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莱州别驾、司马、掖县令在内的众多官员全都面如土色，不过紧接着他们发现，这些刀斧手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那些胥吏。
葛姓司法佐很快被系统兵抓住，将其按在身前的案几上。
他强昂起头，对赵弘智嚷道：“赵使君，您就眼睁睁看着许森第一天到任就这样胡作非为而无动于衷吗？”
赵弘智尴尬道：“老朽已经卸任莱州刺史了，许使君才是州牧。”
许森冷笑道：“多说无益，在本官面前，没人能救得了你们，全部押到州狱去。”
“喏！”系统兵整齐划一地喊道，让本来就弥漫着恐惧的瀛洲阁更添几分肃杀。
把一干胥吏全部抓走后，瀛洲阁瞬间安静下来，许森对席中惊魂未定的诸官员道：“好了，杂事已毕，我们继续把酒言欢。听说赵宫相今日还准备了难得一见的百济乐舞，在下可要一睹为快。”
赵弘智笑道：“不错，来人，上乐舞！”
莱州别驾羊道安苦笑道：“许使君，赵使君，还请告知下官今晚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等今夜恐怕都无法安寝了。”
许森道：“莱州的吏治问题，今天掖县尉颜怀仁已经向本官作了控诉。本官也咨询了赵宫相，确有其事。此虽为地方顽疾，但本官既然到了莱州，代圣人守牧一方百姓，绝不会视而不见，坐视百姓倒悬。而整个莱州的胥吏层都烂了，若要激浊扬清，就必须釜底抽薪，所以本官决定把全部胥吏都更换掉。”
“可是使君，今晚将所有胥吏都抓了，那明天开始各司各曹该如何转运？”
“这个羊别驾不用担心，明日本官会为你们补齐胥吏。”
筵席散去后，许森回到馆驿。
既然全州的胥吏都烂了，馆驿恐怕也不能幸免，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许森开始行动后，也同时命令留守馆驿的系统兵对馆驿动手，将隐患苗头切断。
让人把他指引到武媚娘入住的院子，许森看到红芍站在院子外眺望，问道：“红芍，伱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夫人歇息了吗？”
“是娘子让奴在这里等三郎的。”红芍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然后武媚娘急急从屋里走了出来，好奇道：“三郎，前面家仆说接到你的命令，把馆驿里的人都抓走了，并说让我接管馆驿，是怎么回事？”
许森简要地把今日之事跟武媚娘说了一遍，叮嘱道：“此地宗族势力盘根错节，我虽然使用雷霆手段，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他们反应过来后肯定会进行反扑，而且手段必定无所不用其极。等明日我们入住州廨后衙后，你要处处留心，特别是饮食方面，切不可大意。”
武媚娘顿时表情严肃起来，皱眉道：“可是三郎，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除恶必务尽，斩草须除根，才能永除后患。”
“媚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会让他们见识到真正的州牧是什么样子的。”
“好，三郎智珠在握，那我就不担心了。看你这一身酒气，我已经让紫薇给你准备好了热汤，你先去沐浴吧。晚上早点休息，明天估计要面对惊涛骇浪了。”
不过许森还是没能早点休息，他才沐浴到一半，就听武媚娘说赵弘智来了，正在会客堂等他见面。
许森只好匆匆穿衣，去了前院的会客堂。
看到赵弘智，奇怪道：“赵宫相，我们不是才分别吗？”
赵弘智手里提着一个蓝色绸布裹着的盒子，走到许森面前，将蓝绸盒子举到胸前，谄笑道：“说来老朽和许使君也算一见如故，明日老朽就要离开莱州了，没有什么见面礼送给使君的。正好有些莱州特产，算是借花献佛，送给许使君，还请笑纳。”
“莱州特产？”许森不明所以地接过方盒，结果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盒子竟然非常重，许森脱手，盒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屋外听到动静的系统兵连忙冲进来询问何事，许森摆摆手让他们重新退出去。
赵弘智干笑掩饰尴尬，说道：“许使君的仆从果然警觉，不过理应如此。你今晚的行动已经彻底得罪本地的各大家族了！”
许森不屑道：“赵宫相本末倒置，不是在下得罪那些所谓的家族，而是那些家族得罪了莱州数万百姓。”
“是，是！许使君说得对！”
许森低头一看，盒子摔到地上后，绸布松落，木盒上的盖子也掉了下来，在烛光的照映下，露出金色的光泽。
许森从地上把木盒端了起来，原来赵弘智的木盒里装的是金砖。
看向赵弘智，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就是莱州的特产？”
早前时候，赵弘智与许森告别，回到州署后衙，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虽然他不认为许森能斗得过莱州的地头蛇，但是凡事没有绝对，毕竟许森当年可是对付过尉迟敬德的。
