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上杉纲宪只能速战速决。
战书传递到关原之西的时候,众多大名们不断的说:
“但求一胜,能了心事。”
他们觉得,有充足的武器、粮食、药材和训练,怎么也不该打输吧?
连节姬都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她在开战的前一天,带领手下们在关原南侧的山上建立观察点,想亲眼看着自己支持的军队,背负天下大义的正义之旗,会怎么样暴打东国的残暴武士,夺回德川幕府的江山。
双方约定在关原的入口处开战。
西军人挤人的排成队,东军人挤人的列成行。
在火药武器激烈变化的年代,都没什么经验的东军和西军只能如此,然后在大炮的轰鸣声中发疯般的冲锋。
西军的火力肉耳可听的强大不止一筹,双方的武士带着疯狂的表情,在钟鼓声中举着火枪奔跑。
“杀之给给!”
一旦到开战时,才能看出军事训练的意义。
西军这次准备充分,有下级武士军官指引,再加上精锐的火枪和刺刀,在相距五十米的距离上便猛然开火,疾风怒射。
五轮齐射后,为了节省弹药扩大战果。西军指挥官便要求士兵不再射击,改为刺刀冲锋。
东军被火炮、火枪齐射、刺刀冲锋的三板斧打蒙了,狼狈不已的被驱赶着跑出关原。
至少在这一刻,德川纲丰与前田纲纪扬起头颅,望着东边悬挂的太阳,满心都是幕府复兴的美梦。
可当西军跑出关原这个关隘,进入平原时,面前却是数千东军的东北骑兵。
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点,只要没有重机枪与坦克,骑兵集团冲锋的威力都算得上独步天下。
东军虽然没想到西军的炮火如此猛烈,但东军也为可能的战败后的骑兵反扑做出了充足的准备。
在平原上,骑兵就是爹。
西军都以为只要火枪火炮上胜出就好,然而东北武士的骑马技艺却如同本能,碾压他们这许多连马都没骑过的西国武士。
德川纲丰瞠目结舌的凝视着天空,不敢相信竟然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千算万算,忘了算这个。”前田纲纪仰天长叹。
东北骑兵如狂风滥卷,在平原上杀的队形不整,学艺不精的西军狼狈而逃。四万武士在大炮排枪击败东军的火枪阵后,竟又被迫逃回关原,折损四分之一有余。如果不是火炮断后,恐怕要被从关原一路撵到大阪。
西军第二次败绩。
事实证明,乌合之众只突击训练几个月,毫无精神建设,还是乌合之众。
观战的节姬将手里的望远镜都捏变形了。
她的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什么狗屁德川幕府,烂泥扶不上墙。果然能扶持天下的,只有父亲的都司。”她喃喃自语。
......
东军大胜。
“柳大老,我们胜了。”
“做得好啊,不愧是越后流军法的传人!”
督战的柳泽吉保与实际指挥战斗的上杉纲宪不免惺惺相惜,互相拍马屁。
不知是哪一个瞬间,上杉纲宪想起了父亲吉良义央。
那位只会找他要钱,掉进钱眼里的父亲,作为幕府高家,在担任礼仪官的时候导致了东北五藩逃亡的重大灾难。
但是幕府最后也并没能将他怎么样。
吉良义央没多久又混回了幕府高家的身份,继续出现在礼仪系统里惹是生非,四处揩油。
可见真小人才能活得下去。
上杉纲宪突然低声的提醒柳泽吉保:“君乃万夫之主,岂能郁郁乎久居人下?”
第六百七十六章 奇袭郑诛和
“胡说什么呢...”
柳泽吉保厉声呵斥,上杉纲宪吓得赶忙匍匐在地上磕头道歉。
但是磕头完,上杉纲宪不负于他父亲吉良义央传给他的小人本性,突然又挑拨离间:“我观今天西军的动向。那火炮、火枪,听起来近似于二国明军啊。您说...会不会那位,已经放弃国王陛下,要支持西...”
不太通军事的柳泽吉保后知后觉的猛然发现,上杉纲宪说的对啊。
二国都司对滨松王庭的支持力
度有多大,柳泽吉保自己最清楚。整个滨松王庭的城都是人家的工程师建设的。滨松的大藏府,说难听一点就是一个跟在明军屁股后面捡垃圾吃的乞丐。靠着从江户城的市场上源源不断获取廉价资源,转手卖出当买办过活。
本时期已经有买办这个词汇了。他们原本就是洋人和广州官方沟通的中间人,既要给洋人做保,也要负责打通官府的关节,一开始还没那么贬义。
一旦郑诛和对德川纲吉感到厌倦,决定扶持德川纲丰上位,那么柳泽吉保怎么办?
他柳泽少将,和前田纲纪可不同。
前田纲纪自己有103万石的金泽藩。柳泽吉保却只有一个已经抵押给明军的20万石甲府藩。
况且柳泽吉保没有家臣团,没有可靠的世代家臣,一旦身败名裂就是必死之局。
“你说的对啊...”
