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出头,其他百官也都纷纷附议,对尉迟敬德落井下石。可谓天下苦尉迟敬德久矣,连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都被尉迟敬德欺负过,何况他们。
仅有的几个跟尉迟敬德关系还好的武将见此情形,也只能闭口不言。
尉迟宝琳血肉之躯,哪里经得起水火棍的乱砸,刚开始还能挣扎,渐渐就不再动弹了。
等萧铠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打死了尉迟宝琳,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这时候,许森和法愿两人也都走了进来。
许森看了一眼尉迟宝琳的惨状,问道:“死了?”
法愿则呸了一口:“活该!”
手足无措的萧铠慌忙拉着许森的手说:“许少府,现在怎么办?”
他现在脑袋里嗡嗡乱叫,只能请许森拿主意了。
当许森放萧铠进去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结局。正好尉迟宝琳这只鸡不大好啃,有萧家帮忙分担火力再好不过。
许森道:“事已至此,明府后悔已是无益。说到底,今夜之事是尉迟宝琳逞凶在先,明府护妹心切才失手打死尉迟宝琳。明日这样,明府先在早朝上当众弹劾尉迟敬德教子无方,然后再详述此事原委,向圣人请罪。圣人早对功臣贵戚子弟骄纵跋扈有所不满,尉迟宝琳之死正好能起到震慑作用。若圣人因此重罪明府,那以后长安城恐怕就群魔乱舞了。以圣人的圣明,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而且,尉迟敬德在朝中得罪无数,应该不会有人为尉迟敬德说话,所以明府不必太过担心。”
萧铠摇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最多就是罢官,又能怎么样,过几年也就起复了。我担心的是尉迟敬德这个人,一旦他知道尉迟宝琳死在我的手里,难以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法愿道:“二兄,我曾经听大兄说过,当年尉迟敬德因为宴席座次问题差点打瞎任城王的眼睛,因此被圣人用韩信、彭越的故事告诫,之后就夹着尾巴做人了。我想,尉迟敬德应该不想步韩信后尘吧。”
“但愿如此!”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萧铠再自怨自艾也没用了。
于是改为自己打气道:“二妹别想太多,就算尉迟敬德找上门来,我们兰陵箫氏有何惧哉!尉迟宝琳欺我太甚,就算重新来过,萧某也一样杀他。”
“谢二兄为小妹报仇!”法愿感动道。
许森肯定不会再去把尉迟敬德乱箭射死,刚死了一个李世勣,若尉迟敬德再以同一种方式被杀,李世民会把大唐的全部暴力机器运转起来,难保不会露出马脚。
长安城萧铠烦恼,千里之外的绛州龙门县,薛仁贵也在烦恼。
别人欢欢乐乐地欢度上元佳节,而薛仁贵和妻子柳氏连件新衣裳都没有,只能稀汤寡水的凑活过日子。
早上,柳氏在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了一封书信,好奇地拆开一看,然后跑到薛仁贵面前道:“郎君,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原来,薛仁贵的姐姐许薛氏从丈夫许鸿口中得知,她那个小叔子许森做了万年尉,而曾经在荆州读书生活的武九郎、武十郎则在许森手底下做尉史。因为这个跳板,武十郎现在更是成为了保护圣人的千牛备身。
许薛氏的心思再次活动开了,然后又给薛仁贵写了一封信,希望薛仁贵拿信去京师投奔许森,也去谋一个尉史。以薛仁贵的本事,不愁没有出头的机会。
连武九郎、武十郎这种公侯子弟都屈身去做胥吏了,薛仁贵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薛仁贵见信后,还是不大愿意靠这种裙带关系生活,所以回信再次拒绝去长安。没想到今天这封信被其妻翻了出来。
“大姐想让我去京城投奔姐夫的弟弟,我拒绝了。”
“为什么?”柳氏很生气,横眉冷对道。
“这个……”薛仁贵有些难以启齿。
夫妻一场,柳氏马上就看穿了薛仁贵的想法,坐在薛仁贵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骄傲,可是,你还想过这种每天种田的日子多久?你要知道,你是河东薛氏的子孙啊!先祖是北魏的河东郡王!”
