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诛和也在家里休息。
但也不是回家里躺着就没事了。
年底家里要开始汇算年度收入。
经过去年一整年的奋斗，郑诛和一家成功的在1689年这个没啥特殊的年份里，获得了接近二十万两的巨大收入。
这个数字十分的恐怖。
首先是伊豆大岛的十万两贸易额，郑诛和靠着租借和转买，将十万贸易额全都卖光，所得的利益多达七万多两金小判。不足的部分，是用于朝鲜战争了。
其次是去年年底的粮荒时，收入的五万五千两，目前还剩四万两。
然后是两家公司，一是江户纺织公司的纺织品销售额，多达一万六千多两，以及大明酱油公司的分红利润，郑诛和得四千两。
其次则是朝鲜战争里一次性抢掠而走的巨大财物，转卖销赃后多达近十万两。
另外还有朝鲜走私生意的一笔收入，第一次贸易就赚了六千多两。
以及从朝廷那里分批下来的军饷，但这批军饷是直接由宁波市舶司发出丝绢来抵账，所以还没有进入折算程序。还好都是合格丝绢，不用打折扣。
再刨除掉对军队的支出、各种殖民和城市建设的开支，去掉去年的粮荒收入，今年总盈余近二十万两。
郑诛和也得感慨，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如果规规矩矩的做生意，不知猴年马月有今天的收入。
两天后，明国行人司门口的茶室。
这里有一场特殊的会面。
郑诛以嘲笑德川纲吉为开头：“这才忍了几天，就又变回原样了。真是烂泥...咳咳。”
说狗将军烂泥扶不上墙可能太过，但德不配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刚因为嫖宿臣子妻女闹得满城风雨，几个月都忍不住，又开始母女双飞。
这时，坐在郑诛和对面的老人拿起茶，抿了几口，他发白的胡须略微一颤，将茶杯放下。
“中国有言，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老夫也觉得圣
人的话有道理。不过将军也并非没有功德建树。”大久保放下茶杯，挥手让坐在门口等待的湖女先出去。
郑诛和也点头，让湖女别偷听了。
没错，来找郑诛和喝茶聊天的，就是幕府朝廷里的第一高官，地位等同于相国的大久保忠朝。
“不知大久保大老来弊地有何贵干？”郑诛和好奇起来。
“额...家中稍微...遇到一些麻烦。”大久保的老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丝尴尬。
“借钱？”
郑诛和有些莫名其妙，开始怀疑大久保这老东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他这个官位，还需要考虑借钱？
堂堂相国出来借钱，有点不体面。
大久保只能坦诚：“有件事你也知道，我也知道。牧野忠贵是怎么死的我都清楚。来找你借钱是出此下策，只是因为小田原城遭了海啸，城池破损严重，不得已啊。”
说是海啸，但其实是饥荒。
只是大久保为了掩饰自己，假装说小田原发生自然灾难罢了。
其实是人祸。
郑诛和勾了勾嘴角。
这老头在去年年底的饥荒时刻中，以极其狠辣的手段搜刮走自己领国中所有的余粮，全部供应到江户城的粮食平价市场中，妄图用这一批粮食镇压下粮荒。
他的确成功了。可代价是小田原城地区饿死了许多无粮可吃的佃农与流民。直到今年秋季粮食收获了，小田原藩仍然在被粮荒所困扰。不要期待大久保这样的人会动商业脑子，他根本没考虑到那些粮食应该怎么处理，才能补偿献出粮食的农民。
大久保忠朝对自己领地的残酷压榨引出的麻烦，他自己再用手腕也搞不定，没有钱就是没有钱。
这还涉及到一个事，就是幕府对各藩的财政不具有无限连带责任，所以藩国破产这种事在日本屡见不鲜。幕府的对策，就是先免除破产后的负债，然后将负债的藩主转封到更偏僻的地方惩罚。
大久保本就和幕府将军关系不好，他要是领地里出现大饥荒，那德川纲吉正好找借口把他赶走。
