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森皱眉道：“杜长史，家兄薛仁贵握有北门禁军，虽然圣人默许殿下争位，但下官不认为圣人会放任殿下结交禁军军官。圣人再宠爱殿下，也害怕会步先皇后尘。”北门就是玄武门，当年李世民能成功上位，就是收买了北门禁军的首领。
杜楚客听完冷汗直冒，后怕道：“多谢许书郎提醒，杜某险坏殿下大事！”然后又向李泰赔罪。
李泰摆手道：“杜长史不必自责，你也是为孤谋划，孤岂会不识好歹，怪罪于你。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孤有诸位相助，大事可定矣！”
许森想了想，说道：“殿下，虽然不能将表兄引荐给殿下，但圣人殿前的千牛备身中，有一个是下官旧交。如果殿下能够为其解决一个烦恼，肯定能得到他的感激。”
许森说的是武安业。相对于掌握三百禁军的薛仁贵来说，武安业这个带刀侍卫就没有那么敏感了。
“许书郎请说？”
听完许森的讲述，李泰哭笑不得道：“你说那个千牛备身恋上一个尼姑？”
许森笑道：“若是普通尼姑也就罢了，棘手的是这个尼姑是宋国公萧瑀之女。宋国公笃信佛教，送女入庵乃是为了还愿，要想让宋国公同意其女还俗，恐怕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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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杜楚客献计
从上元节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多。法愿，也就是萧二娘，她的头发也已经差不多蓄好了。
虽然说之前就打定主意，到时候求萧皇后帮忙。但一向敢爱敢恨的萧二娘事到临头却有了顾忌，担心和盘托出后姑母没能说服父亲，反而会让父亲对爱郎产生恶感，连累爱郎的前途。
但是头发已经蓄好了，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萧家了。等到过年时候，肯定是要回去的，到时候如果不想暴露，只能重新剃发了。
所以萧二娘最近一直很烦恼。
即使武安业一再表示他可以放弃功名，但萧二娘深知武安业的内心。
武安业的功名爵位都是兄长武仁范用生命换来的，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化为泡影，嘴上不说，心里绝对会内疚一辈子。
许森这段时间一直把他们两个的纠结看在眼里，正好今天李泰想要结识武将，正常情况下，等武安业做完一任千牛备身，一般就会外放到十六卫带兵去了。
许森就顺嘴提了一下。李泰若有办法，固然可喜，若没办法，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一听说要对付萧瑀那个倔老头，李泰连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犯难道：“许书郎高看孤了，不是孤不想成人之美，只是这件事情别说让孤出面，恐怕是父皇亲自出马也不会让宋国公低头。否则宋国公也不至于一直在罢相的路上。”
“是下官唐突，让殿下为难了。下官也知道这件事难度很大，刚才只是随便说说。”
杜楚客打圆场道：“殿下，今日备宴，主要是为了庆祝许书郎加入王府，来日方长，其他事情暂且放下，是不是可以把乐工和舞伎叫进来了。”
“杜长史说得对，有劳杜长史去准备一下。”然后李泰转而给许森介绍他们王府的宫廷舞乐。
欣赏完几曲宫廷舞蹈之后，曲终人散，许森提出告辞。
李泰今天一大早就在王府门口等待许森，这会儿也累了，本来想让杜楚客出面把许森送出府。
杜楚客看出李泰的心思，还没等李泰说出口，轻轻咳了一声。李泰想起杜楚客昨夜的交代，只好打起精神，亲自把许森送到王府门口。
许森踏上上马石，跨步骑上马背，拱手道：“殿下请回吧！”
李泰点头，按照礼节，他不回府，许森也不敢先走。心里暗暗自得，今天他的礼贤下士应该是做到位了，听说许森喜欢三国蜀汉，当年刘备对诸葛亮的三顾茅庐也不过如此了。
之后许森骑马在延康坊横街上缓行，快要出坊的时候，忽然后面传来一个呼叫声。
“许书郎留步！”
许森勒马回头一看，原来骑马追他的人是杜楚客。
