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也不奇怪,袁绍南伐,与曹操交战于黄河沿岸,兵祸四起,有能力的百姓定然会携家带口,尽量远离兵事。
而没能力走的,也就只能与家乡一同,悄然淹没在这乱世的泥泞之中。
林君书又继续向前赶路,进入了一段丘陵地带之后,终于从前方听见了隐隐传来的人声。
“快,进攻!进攻!将军有令,今日断不能让这些贼子跑了!那老贼已经要不行了,给我抓住他!”
怒吼声便随着兵刃相击的声音,透过峡谷传了过来。
“前面有人在交战?曹操和袁绍的兵马?”
林君书本想避开,但行了一路,终于遇见了活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悄悄接近看看情况。若是实力不强,趁乱虏去两个兵卒问问情报,也不是不行的。
无形的气流裹缠,风行咒加持之下,林君书迅速地登上了山丘,向着声响传来的方向潜行而去。
来到了战斗发生的峡谷的上面,印入眼帘的画面,却和林君书想的有些出入。
交战的双方,一方身披着精良的甲衣,另一方看上去却只是一群手持武器的平民,而他们的头顶还包裹着林君书十分熟悉的黄巾。
“黄巾军?冀州境内还有着黄巾残党在活动?难不成之前一直袭扰袁军的运粮线路的就是黄巾的旧部?”
林君书皱着眉头,心生犹豫。
疑似袁军的一方,兵力充足,兵甲精良。若非数千人部队难以在这狭窄的山谷中展开,下面的那一百余名黄巾军士兵早就被屠戮一空了。
黄巾军的士兵借助着地形拼命的抵抗,却收效甚微,仅有两名使用金光咒的军士在前方挡住追兵们的势头,才稍稍延缓了他们败亡的速度。
林君书想出手相帮,能施展出金光咒的黄巾军,看来也是曾经张角的嫡系,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就这么死去。
但如今的他,就连实体都没有,这样的状态下使用道法,会迅速的虚弱下来。在未找到解决办法之前,林君书也不敢轻易的动手。
犹豫之间,山谷下方的战事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挡在最前方的两名黄巾士兵,其中一人的金光咒终于到达了极限,在军士的围攻下应声而碎。
本就勉强支撑的局面瞬间崩塌,领兵在前的将领抽出腰间的短锤,一锤向着金光破裂的黄巾士兵砸去。
闷响之中,黄巾军士兵头颅凹陷了大块,瘫软地跌倒在地。
“杀!把这群黄巾贼全部杀光!”将领举着染血的短锤,大声的喝道。
艰难维持的防线瞬间崩塌,军士冲入,对着身着粗布短衫的黄巾士兵展开了一面倒的屠杀。
仅剩的使用金光咒的大汉,也在围攻中被迅速打破了防御,惨死阵中。
“苍天已死,黄天在上!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兄弟们,冲啊!黄天,定会席卷每一块土地,让大贤良师的理念,遍传天下!”
那些身穿布衣的黄巾,没有一丝的畏惧,喊着林君书熟悉的口号,举着手中的武器,奋不顾身地向着涌来的军士们冲去。
他们的眼中,有光!
林君书稍稍直起了身来,这是一群真正继承了张角黄天之梦的士兵,林君书难以相信,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有人记得曾经的大贤良师,记得他的伟业,他的理想,并以微薄的理想,付出以生命的代价去坚守!
他们……不该死在这里!
“道法……”
林君书话音刚起,黄巾的后方突然地升起了五颗五球,直直地向着追军的队伍中砸去。
轰鸣声中,火球骤然引爆,将一队士兵炸成了焦炭。
“天师,您不能再动手了!”
疾呼声传来,林君书惊讶地回头,向着火球发出的方向望去。
黄巾军队伍的最后,一名众人簇拥着的老者踉跄着身子,微微颤抖的手掌紧紧抓住了手中九金杖,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
满是皱眉的脸上布满了疲惫之色,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林君书一眼便看了出了,他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不过是在强撑着让自己不要倒下。
而最关键的是,林君书竟然又看见了那张让他最为熟悉的脸庞!
“张……张角?不……不可能的!”林君书垂下了眸子。
张角早已死去,这又是谁搞出来的鬼?是针对自己做出的局吗?
但是……
林君书百感交集之际,那名虚弱的老人终于倒了下来。身边的士兵连忙扶住了老人的身体。
“快,带天师走!天师不能死在这群朝廷的走狗手上,我们来挡住,快走!”一名满脸络腮胡须的大汉,对着身旁的面容青涩的少年吼道。
“可……可是……”
壮汉一把将老人塞进了少年的怀里,“可是你妈个头,滚!背起天师,快给我滚!”
少年被怒吼怔住,手忙脚乱地将老人背在了背上,向着山谷的后方跑去。
壮汉欣慰的看了一眼二人离去的背影,转过了头来。
“兄弟们,该上路了……”
晦涩的咒语响起,那是张角曾为黄巾军士兵简化过的金光咒咒语,虽然张角将这道法术进行了简化,降低了使用门槛,但依旧不是每个人都能用的出来了。
完全没有天赋的人,吟唱完咒语,并不会招来护体金光,只会迅速地增加污染。
他们这一队人中,能够成功施展金光咒的二人都已身死,但污染,就要他们此刻想要的!
晦涩的咒语声中,一道道的肉须扎破了身体,大汉停止了吟唱,扬起了那颗已经不似人形的头颅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兄弟们,我等今日赴死,你们怕吗!”
