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更加黑暗的政治漩涡。谁要是首先听从皇太子的话，就有涉嫌与废太子勾结的野心，随时准备被一起清算掉。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全都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
“还是给吧，再闹就营啸了。”以顺承郡王之爵、征东大将军前来军前效力的勒尔锦却突然发话。
他拍了拍自己的轮椅，示意他都拿了郑诛和的轮椅，难不成他还能通敌？
既然勒尔锦也发话，大家这才同意操办。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勒尔锦支持皇太子。
正相反，勒尔锦是看到了皇太子试图讨好锦州八旗的举动，才感到不妙，主动来砍掉皇太子试图抛出的橄榄枝。
恰如康熙叮咛他的话，军败事小，太子谋逆事大。
可是骨灰在凌晨开始下发，前来迎接兄弟骨灰的清军旗人突然泣不成声，一个哭一片哭，正丁哭包衣哭，哭声动地，分明引得全营上下人心思危。
今天分明是别想继续出战。
可明天呢？
士气依然会持续低落。除非将领们能想出好办法，逼着八旗大兵继续进攻。
私下里，费扬古找上了赵良栋。
他试图说服赵良栋：“擎之，我们一起上书吧。锦州八旗可不能丢在这里啊。”
但是被费扬古扔在朝鲜受罪的赵良栋，自然是毫不理睬。
赵良栋被追问的紧了，他才慢悠悠的阴阳怪气：“呦，你不是已经迁为理藩院副大臣了嘛。你去车臣汗、土谢特汗那边转悠不得了？”
被降五级军前效用的费扬古一瞪眼，忍不住开始发怒了：“我们就不该在这里打！你们以为我为啥不想留在朝鲜？难不成是我费扬古没胆子了？因为这个鬼地方就没有一块平坦地，能让我们的马队跑起来。到处都是小山小沟，小河小溪，可是让郑贼架着船遛狗一样把咱遛爽了。”
在费扬古看来，这就是纯粹的送人头。
朝鲜这个地方地无三尺平，坑坑洼洼的地面决定了大兵团展开的无力。
这两天清军和明军从炮战到步战，不都是乱七八糟，把主力决战打成了散兵混战？
以清军的人口，他们更加消耗不起这种坑爹的作战方式。
“你冲我发火，没用。你冲皇上发火，才有用。”赵良栋眼皮一甩，直接打马走人。
费扬古气得肝火直冒，但是没办法。他现在是理藩院副大臣降五级，赵良栋是署理办事大臣，赵良栋比他高七八级不止。
“我...哎呀！”
他把马鞭一扔，不禁头痛的坐了下来。
难道就真的没办法，把军队带回去？
与此同时，孙正法监督着辽西各部，再次火力进攻锦州和锦县。
然后，他们就发现锦县上空赫然飘扬着康熙的皇帝旗号。
作者的话：感谢大家的支持。明军的确少数民族数量众多，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不汉化，两码事。
第四百五十三章 漠南行都司
望着锦县城墙上升起的明黄御旗，辽西总督孙正法无语了。
“这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多方传来的资料，满清的伪皇帝不是在朝鲜亲征郑诛和吗？
他的辽西兵将，也遭到前所未见的疯狂抵抗。
满清京营动员了他们所有能抓上战场的正丁、包衣，上到六十老头，下到十五小子，甚至还有女人健妇，全都填充到城墙上。
佐领们挥舞着腰刀，狂热的呐喊着：“皇上赏了死期，每人三十两烧埋银子抚恤。想想你们的老婆孩子，想想这多年皇上的恩泽，死在这里就是
最大的恩典！去死吧，去死吧！”
辽西兵将自然是悍勇的，可是他们爬不上云梯，挨不住炮轰，就算侥幸爬上去，上面蜂拥而上的包衣奴才也用各式武器，把他们撕扯粉碎。
在城中，一堆珍贵的稻米组成的米山舆图上，密密麻麻的插着各种各样颜色的小旗，从辽西一直插到朝鲜。
当中一人，一脸麻子、脸颊瘦长、眼袋凸显，手里扳着佛珠念念有词，一身龙袍仿佛罩上佛光，赫然就是康熙。
“辽西颇有赢势，可以守住。”
“齐齐哈尔的大部队已经南下，拼着今年毫无收成也要杀进察哈尔。只怕毛子们背盟负约。不过听闻他们与明人通商后，所聚敛财富均被明人赚取，财富大减。想必此时不会动弹。”