柳泽吉保为此辗转反侧,对于获胜都没什么感觉了。
东军又打不进关原关,一次战术性的胜利不能解决战略性的失败。
此时,德川纲吉将幕府从江户搬到骏府,再从骏府搬到滨松的失误已经体现出来。
没有一个充足的平原作为后备基地,滨松王庭连军队的粮食都凑不出来。天下大名不是造反就是居心叵测,更无多少人在战争开始后继续在滨松御城消费花钱,让大藏府获得收入。
滨松御城看似强大,但仅仅支持一万新军作战几个月,就耗空了所有的战略储备。大米、资金,全都没有了。
哪怕侥幸攻破了名古屋城,也只是给新军续命两个月而已。况且不断骚扰屠杀浓尾平原的村落,所能获得的补给还在不断减少。
“我们撤退。”柳泽吉保突然下令。
新军已经不得不撤回滨松。
不过他还有别的计划。
当柳泽吉保率领军队回过三河国的时候,滨松王庭派遣来幕府的高家吉良义央,作为礼仪使者犒劳军队,宣布柳泽吉保的赏赐。
首先是将浓尾平原和名古屋作为他的战利品,册封柳泽吉保为尾张藩藩主,享有封国63万石。赐姓德川。相当于让柳泽吉保入继尾张藩的德川血脉,变成幕府亲藩。
但实质上的奖励却很少,因为德川纲吉已经困窘到连自己的中奥,都快没饭吃了。
“赐姓德川?”柳泽吉保听到这条鼓励,突然如获天籁。
如此一来,他那个被人怀疑是德川纲吉的私生子的宝贝儿子,岂不是就能叫做德川吉里了?
他感觉自己捉摸到了渺茫起来里的一束光。
当军队赶回滨松时,柳泽吉保更确定了。
因为前来迎接他的德川纲吉,已经在鸦片与脚气病的双重折磨下变得苍老而浮肿,像一头趴在地上的猪。他偶尔精明,但大多数时候都很昏庸,以至于御城里的金银器都被仆人拿去变卖。
一进入表殿,柳泽吉保一边痛哭流涕的献上自己的胜利,一边恳求德川纲吉:
“军队士气不稳,武士奋力拼杀却没有报酬,已经声言要杀我。”
德川纲吉无可奈何。
三井高利辛苦建立的大藏府才持续了一年就崩溃了。他把自己所有家产填充进去,都顶不住巨大的财政消耗。股市不断变卖的资产,在一望无际的无底洞面前更是屁也不算。
此时,没有人在意三井高利。他就是个会赚钱的老头而已。
人人自危,都在考虑怎么获得一笔钱维持住运转。
鸟兽散,可能也是时间问题。
谁让一开始没能压制住天下大名,导致秩序崩盘呢?
毕竟归根到底,德川纲吉的新王庭的根基建于流沙之上,失去郑诛和的支持,就瞬间破碎。
这也是郑诛和为什么支持德川纲丰。
只要德川纲丰继续在近幾坚持到冬天,滨松御城也将经济战败,不战而自溃。
突然,柳泽吉保示意上杉纲宪,将他推出来,让他说:“臣有一个办法。趁着二国都司经济崩溃、百姓贫困、人人自危之际,我们奇袭江户城吧!只要夺回江户,国王陛下就还是国王啊!”
谁都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但是最近江户城的确在传言,二国都司进入了经济危机状态。郑诛和每天夙兴夜寐的忙于调整经济。
再加上关东的大门箱根关,还在滨松的控制下。
如果此时幕府军发起奇袭呢?
柳泽吉保捣攒上杉纲宪提议,就是为了在滨松御城崩溃前,再拼一把。也是为了他心中的计划做铺垫。
德川纲吉深以为然。
他也想回到江户。
但他却没有点名柳泽吉保,而是点名牧野成贞:“你负责领军去,我在这里看着你。”
在掏出大藏府最后一笔资金和物资,犒劳完一万军队后,滨松彻底没钱了。
全城上下已经缺钱到,哪怕是凑出足够大家吃一星期的粮食,都已经彻底不可
能。
城下町的百姓大规模逃亡,大名家族们也逐渐悄悄散去。
德川纲吉与他的亲信们就像一个一无所有的赌徒,试图靠最后的搏命一击,拿回江户城。
与近幾的西军相比,滨松王庭是东军。
而与关东的郑诛和相比,滨松王庭则是妥妥的西军。
于是在出发之前,牧野成贞和上杉纲宪骑马去拜祭天照大神,效仿织田信长的桶狭间奇袭,祈求神明保佑。
一万幕府军连夜向东,试图以逆转天地的奇袭,扭转战略的危亡。
这大概也是一种珍珠港事变?
殊不知他们才刚刚打垮了德川纲诚,那也是一个自比为织田信长的家伙。
人人都想模仿他,人人都不如他。
......
对于穷途末路,已经决定狗急跳墙的滨松小团体来说,他们认为只要箱根关在自己的手中,随时都可以突袭进入关东平原。
大久保忠朝、大久保教宽父子,那都是幕府的世代忠臣,肯定不会叛变的。
而关东平原是个平原,明军一定猝不及防吧?
一定不知所措吧?
如果能够一昼夜奇袭杀入江户城,再以大义晓瑜城中百姓,重新将德川纲吉的恩德带回江户城,有至少一半概率夺回被明军夺走才区区两年的江户与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