“不怕!”一道道扭曲的身影,喊出慷锵的回应。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黄巾军,哈哈哈哈,跟老子冲锋!”
异化身影扑向了迎面而来的钢铁洪流。
一直居于阵中的敌军将领眯了眯眼睛,看向了踉跄远逃的身影,语气冷淡地对着身边的副将说道:
“把这群贼子给我杀干净了。呵,这老贼头还想逃?”
不等副将回应,将领一拉缰绳,胯下的战马高高的跃起,飞身越过与异化黄巾士兵交战的军士,径直向着背着老人的少年追去。
急速的马蹄声回荡在山谷,将领挺起长枪,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死吧!”
身后的风声灌来,逃命的少年猛然转头,闪烁着寒芒的长枪已经刺了过来。
枪刃贯穿血肉的声音响起,少年在最后一刻猛然地拧过身子,将身后的老人远远甩了出去。
将领挑起长枪,少年的鲜血从胸膛涌出,顺着枪杆滴下。
“你说说,你们这群刁民,好日子过到头了是吧?学人家造反?年纪这么小,你爹妈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小畜生的?”
将领一脸愉悦地看着双手紧紧抱住抢杠,满脸痛苦之色的黄巾少年,嘲讽地问道。
“呸!”一口带血的唾沫砸在将领银灰的甲衣之上,“我娘因为你们征粮,明明家里只剩下来年的种粮了,被被你们抢走,活活饿死在家中。我爹回家后,欲去官府争论,被你们乱棍打死。好日子?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将军过的才是好日子,我们……我们老百姓过得什么,你们……”
“砰!”
“砰!”
“砰!”
沉默的撞击的响起,将领挑起长枪一下下将少年的头颅砸向崖壁上突出的岩石。血污,侵染了黄巾。
“妈的狗崽子,死到临头了,还在狗叫!竟敢弄脏本将军的甲衣,贱民!真是贱民!”
一下下砸下,少年头颅早已变形,将领终于出够了起,一甩长枪,将少年的尸体向破布般扔到了一旁。
轻轻拨转马头,来到昏迷的老者身前。
“就是你这么个老东西,给朝廷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你这种煽动贱民暴乱的贼子,合该车裂而死。可惜将军有令,只要你的头颅,便宜你了……”
将领抬起了滴血的长枪,狠狠向着昏迷的老人扎去。
“够了!”
晴空之中,一道炸雷响起。将领惊恐的发现,一道浑身缠绕着雷光,面部被黄雾笼罩的身影突然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
而自己刺出的长枪,却被那人紧紧的捏在了手中,动弹不了分毫。
“你……你是什么人!”将领严声厉色的问道。
林君书微微抬起了头,那将领虽然看不清林君书的容貌,却感觉到黄雾之后透出满含杀意的目光。
“你们是曹操的人,还是袁绍的人?”
将领脸上的疑惑一闪而逝,“你……”
“算了,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但我告诉你们,这一次你们玩的实在太过分了。是谁设的这个该死的局?程昱?贾诩?沮授?郭图?不管是谁,我一定要把他脑袋拧下来!”
“我……”
“好了,我现在很生气,我现在不想听解释,可以麻烦你先去死一下吗?”
“什么?”
林君书轻轻扯开了嘴角,抬起的左手上雷光闪耀。
“道法·五雷轰天……”
……
一处繁茂的密林之中,林君书背负着一名干瘦的老人,在林间疾驰。
山谷中的军士,他并没有杀尽,此时的他就算想要做到,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快速地击杀了那支军队的将领之后,又扔下了几个道法,“身体”就不断的传来了极度虚弱的感觉。
意料中的“后手”并没有到来,林君书连忙撤退,鬼使神差之下,他将那个昏迷的老人也一同带了出来。
不远处的山丘上似乎有着一个不小的山洞,林君书带着背后的老人,向着山丘奔去。
来到山洞之中,林君书挥手催生了一批茂盛的杂草,将老人轻轻地放在了草堆之上。
他那高大的身形,却比林君书想象中还要瘦削的多,背负在背上时,想是只背了一把的骨头。
望着老人熟悉的面庞,林君书神色复杂。
近距离观察之下,就连林君书也没有发现老人身上的破绽,就好像曾经的那位亦师亦友的大贤良师又活了过来,安静的躺在自己的身边。
就连【真视之眼】中看到的模样,也与曾经张角的污染状态相差不大。
“这到底是谁的手笔……是用了什么特殊的血祭道具吗?那道法也模仿的有那么几分意思。可惜,系统的面板暂时不能使用了……将张角复刻出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林君书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追兵一时没有追上来,林君书想等这名老者醒来,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问出一些什么。
随手点燃了一堆篝火,林君书用土系道法做了陶碗,烧了碗开水,放到了老人的身边。
不知过去了多久,老人的手指轻轻抽动了下,林君书连忙转过头来,老人缓缓地睁开了眸子。
他也立即发现了山洞中的另外一人,向林君书投来了和蔼的目光。
“你……”林君书张了张嘴,又突然卡住了。
面对那张熟悉的面孔,他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
老人缓缓站起了身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君书,目光又在他黄雾笼罩的脸上稍稍停留了一下,似乎有了些明悟。
老人恭恭敬敬地向林君书打了个稽首:“在下乃南华一脉张角,入世欲求黄天之盛世,以代苍天之逆行。今不慎中皇甫嵩之计,二十万黄巾义士损于仓亭,贫道亦险殁于兵刃之下。多谢道友援手,敢问道友名号?”
林君书猛的转过脸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