郑诛和没有理会大久保的软硬兼施威胁，而是转而直击大久保的核心麻烦：“所以，大久保大老的意思，是想要我提供一笔贷款，解救小田原城的饥荒，是吗？”
“只恨未早做准备。”大久保尴尬的拍着胸脯。
郑诛和微微凝眉，这暴露出了老头的一个缺点，他的财政能力很差。
这也算江户人的一种特殊毛病。有一句时髦的江户名言；‘江户人没有隔夜钱’，说的就是江户人的财务管理能力极差。在这样环境里长大的将军和大名，往往管不好财务，只能交给大阪出身的商人来管理。
无论什么事，这世界上的事务它终究是物质的。
没钱就没办法。
大久保忠朝低头恳求道：“三千两，我只需要三千两，利息的话，麻烦您给的稍微低一点吧。”
其实大久保也是没办法了。他和将军的关系不好，那些大阪商人、两替屋商人，这些视金钱如命的狗东西，竟然纷纷给他的家人们开出难以忍受的高昂利息。有十天收一成的，有十天收两成，还有人要求‘鸦金’，也就是一天一成利息。
郑诛和微微闭目，有些不知如何决断。
像大久保这样，即便身居高位，也不得不借钱维持领地运转的大名，其实数量不少。多数都位于那种领地中规中矩，但随着人丁滋生而开始财政紧张的地方。
幕府到了中期的时候，类似的财政危机在各个藩国里频频出现。
郑诛和逐渐感觉到了控制日本的另一个办法。
嗯，高利贷帝国主义。
不过不能自己向日本各藩放贷，名声不好听，还是让三井家来背负这个恶名吧。
郑诛和转身，找来三井圣子。
然后郑诛和对大久保忠朝说：“三千两，我可以免费借给您，三个月后还给我。”
“什么！”
大久保忠朝愣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开始误以为郑诛和是个好孩子。
“请严格保密。”大久保有些失态的答应，马上画押签字后，带着三千两黄金落荒而逃。
三井圣子拉扯着郑诛和的袖子埋怨：
“大久保忠朝虽然是大老，可我算了一下，他家里有十万石领土，每年收三万两多一点，光是维修他的小田原上屋敷、养护藩士、大老的出行依仗等，就已经捉襟见肘了。这三千两，还是无息...怎么可能收得回来...”
郑诛和感觉这小妞还可以再调教一下，于是低声吹着圣子的耳朵：“小鬼，大久保借我的钱，可不是免费的。你去找人，偷偷的散播消息，告诉各地大名，三井明国屋这里有便宜的低息贷款，低至每三个月二成利。他们都会蜂拥而来，到时候...”
顿时，三井圣子瞪大双眼，古井无波
的脸上露出高潮一样的嫣红，小小红唇张大到能吃下桃子。
还有这种办法？
马上，三井圣子噼里啪啦的打起了算盘。
以所有大名都不敢拖欠郑诛和的贷款为前提，哪怕是三个月两成利，只要借出去一万两，三个月就能收回一万两千两。一年重复四次，还要计算复利，这个数字已经到了函数阶段，把小姑娘都算傻了。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了出去，让大久保忠朝的颜面大跌，大家在路上都对他指指点点，表示这老头不要脸，自家里穷，竟然跑去政治对手的家里借钱。
大久保忠朝气得躺在床上，都病了。
但效果好的出乎意料。
多达数十家，都跑过来希望能借到低息贷款宽限时日。因为江户的粮荒，许许多多中小型的藩国都出现了财政困难。
而且他们还很给面子，表示如果还不上贷款，就将藩国里的商业垄断权，交给郑诛和来处理。
这是这一时间大名们借钱赖账的常见操作。
大名们根本不在意自己控制不住的商业，可郑诛和可以。
这一下子，就借出去三万多两。
“我艹！”
郑诛和望着你借三百两，他借五百两的账簿，知道里面肯定有些人还不上。但抵押的垄断权，却能任由郑诛和发挥。他畅想着可以在日本三百藩国倾销货物的愉悦，又惊又喜的几乎浑身都触电般的颤抖。
他一下子就集齐了高利贷帝国主义+自由贸易市场，甚至还带有一定的垄断要素，这三个资本家赚钱的赢利点。
他开始自我批判。
“太坏了，太资本家了。路灯在哪里，麻绳在哪里，底线在哪里...”
