朝堂贤吏能臣并不少,但真正懂得他这位官家苦楚的却没有一个。

  赵祯望着满桌的奏疏,心口发疼。

  此刻,一种巨大的孤独和无助感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肩头,令他痛苦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眯了一会儿。

  睁开眼后,突然看到了苏良呈上的奏疏。

  赵祯打开奏疏,慢慢看了起来。

  片刻后,赵祯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

  不多时竟露出了一抹笑容。

  其喃喃道:“满朝臣子,知朕且能为朕解忧者,唯有苏景明!”

第27章 五连击,骂懵欧阳修(求追读)

  2023-10-23

  苏良所呈奏疏。

  并未力挺欧阳修,反而弹劾起了欧阳修。

  苏良称,《论范仲淹韩琦等罢政事状》语辞骄横,狂悖自傲,实非君子之言,定是欧阳修的仗气使酒之作。

  望官家严惩不贷,遏制朝堂官员这般酒后乱言的不正之风。

  此弹劾,与赵祯御案上的奏疏全然不同。

  表面是抨击欧阳修,实则是在为其找台阶。

  赵祯心知,苏良定然已看出欧阳修的真实意图是求贬外放,故欲以此奏疏挽贤。

  众所周知。

  欧阳修自号醉翁,非常好酒,常有酒后失言之举。

  若将欧阳修的此谏书归于酒后狂言,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欧阳修的“辱骂宰执,结私党嫌疑”之罪,便变成了“酒后乱言”之错。

  罪过变成了过错。

  只要欧阳修承认此错,赵祯便能最大程度上减轻他的惩罚,将其留在朝堂。

  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堵住那些弹劾者的嘴。

  如今,朝堂急缺能臣,赵祯自然不愿将欧阳修外放。

  当下的关键,就变成了如何说服欧阳修,让其承认酒后乱言之错,而后甘愿留在汴京。

  这需要赵祯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更需欧阳修能明白赵祯的一番苦心。

  赵祯想了想,看向一旁的内侍张茂则,问道:“欧阳永叔大概何时抵京?”

  “明日午时前后。”

  “明日,你带上苏良这份奏疏和敕封欧阳修为翰林学士的草诏,去城外拦住他,他看过这两篇文,自然能够明白朕的心意,若还是留不住,也就罢了!”

  张茂则重重拱手。

  作为君主,赵祯此举已算是贤德宽厚。

  若欧阳修还是执意要在汴京大闹一场,然后离京,那赵祯也没有挽留的必要了。

  赵祯翻阅着苏良的奏疏,又细细一想,拿起御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下一行小字。

  “将此纸条交给苏良,明日让他与你一同拦下欧阳修,他看到纸条内容,自然知晓该如何说话!”

  “臣,遵命!”张茂则将奏疏接了过去。

  ……

  当日晚。

  张茂则将纸条交给了苏良。

  还让其看了敕封欧阳修为翰林学士的草诏,并告知他了官家的口谕。

  苏良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心在朝堂,则留;胸无大志,则放。”

  苏良顿时明了。

  心中对赵祯不由得升起一抹崇敬之意。

  官员们拥有这样一位皇帝,实乃天大的福气!

  苏良呈此奏疏,一则是为朝挽贤。

  二则是他实在不愿看到朝堂再起内斗,这种争吵,除了加剧党争,对大宋没有任何裨益。

  至于是否可行,就看明日了。

  ……

  翌日,近午时。

  苏良与张茂则坐马车,来到汴京城北的新酸枣门外。

  二人在官道旁的一处凉亭坐了下来。

  欧阳修从河北归来,必经此门。

  此刻。

  距离新酸枣门不足十里路的一条官道上。

  一辆马车正在疾驰向前。

  车厢前挂着一块迎风飘扬的红色木牌,上面篆刻着“欧阳”二字。

  马车中坐着的,正是三十八岁的欧阳修。

  其身材高大,体态清瘦,颌下一缕漂亮青须。

  一看便知是一位风流文士。

  当下的他,任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按察使,权真定府事。

  欧阳修靠在软榻上,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

  不时,呡上一口酒。

  他并不立即咽下,而是任由酒水在口中打转。

  如此打转片刻。

  一篇锦绣文章也就打好腹稿了。

  没多久。

  欧阳修便已想好了如何与那些与他政见不合的官员们论辩。

  论政事,他不敢自视过高。

  因为范仲淹和富弼过于优秀。

  但论文采与口才,欧阳修自认在大宋朝,无出其右者。

  欧阳修此次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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