“朝鲜有岳乐、费扬古、赵良栋、孙思克、阿兰泰、勒尔锦等诸将，难道还能不赢？”
盘算完这精妙的大小周天，康熙才瞪大眼睛，露出骇人的精光：
“各旗都统、副都统、参领，各绿营总兵、参将以上，皆有密折奏报之权。自朕以下，人人警惕，亲亲监护，不得出任何纰漏。举报投敌者一旦查明，官升三级。被纠举者夷族，亲者充军宁古塔。”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各亲王、郡王、贝勒，各部尚书、施琅、各旗都统、参领，纷纷匍匐于地万岁欢呼康熙的圣明。
一杆明黄御旗悬诸城头，清军无数次击退辽西兵将悍不畏死的进攻。
那抹黄色是天，那抹黄色是神，是他们所有人的脊梁骨。它好像分散出无数的锁链，钳囚着每个人的脖子，驱赶着他们向前，向前，再向前。
正是这抹黄色，让明军怎么打都打不进去，伤亡惨重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此刻，孙正法着急的恨不得从轮椅上飞起来，可是他仍然只能勉强弹压住辽西兵将们继续向前。
“此时此刻去哪找兵？还有察哈尔...把察哈尔、宣府一代的兵全都调到辽西来，让大同兵去守宣府。无论如何都要把锦县打下来。”孙正法以总督的身份，开始向自己能调动到的军队发去动员令。
他的命令是，让草原上的三人组带着部队南下，让宣府，也就是河北张家口、怀来一代的兵马也支援过来，这就把河北的关键战略要地八达岭、喜峰口暴露出来，所以又让山西大同的兵马向东行军，进驻北直隶的宣府，补充上缺口。
然而他的命令还没到京师，整个京师却已经撼动起来。
察哈尔的李查哥不花、祖成明、童死国奏报，他们的防区遭到满清黑龙江将军所辖数万兵马，以及被他前年剿灭的车臣汗部猛烈进攻，已经从乌兰哈达（今内蒙赤峰市）被迫一退再退，退到了笔架山（今河北承德市）。
黑龙江将军所率领的军队以东北各族的野人为主，生性悍勇，又有更靠北的俄罗斯人卖给他们的火枪火炮，还有布里亚特蒙古人与车臣蒙古人的骑兵襄助。他们从齐齐哈尔出发，让刚刚丢失大量火炮的李查哥不花实在禁受不住。
这下，兵部贪腐案的后果逐渐显现。
再退，李查哥不花可就只能带着汉满蒙回的几千残兵，退守长城关隘喜峰口(古卢龙塞)，准备高唱‘雨雪纷纷黑山外，行人共指卢龙塞。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了。
圣武帝看着书信凝眉愁苦的观看许久，才故意避开战局，点评起了文笔：
“这书信一看就是祖成明代写的，李憨哥哪有这文笔，还能背唐朝钱起、戴叔伦的诗，还融两首到一起表达心际。”
然后，他让孙正法带辽西兵马后撤回宁远城，继续监视那个鞑子皇帝。
说来说去，还是京师重要。
如果让满清的黑龙江将军从喜峰口溜进北直隶，那大明王朝岂不是要复刻一个土木堡、己巳之变？
这件事，圣武帝准备圣心独裁，偷偷的平淡处理过去。毕竟事情的起因是兵部贪腐，兵部贪腐则是因为他迟迟不设置主官，说到底是私心自用，耽误了家国大事。
很丢人。
所以圣武帝无奈，只好紧急把已经去山东的兵部尚书李之芳再调回来，升任宣、察总督，主管山西、河北段的长城防御。
这个老头的本事不错，圣武帝感觉可以用一用。
老头被山东、河北的来回调转，倒也不生脾气，脚步扎实的回京师拜见圣武帝。
“李爱卿啊，察哈尔之事，你可知之？”圣武帝首先试探。
“微臣...不知。”
李之芳眼珠子一转，话到嘴边突然改了话茬。
看皇帝这意思，大概还以为他藏得住呢。但是李查哥不花的兵马天天在喜峰口跑来跑去，难道消息灵敏，四处漏风的京师就藏得住？皇帝以为他瞒得住，其实只有他不知道他的计划早被看穿。
一叶障目的皇帝陛下可能还不知道，在这么短的一段
时间里，他的风评已经突然比未来女婿还低了。
“那外面的...山东之事，做得如何啊？”圣武帝本想探听一下风评，可是不敢如此露骨，也是话锋一抹，叉开了。
李之芳拱拱手，道：“臣已与北海郡王接应，并得登州水师总兵的辅助，现已调集兵马粮秣，准备派往朝鲜，北海郡王亲自带队，罪臣以为万无一失。”
