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后的长街出现了两个怪人，打头的一个身穿汉军盔甲，头戴血瞳面具，手按长刀。面具后的双眼发出凌冽气势，就是路过了一只狗，他也要瞪上一眼。
后面跟着一个套着臃肿斗篷裹住了全身，仅仅露出一张画着狰狞巨嘴的黑色面具，跟在前面那人后面缓缓游荡。
靠着林君书一副逮谁都想看上一刀的模样，还真给他吓退了几个人，两人有惊无险地走到了街口。
趁着此时街口没人，二人快速地打开了凝香阁的大门，闪了进去。
“好的！成功了！”林君书压低着声音轻轻说道。
胡健也脱下了斗篷将铃儿放了下来，三人小心翼翼地向着楼上移去。
通过漫长的时间，三人终于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地来到了二楼。
领路的林君书辨别了一下方向，又看了眼走廊对面悄无声息的房间，确定了安全后，继续行动。
那间之前为他们准备的房间终于出现在了眼前，行百里者半九十，林君书格外的小心翼翼，终于，伸出的手马上就要够到了房门。
“喂！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清脆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乒——”
“乒——”
两声刀鸣几乎同时响起，一左一右架在了青青脖颈上。
青青看着两张近在咫尺的刚刚送出去的面具，声音里不住带上了哭腔：
“你……你们干嘛呀——”
第18章 玉凝香
“嘘！别出声音！”
林君书看去泪眼朦胧的青青，也是一阵头疼。
“我说，你同意的点头，不同意就摇头，可以吗？”
青青捂着嘴巴，用力地点了点头。
“首先，我们不是坏人……”
林君书第一句话还没说完，青青就疯狂摇起头来。
“……”
林君书满头黑线，“这一句是在介绍，不需要你回答！”
林君书接着讲到：“我们是为了救这个小姑娘，她遇到了一些非常不好的事情，如果她被别人发现会很危险，我想将她藏在这里一天，等明天我们去街上找好住的地方，晚上我们就来接她，可以吗？”
“不行！想要待在凝香阁，必须获得阁主同意！”青青立马发言反对。
“嘘！嘘嘘！你小声些，不要讲话！”林君书看了眼依旧没有动静的阁主房间，连连说道。
“这个小姑娘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要有同理心啊！”
“我们只是把她放在这里一下下，很快就回来接她的，你就当没有看见过我们好不好？”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也不想这样子的事情，让你们阁主知道吧？”
……
可不论林君书怎么说，青青都只是死命地摇脑袋。
看着这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小丫头，林君书也犯了难，他也不能真把这小姑娘怎么样呀。
就在林君书纠结，要不要让胡健投个符出来把她定住，先把两个小姑娘放到房间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走廊对面的房间传来。
“青青，你帮两位……公子，先将这个小姑娘安顿好吧。稍后再请他们，来我厢房一晤吧。”
林君书与胡健对视了一眼，双双收回了长刀。
青青拍了拍胸脯，翻了林君书一个白眼，然后上前拉过了铃儿。
“我说必须跟阁主说吧，就不听！就不听！还不让我说话！还拿刀吓唬我！哼，亏我之前还好心帮你们……”
被怼的林君书无言以对，只能讪讪地挠了挠脸。
铃儿被安置在了他们之前的房间，陌生的环境让她既好奇、又害怕，第一次走上长街，第一次走进这么精致的房间，甚至是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床。
林君书与胡健一直温柔地安抚着她，今天的经历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太过于刺激，渐渐平复下来的她，很快在软软的床上进入了梦乡。
二人跟着青青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关好了房门。
“你们阁主是女的？”
“对呀，我们阁主当然是女的，我们凝香阁是做香膏的，阁主是女的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也是，是林君书先入为主，总觉得这凝香阁不对劲，阁主也肯定是个阴沉狡诈的男人。
“那你们阁主，要见我们做什么？”林君书问道，他对这个凝香阁阁主的动机还是看不明白。
“这我哪里知道，你知道问阁主不就是了，喏，到了。”
青青已经领着二人走过了不长的走廊，到达了刚刚声音传出的房间。
青青上前打开房门，自顾自的走了进去。林君书看了一眼胡健，胡健点点头，二人也跟了进去。
一进屋中，之前好久没有闻到过的那种香味便钻进了鼻腔。
“果然是当时的那个味道。”
青青将屏风移开，后面还有一张悬挂着的白色帷幔，一道坐在床榻上的女子轮廓投影在上。