“你是看不上尉史还是什么?你看看大姐信上说的,安陆公的儿子都去做了尉史,现在已经是千牛备身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先考先妣想想吧。你出人头地之后,先考先妣才能享受好的香火。”
被薛柳氏一顿苦口婆心的说教之后,薛仁贵终于放下执着,在正月十六这天,背着包裹,踏上前往京师之路。
第二天早朝,万年尉萧铠按照计划启奏弹劾尉迟敬德教子无方,其子尉迟宝琳昨夜在东市为非作歹。接着马上向李世民请罪,称被尉迟宝琳掳走之人是他的妹妹,所以义愤填膺之下失手把尉迟宝琳杀了。
整个两仪殿顿时炸开了锅,大家看向萧铠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都在心叹果然不愧是宋国公萧瑀的儿子,难怪圣人会钦点萧铠做万年令。
满朝文武,谁不对性格乖张的尉迟敬德退避三舍,任城王李道宗的眼睛都差点被他打瞎。没想到萧铠竟然杀了尉迟敬德的儿子。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看热闹不嫌事大,虽然萧瑀也经常怼他们,但相对而言,他们更讨厌武夫尉迟敬德。
当年他们和尉迟敬德吵起来,尉迟敬德是敢对他们亮拳头的。
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反正冤有头债有主,尉迟敬德头一个要找的是萧家。
长孙无忌出班道:“陛下,吴国公当年把任城郡王的眼睛差点打瞎,其飞扬跋扈,满朝皆骇。臣本以为吴国公近年已经有所收敛,没想到其子竟还如此横行霸道,在长安城里,昨夜上元灯会众目睽睽之下,连宋国公的女儿都敢强掳,实难想象,在同州,尉迟宝琳是如何为非作歹的。有子如此,恐怕吴国公比尉迟宝琳,有过之而无不及。臣请陛下,严惩同州刺史尉迟敬德,还同州百姓一个公道。”
房玄龄紧接着出班道:“臣附议!”
有了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出头,其他百官也都纷纷附议,对尉迟敬德落井下石。可谓天下苦尉迟敬德久矣,连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都被尉迟敬德欺负过,何况他们。
仅有的几个跟尉迟敬德关系还好的武将见此情形,也只能闭口不言。
第七十章 孽缘
文官武将之后,接着就是宗室。
左骁卫大将军,淮阳王李道明出班道:“陛下,臣不但赞同长孙司空之言,而且臣以为,萧铠守牧京城,若连为家人出头都做不到,谈何安恤百姓。故萧铠护妹心切,无惧强暴,虽打死犯人,亦是情理。非但无罪,还当赏之!”
李道明是李道宗的族弟,平常关系也好。当年李道宗被尉迟敬德无端殴打,宗室上下都非常愤慨。只是李世民最后做了调停,他们也只好忍气吞声。
现在尉迟敬德已成众矢之的,李道宗作为刑部尚书去了太原调查李世勣案,今日参加早朝的宗室成员中,李道明就是当仁不让的带头大哥,当然要站出来帮李道宗报当年之仇。
李道明讲完,李德懋、李孝同等宗室大臣也开始出班附议。
萧铠本来已经做好被罢官的准备了,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
李世民之前就对尉迟敬德自恃功高,肆意妄为很不满,只是爱惜羽毛,害怕将来史书会写他苛待功臣,所以一直忍着。
自从李世民通过玄武门之变上台后,他对史书就有了PTSD,三番几次要求查看高祖和自己的实录,害怕将来史书会把他写成杨广那样。
还好尉迟敬德也有自知之明,被敲打过后,就老实了几年,没想到儿子又出来作妖了。
萧铠作了奏报后,李世民就陷入两难。正如许森昨夜所说,如果轻易揭过尉迟敬德父子的罪过,而惩罚萧铠的话,以后其他勋贵子弟就不好管了。