作者的话：这就是农业政权的弊端，对商业的控制手段非常低级。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三万移民
日本每年光外流的黄金都多达百万两，白银数千万两，铜千百万斤。
所以，其实这些大名们都属于穷光蛋。
带着资本家之梦躺在床上，郑诛和很快又想起了日本的经济系统。在如此之多的庞大金钱面前，郑诛和还算清醒，知道自己和一群穷武士们计较几百两钱，属于是有肉不吃，专啃骨头。
夜中时分，郑诛和睡不着，起身在庭院里徘徊。
庭院还保留着日式风格，维修宅邸的木匠们已经酣睡，碎木头和锯子堆放在墙角。关东郡代府还在不停的翻修，已经投入进去了上千两，但看起来效果不甚明显。预期还得四千两才能恢复往日的气派。
郑诛和行走在走廊上。
春姬与湖女手拉着手，姐妹俩沉沉的睡去。
春姬中午刚刚与南部小胜见了一面，姐弟俩正在商讨要不要回归崛田家，而且要向崛田家索要多少采邑，才能既不贪婪又拿回自己应得的部分。
湖女就没那么好命了，她和从志磨国鸟羽藩赶来叔叔谈的不是很愉快，那叔叔被郑诛和亲手打了一顿赶出家门，并发出最后通牒。不想被赶出鸟羽藩，就识趣的交出鸟羽藩最好的港口。
闵王后在读书的过程中昏睡，被侍女扶着躺下。时近年底，朝鲜王国见岛屿上的明军不撤，清军也没有进一步收复岛屿的想法，所以不少人开始给王后写信表忠心。这些废物别的事不会，信倒是又臭又长，令人看罢昏厥。
曹红不在家，她去乡下看弟弟曹斌了，而且她的日语不佳，和其他女人谈的不好，更喜欢与李二娘聊。
井伊爱虎也是同理，自从她怀孕以后，她的亲妈就三不五时的把闺女喊回家，教她如何养胎保子，祈求能生个儿子。井伊直兴那几天天天拿着刀在郑诛和家门口晃悠，也被他老婆喊了回去。爱虎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要继承明朝的官位、爵位与赏赐，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其他姑娘都已经安寝，只有三井圣子还没睡，披着被子坐在褥子上，跳着灯还在账册上噼里啪啦的算账。
小姑娘还穿着一身黄裙，像只小黄鸭伏在桌子上勤勤恳恳的工作。
郑诛和走过去，揉了揉她漂亮的一头秀发。
“主人别动，还有六千的账目算完就完成这本账簿了。我今年经营明国屋，挣了1411两呢。”圣子赶忙把自己的头发打理柔顺，然后埋怨郑诛和出现的不合时宜。
这个1411两，是三井圣子靠自己努力得来的经营成绩。
郑诛和也听掌柜说过，圣子有两个账簿，一本是她带来的资本，经营两替屋的正常生意，这笔数字，就是她一年辛勤的结晶。
所以，他没有嘲笑姑娘做的傻，而是坐在门廊口，让圣子给他讲她自己都挥洒了多少汗水。
平常面色沉默，一句话不说的姑娘，这会儿像小松鼠一样，喋喋不休的将每一笔生意都讲的细致入微，让郑诛和颇为惊叹。
说着，又提起年前借给各个大名家族的那笔专用资金。
“这些大名家族，别看好像很富裕。往往每年都花的不剩一点，几百两的钱都拿不出来。”三井圣子嘟着嘴，依偎在郑诛和旁边，一边假装正经的写账簿，一边貌似无意的挑起话题。
“是啊。富商豪商一掷百万，大名家族却几百两都拮据的拿不出来。”郑诛和点点头，仰望明月，突然若有所思。
他感觉自己可能要调整下战略了。
日本的经济运行决定了政治上的稳定。目前的幕府屡屡有不稳的征兆，就与钱逐渐被大豪商们揽入怀中，而掌握权力的大名们相当一部分已经穷的捉襟见肘，这种现状相关。这是经济基础和政治体制不太匹配了。
这些本地的富商豪商，别看政治上的力量十分衰弱，可却是受制于幕府塑造的体制，因此总显得像受害者。其实他们才真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