这好歹是安抚住了皇帝摔得稀碎的玻璃心。
与辽西的困局与察哈尔的狼狈比起来，朝鲜与山东合起来反而显得很有优势。这也再次坚定了圣武帝的心思。想从辽西打进辽东是真的难，那么狭窄一条走廊鬼神之力也拆不开。还不如从朝鲜海路杀进去。
“那你觉得朝鲜...之外，如何遏制满贼呢？”圣武帝不禁向前倾斜身姿，做出聆听的姿态。他想听听更多的建议。
李之芳露出神秘的微笑，他拿起桌子上的木棍，指着明军骑兵四处纵横，在准噶尔与满清之间的中蒙古地区，道：“喀尔喀外蒙多投附准噶尔部，莫不如使在此处的各部皆拿下退到沙漠之南，仔细经略河套、银夏之地，使准噶尔之贼与敌接境，未尝不是驱虎吞狼之计。”
沙漠，是明朝人对蒙古荒漠的旧有称呼。明朝画师在地图上用一连串的点点表示这条从东北到西北的连续沙漠地带，这便是世界制图史上的一大创举，是明朝人的沙漠地图样式，传播到西方，让西方画师知道地图上的沙漠应该如何表达。
沙漠之南就是明朝领土，这是明朝人的固有认知。而这条沙漠组成的连绵地带，其实就是后来人们熟知的内扎萨克蒙古，简称内蒙古。
李之芳的方案，就是让明军在外蒙再退一退，把效忠明朝的部族带到漠南的水土丰饶之处，比如河套和银夏，将外蒙的地方让出来，就放任准噶尔汗国东征。
其实不退也不行。明朝在那边只有薄弱的名义统治，等准噶尔东进的时候，这些部族也会被吞并的，还不如带走。
准噶尔部与满清接境，以噶尔丹的野心必然不愿意投降，届时就让两虎相争，大明坐中渔利。
“好计策，你去做。”
圣武帝立即同意，这么多年，明军在塞外跑马愣是没有好好经营过察哈尔、河套、银夏的农业，确实是荒废了。倘若早早经略起这些地方作为缓冲，那么也许今天不至于还要狼狈的调兵回援。
果然还得启用文武双全的这些老家伙，来管一管下面只知道杀人放火的兵将。
“罪臣告退。临行之前，但有一计涉及军国大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最后，李之芳提出了自己的独特见解：“可否效仿二国宣慰司，设立漠南诸司，从河南、山西、河北人口稠密处，放开关隘让汉人屯垦各处，筑城修路？”
随着气候逐渐回暖，四百米降水线又向北移。
汉人该离开长城，探索世界了。
明朝原有的卫所制度彻底崩溃，不如彻底放弃卫所，模仿郑诛和的前进方式。
“可。”圣武帝同意了李之芳的策略。
漠南地带，最终成立了漠南行都司，东起察哈尔，西至阿拉善，包括宣府、大同，长达千里的防线均划归入这个行政区。
不过最后选定主持人选的时候，还是换了负责人，由内阁总领一切，派出学士黄婉琳担任漠南行都司的民垦开荒和筑城，称为漠南左布政使，驻大同，负责东部。又派遣一人，驻宁夏，是为漠南右布政使，负责西部。
以猛合大虎，为漠南都指挥使，继续负责陕甘边防。
以李查哥不花，为漠南都指挥使同知，继续负责察哈尔。
基本上没有动将军们的防区，只是将行政区划正式厘定，开始安排文治。
然后，沙漠以北的明军所属各小部落开始拔营南下归附，按照明朝官吏的安排开始在固定牧区里定居，并学着筑城和耕种。
漠北中部的广袤世界彻底进入权力真空，原本明朝的统治就很薄弱，但好歹有个存在，现在彻底无了。
准噶尔汗国果然在甘肃碰壁后再次东进，又进攻土谢图汗部，已经无限接近满清所属的车臣部与科尔沁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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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和朋友出去吃饭，整个餐馆除了我们都是情侣。
第四百五十四章 前狼假寐，盖以诱
清州大战第四天。
清军士兵里，推出几个人主动穿着寿衣，带着他们战场上拿到的明军遗物，过来和明军交换，算是礼尚往来。双方收拾战死者骨灰，交换了遗物之后，还算和谐的互送一瓶酒，然后告别。
到第四日时，军号吹响，战争再次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