没想到随后文官、武将、宗室三股力量会全部站出来要求严惩尉迟敬德,李世民也就不用担心史书会乱写了。于是从善如流,以尉迟敬德教子无方的名义,贬其为爱州刺史。
虽然群情激愤,但李世民还是手下留情了,没有褫夺尉迟敬德的爵位,只是把他贬到越南去。正好那里时常有獠蛮反叛,尉迟敬德去了爱州也算是人尽其用。
至于萧铠,虽然情有可原,但毕竟是私刑杀人,所以不赏不罚,继续在万年令任上听用。
萧铠谢恩道:“臣谢陛下不罪之恩。”
相比他没有受罚,萧铠更开心的是尉迟敬德被贬到爱州这件事。爱州位于整个大唐版图的最南端,到处都是瘴气,北方人去了那里恐怕也活不了几年,不用再担心尉迟敬德会报复他们萧家了。
虽然对萧铠不赏不罚,但昨夜在萧铠到来前,许森敢当街逮捕尉迟宝琳,是值得肯定的。所以最后只有许森得了李世民的赏赐。
由于李世民还需要许森在万年县法曹干活,本品又刚刚提了几级,于是给了许森一个低级的爵位,文水县开国男。
许文宝那个腻味呀,他作为老子宦海沉浮一辈子,做到了太仆卿,也没有获得爵位,没想到他的庶子却抢先一步,得了爵位。
腻味归腻味,许文宝还是连忙出班替许森谢主隆恩。
萧铠回到县衙,许森询问早朝情况。
萧铠一五一十地告诉许森两仪殿上发生的事情,感叹道:“真被你说中了,满朝文武都没有为尉迟敬德说话,反而是合力弹劾尉迟敬德。现在尉迟敬德被贬到爱州,以后应该是回不来了,我们不用再担心了。”
“对了,还要恭喜你一件事情,圣人赞你昨夜表现,赐爵文水县男。等诏书到了之后,你准备一下入宫谢恩。”
许森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倒也没有多少喜悦。开国县男嘛,就是名字好听一点,论品级还不如他的本品中散大夫。
要做伊尹、霍光,还任重道远呢。
等许森去大内谢恩回来,这次尉迟宝琳事件看似就这样落下帷幕了。
若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法愿把武安业送回入苑坊家中后,接下来的日子里,法愿借口照顾受伤的武安业,三天两头往入苑坊跑。
但头发已经重新蓄起来的法愿什么心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这个俏尼姑,青灯古佛十几年后,终于动了凡心,看上了武安业这个年下小奶狗。
本来武安业还有些不习惯,毕竟法愿的年纪要比他大很多。但女追男,隔层纱,天天面对有着沉鱼落雁之貌的法愿,武安业很快就放弃抵抗了。
武安业家中仆人都是许森买的,所以许森出入武安业家一般都不需要通报。有次不小心就撞到了武安业和法愿你侬我侬的样子。
许森才知道,武安业已经接纳了法愿,莞尔道:“那我现在不能再叫法愿师傅了吧,是直接称弟妹呢,还是叫萧二娘。”
心里也是好笑,继窦三娘和武元忠有情人终成眷属之后,现在法愿又和武元忠的弟弟好上了,感业寺和武家好像有点不解之缘啊。
法愿被闹了个大红脸,羞涩道:“还早呢,许三郎叫我萧二娘就好了。”
许森则正色道:“那二娘打算什么时候还俗啊?”
“等我把青丝蓄好后再还俗吧,武郎能等吗?”萧二娘一脸期盼道。
“二娘别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武安业说道。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萧二娘眼睛闪闪发光,崇拜道:“这句诗真美,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是武郎写的吗?”
许森翻白眼道:“是我写的!”没想到,当年在大江之上讲故事时,随口说的残句武安业到现在还记得。
接着又给这对情侣浇了盆冷水,道:“二娘之所以出家为尼,是宋国公的意思,现在要还俗,恐怕得过宋国公这一关啊!”