许森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夕阳照亮了西边的火烧云，而东边则已经有淡月升起，开玩笑道：“杜长史，您这是在效仿萧何月下追韩信吗？杜长史放心，刚才在魏王府下官句句真心，既然入了魏王府，下官别无选择，自当效力魏王。”
杜楚客摇头道：“许书郎误会了，杜某效忠魏王也是和许书郎一样，被圣人任命为王府长史，你我是同路人，杜某当然不会怀疑许书郎。杜某前来追赶许书郎，是因为武千牛的事情。”
“十郎有什么问题吗？”许森愕然道。
杜楚客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说道：“街上人多眼杂，还请许书郎借一步说话。”
许森牵着马和杜楚客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后，杜楚客问道：“武千牛和许书郎关系很好？”
“那是当然，我和武安业之兄武元忠乃是结义兄弟，武安业同样也是我的弟弟。”
“既然如此，要想让武千牛和萧家娘子有情人终成眷属，杜某这里有一计。但是此计甚为凶险，魏王府必须置身事外。否则，一旦事泄，必引火烧身。所以刚才在王府的时候，杜某什么都没有说。”
“计将安出？”许森连忙道。
“不知许书郎是否听说过《沙汰佛道诏》？”
许森茫然表示不知。
杜楚客也不意外，毕竟颁布《沙汰佛道诏》的时候许森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于是介绍道：“那是武德九年的事情了。当时，太史令傅奕向先皇奏疏，要求废除佛教。先皇也有限制佛教的想法，于是让百官在廷前辩论，最后宋国公萧瑀被傅奕辩的哑口无言。之后，先皇顺势颁布了《沙汰佛道诏》，要求京城仅保留寺院三所、道观两所，各州分别保留寺院道观各一所，其余的寺院道观一律罢除。”
“那为什么现在京城里的寺庙还这么多？仅我所住的安业坊，就有两座寺庵。”许森不解道。
“因为此诏是武德九年颁布的，在颁布一个多月之后，就发生了那件众所周知的事情。之后圣人以先皇的名义下诏赦天下。”
“赦令曰：凶逆之罪，止于建成、元吉，自余党与，一无所问。其僧、尼、道士、女冠并宜依旧。国家庶事，皆取秦王处分。其中第二条，就事实上废除了《沙汰佛道诏》。”
许森越听越糊涂，问道：“杜长史，你到底想说什么？”
“杜某的意思是，许书郎若有心帮助武千牛，可以从《沙汰佛道诏》下手，只要能让圣人再下一次《沙汰佛道诏》，那萧二娘还俗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吗？”
“如何下手，还请杜长史教我！”
杜楚客娓娓说道：“当年先皇的大赦令一共三条。第一条为了安抚李建成余党，第三条不言自明，而第二条废除《沙汰佛道诏》是不是过于突兀了？”
“确实如此！”许森点头，疑惑道：“难道那件事情有沙门参与？”
杜楚客摇摇头，他是杜如晦的弟弟，对玄武门之变的内情知之甚详，说道：“肯定没有，当年李建成几次阻止先皇灭佛，沙门反而更支持李建成。
南朝佛法隆盛，圣人之所以废除《沙汰佛道诏》，只是为了得到南朝出身官员的支持。像萧瑀、陈叔达这些人，当年都是宰相。
但是，虽然没有，也可以有！”
第八十八章 投名状
杜楚客详述完他的计策，最后说道：“十几年时间过去了，圣人的地位早已稳固，他现在在意的是生前身后的英名。只要依计行事，圣人肯定会重新颁布《沙汰佛道诏》。只是此计的核心，在于要将圣人当作棋子，其中风险许书郎应该清楚，是否采纳，就只能交由许书郎自己斟酌了。”
许森静静听完杜楚客的计策后，深深地看了杜楚客一眼，说道：“杜长史肯定是希望下官接受此计吧。”
“许书郎何出此言？”
许森似笑非笑道：“难道这不是杜长史想要下官交纳的投名状吗？”
被许森点破心思，杜楚客也不尴尬，笑道：“许书郎果然心思通透，一下子就发现了杜某的目的。不过许书郎称之为投名状并不准确，此计是杜某所出，杜某也已经先行把把柄交到许书郎手中了。”
“好吧，此计既能让杜长史对下官的完全信任，又能助武十郎抱得美人归，下官何乐而不为。”
杜楚客拱手道：“那杜某就祝许书郎一切顺利了，告辞！”
翻身上马后，杜楚客又说道：“这件事情是杜某的自作主张，许书郎若要记恨，就记恨杜某，与殿下无关。”
对于许森，杜楚客总有一种看不清的感觉，无法掌控，所以才会给许森献上这个险计。只要许森实施了这个计划，就相当于他和许森互相拥有了对方的把柄。
正如投名状，杜楚客今后就可以和许森互相信任了。
由此可见杜楚客真是为李泰费劲了苦心。要是许森不做人，反手把杜楚客的计策告诉李世民，那杜楚客明天就得下狱。
第二天，许森去秘书省上班前，先去了一趟左备身府，告诉武安业如果没有当值的话，下午早些回去，有一个事情要跟他商量一下。