以许森翻旧账的前科，若是摆平了莱州各大家族后，会不会上表弹劾他呢。
赵弘智可不想晚节不保，于是思前想后，最后决定提着十斤金砖来见许森。
赵弘智赔笑道：“许使君不必疑心，这些金砖确实是莱州的特产。在掖县西北，有一处山林叫做罗山，那附近好几条溪水都盛产金沙。当然了，这些淘金溪都被莱州各大家族控制了。这些金砖就是他们送给老朽的。”
听了赵弘智的话，许森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在许森穿越之前，发生过一次淄博烧烤出圈事件，然后招远文旅局也想蹭热度，弄了一个单手抓金砖的噱头，结果搞得一地鸡毛。而招远金矿，不正是他现在脚下的莱州！
赵弘智继续道：“老朽深知贬谪到莱州的这两年时间，尸位素餐，碌碌无为，还望许使君看在老朽今晚配合使君抓捕胥吏的情分上，让老朽在朝中保留一丝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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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四大家族
虽然赵弘智的话说的比较委婉含蓄，不过许森还是听出了大概意思。
当年他初任万年尉的时候，一上任就把前任司马玄景给扳倒了。赵弘智这是在担心成为第二个司马玄景。
许森笑道：“赵宫相尽管放心，在下不会弹劾宫相的。若是弹劾了宫相，那莱州各级官员岂不是人人自危。宫相难得在莱州为官一任，这些金砖，您还是带回长安留作纪念吧。宫相应该知道，在下并不缺这点金砖。”
但赵弘智死活不肯把金砖拿回去，许森若不收下他的金砖，他哪里敢放心。
最后没办法，许森只好勉为其难，把金砖收下。反正不管是生产骑兵、剑兵勇士，还是连弩兵，都用得着黄金。
虽然许森已经知道了莱州拥有一个巨型的金矿，这十斤黄金并不算什么，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就在赵弘智去馆驿见许森的时候，莱州司户参军王义荣也没有回家，他一个人偷偷跑到城北，敲开了一座大宅院的门。
在莱州的乡绅势力中，有四个家族最有实力，即蒋、刘、葛、王四家，号称莱州四大家族。其他小乡绅都是依附在四大家族的羽翼下。
其中蒋、刘二家自汉朝的时候就已经扎根在莱州了。
相传城北蒋家在三国时期出了一个叫做蒋济的人，最后做到了魏国太尉。这次在瀛洲阁被抓的那个冯姓司户佐，正是蒋家的女婿。而蒋家，也是公认的四大家族之首。
城东刘家则是西汉皇族城阳景王刘章的后裔。刘章的后代中，有一人被封为掖侯，于是便在掖县繁衍下来，几经朝代更迭，依旧是个大家族。
只有城西的葛家，是北魏时候逃难过来的鲜卑人。自称是当年横扫北方的大齐天子葛荣的后代。因为葛家族长葛乔做了莱州法曹的司法佐，才在近年发迹，跻身四大家族之列。
另外还有一个王家，是四大家族中唯一不在掖县城里居住的。世居掖县东北一个叫做曲成的地方，号称曲成王氏，而那曲成，正是盛产黄金的地方。
王义荣敲开的正是城北蒋家的大门。
来到莱州做官的诸多官员中，有像赵弘智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官员，也有颜怀仁这种初心想要为民请命，但被威胁后退缩自保的官员，更有那种甘于被围猎，已经和四大家族狼狈为奸的官员。
王义荣便是第三种，被蒋家腐蚀后，早已成了蒋家的走狗。
蒋家的当代族长蒋绍听说王义荣来访，很是奇怪。见到王义荣后，好奇道：“王参军，不是听说赵使君今晚在瀛洲阁设宴为新刺史接风吗？王参军怎么有空造访寒舍？”
王义荣没好气道：“还接什么风啊，闹得人心惶惶的，宴席没多久就散了。”
“怎么回事？蒋某听说赵使君还把众胥吏也请到瀛洲阁作陪，难道是那新刺史看不起胥吏的身份，闹了个不欢而散？”
王义荣想起刚才那肃杀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惶恐道：“这是一个圈套，是赵使君和那个新刺史设下的鸿门宴。”
“此话怎讲？”
然后王义荣便把今天晚上瀛洲阁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蒋绍。
蒋绍听说新来的刺史把莱州和掖县两个衙门的胥吏全部抓走，连他的女婿都未能幸免后，惊愕得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义荣接着叹气道：“蒋兄，来者不善啊！我听赵弘智说，这个叫许森的新刺史虽然只有二十岁，却是一个狠人，谋反自杀的尉迟敬德就是栽在他的手里。今晚在瀛洲阁，他高谈阔论，称‘衙中胥吏和本地乡绅朋比为奸，为非作歹。’由此看来，恐怕他抓了令婿他们之后，马上就会对蒋兄你们开刀了，你们可要有所准备啊。”
蒋绍脸色阴晴不定，听完冷笑道：“多谢王参军冒险告知！不过我们蒋家世居东莱数百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王参军且拭目以待，明日蒋某就能让那个姓许的知道，在莱州，到底是谁说了算。来人啊，为王参军准备五十金，以谢报信之事！”