林君书一见身影，立马认真地观察起自己左眼的景象，也不知是不是帷幔的影响，他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青青，你先下去吧，我有些事情要与两位公子谈。”阁主开口吩咐道。
“哦！”青青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还是听话地退了出去。
林君书好奇这神秘的阁主到底想做什么，开门见山地问道：
“今晚之事，多谢阁主数次相帮，不知阁主有何索求？找我们二人过来，又是想谈些什么？”
帘后身影没有急着作答，而是先自我介绍道：
“还未向二位介绍，小女子名为玉凝香，勉强算是这间凝香阁的阁主。”
“是就是，不是便不是，请问如何叫勉强算是？”
帘后的身影微微抬了下头，似乎将视线投向了林君书的方向。
“林公子想必知道，住在这城里的人，哪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座城都是王县令的。”
对于这玉凝香知道他们名字，二人倒是不奇怪，二人都没有什么名声，连执行任务也难得编假名了，互相间称呼也没多做避讳，青青那个小姑娘估计都知道他们名字。
“这个……对于徐水城的事，我们兄弟二人了解并不多，甚至那极乐之时的规矩，也是青青小姑娘告知我们的，我们不过是偶然来此，玩乐一番的罢了。”林君书微笑着回道。
“哦？那刚才那个被你们大费周章救下来的小姑娘，也是为了玩乐一番？“
帘后声音依旧清冷、平淡，林君书却从中听出了探究的味道。
微微皱了皱眉，“玉阁主，我二人出生军旅，第一次见大人物们的玩乐方式，对我们来说，确实是稍微刺激的过了头。我们也只是看那小姑娘可怜，一时心软便救下来了。”
“一时心软吗……我看怎么不像？”
清冷的声音话锋一转，突然说道：
“你们是来杀王锲的吧！”
林君书瞳孔一缩，目的被点出，林君书下意识地向着长刀摸去。
胡健察觉，立马准备拉住林君书的手。
可为时已晚，胡健抓住林君书时，他的手已经紧紧地按在了刀柄上。
看到胡健的东西，林君书立马反应了过来，自己这是被诈了！
眼前这阁主若是真能确定自己的动机，大可直接汇报，就算有其他目的，也不必这么直接的抛出。
这般举动无疑是想试探自己的猜测，而林君书的动作便相当于直接承认了下来。
生长在和平时代的林君书，虽然成长的很快，但依旧在许多地方都还不足。
既然已经暴露，林君书也不再装了，长刀拔出，冷声向着帘后之人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后面的身影已经平淡的说道：“请不要紧张，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帮助？”
林君书冷笑，他已经确认了张角故事的真实性，这座徐水城中就只有两类人。
一类是生活在长街之后的被压迫者，他们宛如人形的牲畜，就连生命都贱如草芥。
另一类，便是站在他们的尸体上，拼命吸血，榨取着每一丝价值，只为满足自己欲望的压迫者。
而住在长街，身为凝香阁阁主的玉凝香是哪一类，自然不言而喻。
林君书大步向前：“说是帮我们，却鬼鬼祟祟、藏头露尾，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你到底是打算帮我们，还是搞清楚我们底细好方便明日卖给你的城主主子？”
林君书说着便要伸手向着帘布抓去。
“别！不要！就待在那里，不要过来！”
林君书大手挥下，最后遮挡视线的帷幔终于消失，便随着一阵铁链的声响，一道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林君书看着眼前的场景，嘴巴微张。
“这……”
第19章 笼中鸟
眼前的场景远远出乎了林君书的预料。
床榻之上的女子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袍，皮肤白皙得像是常年未曾见过阳光，那玉脂般的肌肤上却布了好几道狰狞的伤疤，偶尔从衣袖与领口处透露出来。
一道足有婴儿手臂粗细锁链，一头与床榻下的地面连在一起，一头贯穿了女子枯瘦的双腿。
不知道这样的伤口已经多久，女子的双腿已经和锁链彻底长在了一起，若是今后能将锁链取出，这双腿怕是也再站不起来了。
女子紧闭着双眼，惶恐又不知所措地用手撑着向后爬去。林君书注意到她的双眼眼皮干瘪，似乎已经没有了眼球的样子。
“你……你这些伤……”
玉凝香很快从短暂的慌乱中清醒，伸手将额前的乱发撩至耳后，依旧平淡的声音响起：
“不过是被退回来的货品，在被发现新的价值前，受到的代价罢了……”
“现在，你们相信我帮助你们的动机了吗？”
“……对不起……”
林君书面露愧色，仅是从能看见的这些伤势上，就不难想象对方曾经历过怎样非人的折磨。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也不是为了故弄玄虚，而是将这样的伤疤示于人前，对一个姑娘而言，实在是一种残忍。
林君书想上前将帷幔重新挂上，就被玉凝香打断。
“不用了，既然已经见到了，便不用挂了，我只是太久没有见过生人，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而已。”
林君书沉默，最终还是放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