武安业顿时傻眼,最后咬咬牙道:“二娘不要害怕,大不了,大不了我这个千牛备身不做了,学四哥四嫂,我们私奔去。”
许森扶额,又是私奔,真是孽缘。连忙阻止道:“也不必如此悲观,宋国公现在远在岐州,等闲不会回京,暂时管不到你们的事情。”
武安业和武元忠不一样,他现在是千牛备身,是李世民身边的近臣,对许森大有用处。可不能让武安业任性丢了这个官职。
萧二娘也道:“武郎莫急,正如许三郎所言,家父远在岐州,管不到我们。到时候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就去找姑母。姑母最疼我了,而家父最害怕的就是姑母。”
文官武将之后,接着就是宗室。
左骁卫大将军,淮阳王李道明出班道:“陛下,臣不但赞同长孙司空之言,而且臣以为,萧铠守牧京城,若连为家人出头都做不到,谈何安恤百姓。故萧铠护妹心切,无惧强暴,虽打死犯人,亦是情理。非但无罪,还当赏之!”
李道明是李道宗的族弟,平常关系也好。当年李道宗被尉迟敬德无端殴打,宗室上下都非常愤慨。只是李世民最后做了调停,他们也只好忍气吞声。
现在尉迟敬德已成众矢之的,李道宗作为刑部尚书去了太原调查李世勣案,今日参加早朝的宗室成员中,李道明就是当仁不让的带头大哥,当然要站出来帮李道宗报当年之仇。
李道明讲完,李德懋、李孝同等宗室大臣也开始出班附议。
萧铠本来已经做好被罢官的准备了,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
李世民之前就对尉迟敬德自恃功高,肆意妄为很不满,只是爱惜羽毛,害怕将来史书会写他苛待功臣,所以一直忍着。
自从李世民通过玄武门之变上台后,他对史书就有了PTSD,三番几次要求查看高祖和自己的实录,害怕将来史书会把他写成杨广那样。
还好尉迟敬德也有自知之明,被敲打过后,就老实了几年,没想到儿子又出来作妖了。
萧铠作了奏报后,李世民就陷入两难。正如许森昨夜所说,如果轻易揭过尉迟敬德父子的罪过,而惩罚萧铠的话,以后其他勋贵子弟就不好管了。
没想到随后文官、武将、宗室三股力量会全部站出来要求严惩尉迟敬德,李世民也就不用担心史书会乱写了。于是从善如流,以尉迟敬德教子无方的名义,贬其为爱州刺史。
虽然群情激愤,但李世民还是手下留情了,没有褫夺尉迟敬德的爵位,只是把他贬到越南去。正好那里时常有獠蛮反叛,尉迟敬德去了爱州也算是人尽其用。
至于萧铠,虽然情有可原,但毕竟是私刑杀人,所以不赏不罚,继续在万年令任上听用。
萧铠谢恩道:“臣谢陛下不罪之恩。”
相比他没有受罚,萧铠更开心的是尉迟敬德被贬到爱州这件事。爱州位于整个大唐版图的最南端,到处都是瘴气,北方人去了那里恐怕也活不了几年,不用再担心尉迟敬德会报复他们萧家了。
虽然对萧铠不赏不罚,但昨夜在萧铠到来前,许森敢当街逮捕尉迟宝琳,是值得肯定的。所以最后只有许森得了李世民的赏赐。
由于李世民还需要许森在万年县法曹干活,本品又刚刚提了几级,于是给了许森一个低级的爵位,文水县开国男。
许文宝那个腻味呀,他作为老子宦海沉浮一辈子,做到了太仆卿,也没有获得爵位,没想到他的庶子却抢先一步,得了爵位。
腻味归腻味,许文宝还是连忙出班替许森谢主隆恩。
萧铠回到县衙,许森询问早朝情况。
萧铠一五一十地告诉许森两仪殿上发生的事情,感叹道:“真被你说中了,满朝文武都没有为尉迟敬德说话,反而是合力弹劾尉迟敬德。现在尉迟敬德被贬到爱州,以后应该是回不来了,我们不用再担心了。”
“对了,还要恭喜你一件事情,圣人赞你昨夜表现,赐爵文水县男。等诏书到了之后,你准备一下入宫谢恩。”
许森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倒也没有多少喜悦。开国县男嘛,就是名字好听一点,论品级还不如他的本品中散大夫。
要做伊尹、霍光,还任重道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