王义荣拿着黄金心满意足地离开后，蒋绍眼神越发阴冷。
当年隋末大盗左孝友聚集十万贼寇盘踞在掖县东北的蹲狗山，然而就是在他蒋家的支持下，张须陀不费吹灰之力就剿灭了这伙巨匪，一举奠定了东莱第一家族的名声。没想到现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就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简直不自量力。
还有赵弘智这只老狐狸更加可恶，没想到这只老狐狸平日里什么事情都不理会，只管高乐，各家的礼物也都照单全收，结果临走前竟然摆了他们一道。
蒋绍立刻派人前往刘葛二家，请他们的当家人来城北议事。同时把耳目都派出去，探查今天还发生了什么事。
等刘家和葛家接到通知时，夜已经很深了，刘家的家主刘继元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赶紧赶到城北蒋家。
至于葛家，族长都已经被关进大牢里了。葛家的管家听说这个事情后，连忙去找葛乔的弟弟葛茂。
等葛茂赶到蒋家时，蒋绍和刘继元已经商量很久了。
葛茂一进门就心急如焚道：“蒋兄，家兄被抓的事情是真的吗？”
“不错，不仅是葛兄，包括小婿在内，州县两级胥吏都被那个姓许的新刺史抓走了。”
“不知家兄他们被关在什么地方。”
“听王参军说，都被押到州狱去了。”
“州狱？”葛茂皱眉道：“州狱的典狱不都是咱们自己人吗？我现在就去州署，把大哥他们接回来，顺便把那个姓许的绑了，丢到海里喂鱼去！”
蒋绍道：“你来之前，蒋某已经派耳目打探过了，那个姓许的带了不少家仆到莱州，是有备而来的。在抓他们之前，已经提前把州署的典狱、问事、白直全都关进州狱去了。现在州署里的人，都换成许森的家仆了。”
葛茂不屑道：“那又如何，他能带多少家仆过来，我现在就给莱山去信，命他们下山干一票大买卖。”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先礼后兵
刘继元连忙道：“葛贤弟莫要莽撞，许森毕竟是明面上的莱州刺史，而且年仅二十岁就已经是刺史了，可见其在京师肯定有极其深厚的背景，更胜于被贬过来的赵弘智。虽然他初生牛犊，一到莱州便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但最好还是能让他认清现实，知难而退。”
蒋绍点头道：“不错！我等现在在莱州天高皇帝远，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是莱州遭遇土匪破城，肯定会引起京师那边的注意，到时候我等恐怕就不能像现在这般随心所欲了。”
“那你们说怎么办？吾兄还在大牢里关着呢，不知道会不会被受刑！”葛茂着急道。
蒋绍继续道：“葛贤弟稍安勿躁，你来之前，蒋某已经和刘兄商量好了明日的对策。当然，这个计策还需要你们葛家的支持。”
“什么计策？”
蒋绍说完之后，葛茂挼着他的络腮胡子，说道：“好，我现在便回去通知所有商铺的掌柜。”
然后一拱手，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葛茂走后，刘继元迟疑道：“蒋兄，您说明天许森收到消息后，会知难而退吗？”
“明天许森看到我等展现出来的实力后，只要他是一个聪明人，想要在莱州安稳地做一任刺史，一定会知难而退。”
“可是如果他还是一意孤行呢？”
蒋绍冷笑道：“明天我们算是先礼后兵，做到仁至义尽。但如果他还是冥顽不灵，执迷不悟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我们东莱常年海风，水土迥异于中原，许森因为水土不服病死在莱州难道不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吗？”
刘继元点头，转而道：“对了，赵弘智那个老匹夫，我们是不是也给他一个教训？”
蒋绍想了想说道：“算了，听说赵弘智回京要接任宫相，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赵弘智回到州署后，虽然许森最后收下了他的黄金，但依旧是睡不着觉。他今天配合许森把州县两级胥吏一网打尽，不用说肯定得罪了那几个大家族。
莱州的黑白两道都在四大家族的控制之下，继续留在莱州太危险了。思前想后，赵弘智决定乔装打扮，立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赵弘智就带着仆人，轻车简从离开了掖县，连和许森道别都没有，只给许森留了一封信。
而两年来，四大家族进献给赵弘智的礼物也全被他留在州署后衙，一件也没有带回长安。
留守在州署的系统兵立刻拿着赵弘智的信到馆驿向许森汇报。
也幸亏赵弘智果断弃掉了财物，轻车简从。
葛茂回去之后，越想越窝火，虽然被蒋绍和刘继元阻止了引莱山贼兵破城的计划，但出了掖县城，就没有关系了。于是瞒着蒋刘两家，传令掖县、胶水两县的黑道土匪，劫杀赵弘智。
结果两县剪径的山贼蹲守了十几天，也没有看见有携带大量物品的车队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