到了下午，许森跟虞世南说了一声，提前离开。他现在身兼两职，要想提早下班，只要说去魏王府就可以了。就是拜了虞世南做师父后，天天要跟着虞世南读书练字，比以前累多了。
到了武安业家，许森询问仆人后得知武安业还没有回来。他只好去隔壁武家三姐妹那里玩了一会儿。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重新回到武安业家。
武安业道：“三哥，听说您早就来了，您也知道，婶母不待见我，所以我回来后没敢派仆人去隔壁找您。”
“没关系，不差这点时间。”许森摆手道。
看到许森身后跟着的两个家仆，武安业好奇道：“这两位不是婶母家的护院吗？”
“他们本来就是我留在文水老家的家仆，去年护送义母她们来京城，送给义母使唤。今天有事情，所以叫了两个过来。”
“三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许森先问道：“最近你和萧二娘怎么样了？”
武安业闻言，心情顿时低落下来，摇头不语。
许森叹道：“去你书房吧，我有事情要跟你说一下！”仿佛在自己家里一样，先走了过去。
武安业跟在许森后面走进书房后，许森对他带过来的两个家仆道：“伱们两个，把门关紧，然后守在门口，任何人不得靠近。”
武安业见状，心里一凛，问道：“三哥，出什么大事了吗？”
同时，也知道了为什么许森会从隔壁叫了两个家仆过来，皱眉道：“三哥，我府上就有仆人，何必要去婶娘那里借人。”
许森道：“我今日和你所说之事，有掉脑袋的风险，须慎之又慎。”
“啊？”
许森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说道：“你应该也知道了，我现在做了魏王府的文学馆学士，昨日见魏王的时候，我问了一下魏王，能不能出面帮一下你和萧二娘。”
“魏王殿下怎么说？”武安业希翼道。
“面对宋国公，魏王殿下也只能表示无能为力。”
武安业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许森紧接着又道：“但是，魏王府长史杜楚客向我说了一个计策。只要依计行事，你和萧二娘之间的阻碍就不复存在了。”
“什么计策？”武安业又重新恢复了希望。
“此计虽妙，却要承担很大的风险。”许森随后便把杜楚客的计策告诉了武安业。
武安业越听越心惊胆颤。
许森道：“就是这样，我今天只是把这件事情跟你说一下，你心里有数就行。其他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管，一切由我安排。”
“三哥不可，岂能因为我和二娘这点儿女私情，而让三哥冒此奇险。三哥这般，我良心何安？”
许森笑道：“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你和萧二娘的儿女私情了，而是我要给魏王府纳一个投名状，顺便解决你们的事情。不过为了保密，此事你要守口如瓶，萧二娘那边也不要跟她说，免得节外生枝。”
“三哥放心，安业晓得轻重！”武安业感动得眼睛都湿润了，感叹道：“如果不是三哥向魏王提到我的事情，三哥即使要纳投名状，何至于这般凶险。安业真不知将来该怎么报答三哥了！”
本来这个投名状许森可以偷偷的完成，之所以要和武安业说，自然是为了让武安业知道，他又欠了许森一个无法回报的人情。
随后几天时间，许森在少华山基地生产了三十个农民，开始在京畿地区散布流言，待流言形成规模后，就把这三十个农民自杀，任谁也找不到流言的源头。
流言的大致意思就是，当年的玄武门之变，并不是像李世民当皇帝后宣扬的那样，是李建成、李元吉多次陷害李世民，李世民不得已才自卫反击。
而是李世民蓄谋已久，为了争夺皇位，不惜主动和被李渊打压的沙门结盟。得到沙门的支持帮助后，才成功发动玄武门之变，杀兄囚父上位。
所以，李世民上位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投桃报李，废除了《沙汰佛道诏》。
人的伦常大道，没有比君主与父亲更为重要的了。释迦牟尼作为嫡长世子却背叛了自己的父亲，和李世民正是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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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