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他们一路走来。
看到那些被皇太极屠戮殆尽的村落还有那些被强行剃了发苦苦等待王师的“包衣”汉民时。
朱存机便知道了。
这是朱家的责任。
是皇家的义务。
朱明宗室，负天下人甚矣！
战死沙场。
是他们唯一能为天下人做的事情了！
故而朱存机的眼里虽然早就没有了京师的朱由检。
也没有必要在乎这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亲戚。
但朱存机还是带着秦藩的棺椁回到了长安。
秦府的宗亲，是为汉人江山而死！
朱存机要让天下汉人知道。
这些朱家人是为谁而死，更不能让这些娃子白死！
朱存机扶着棺椁怆然泪下高声道
“如果能用我朱家的血，浇醒天下人，我等战死沙场又有何妨啊？！”
“我等身为太祖高皇帝之血胤，焉能坐视我汉人再失天下啊！”
有些人死了。
比活着要有用的多。
朱家即得江山，朱家人便有代天下汉人保土卫疆之责！
以朱家宗亲二十五万人的鲜血，换天下汉人上下齐心，以渡此国难。
大善！
饶是李自成，也不由得大受震撼。
而李自成身后的义军看着自己手中的兵刃，更是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咱们为什么要一直打汉人啊！”
“再打，再打咱们就得给那帮鞑子当奴才了啊！”
“大王，不能再打了，咱们出关去跟鞑子拼了吧！”
“咱们还有祖宗，还有族人啊！若是这天下亡在咱们手里，咱们将来连祖坟都进不了啊！”
“……”
朱存机的一席话。
彻底动摇了所有义军的心绪。
李自成焉能无有一点民族大义？
纵然是在原本的历史上，直到崇祯十七年破京师前夕。
李自成还是给朱由检发了一封信。
大顺军可以出关与明军共同剿灭李自成，而李自成只要西北一隅裂土封王。
只是当这封信送到朱由检手上的时候。
整个大明的朝廷已然不再受朱由检的掌控了。
朱由检数次召内阁首辅入宫议事，商讨议和之事。
魏藻德更是直接装哑巴。
任凭朱由检怎么说，魏藻德愣是一语不发。
逼得朱由检直接将龙椅摔得粉碎。
帮李自成。
他们都是有从龙之功的勋臣。
帮朱由检。
他们哪来连升数级，福荫后代的机会？
最终，朱存机双目空虚的瘫坐在地。
“只此一战，我朱家煌煌宗室，家家带孝，止余各藩府中尚有几万年逾六旬小宗及尚不能言之小儿。”
“朱家之力竭矣！”
“天下事赖天下人矣！”
语罢朱存机便像是被抽空了全身气力一般瘫坐在了棺椁之前。
只剩下了满城的百姓。
木然的看着面前的棺椁。
而此时的杏山，晋藩的棺椁也开始启运，而后便是周藩，楚藩，齐藩。
一时之间。
天下震动！
所有汉人都在想一个问题。
皇家的人打光了。
难道这汉人的江山就能拱手相让于鞑掳了吗？
最先出现反应的便是李自成盘踞的西北。
各营统计，仅一夜之间，便有万余义军逃营而去。
随营奔逃的妇孺老弱更是遁去大半。
朝廷已经给他们准备了土地、耕牛、稻种以及足够他们撑到明年夏粮收获的粮食。
义军不义。
李自成已然失去了凝聚队伍的那道魂。
今日之大明。
揭竿而起不得称义。
战死辽东方才叫义！
白衣白甲赴辽东，江南的不少百姓自带白衣从军，蔚然成风！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各地也逐渐出现了些许的风言风语。
山西晋商的那点破事，也终于在一些尚存良知的家丁、伙计、账房的嘴里被披露了出来。
当晋王府的棺椁刚一送到太原，当地的百姓登时便开始打砸起了八大晋商的产业。
大量的罪证，不计其数被皇太极掳走的古董字画都“奇迹般”的从八大晋商的家中被愤怒的百姓搜刮出来。
朝野大震。
而此时，朱由检的目光也已然盯上了大明最后的这块顽疾。
随着“辽棉案”的不断扩大。
南北两京已有近三千余官吏牵扯其中。
京中的军务也更是被那些家中有子战死沙场的勋贵接管。
朝会之上。
定国公徐允祯望着空荡荡的朝堂，好似鼓足了全身的勇气一般，在仅存的几名朝臣中站出来低声道
“陛下，辽棉一案，若是在这么查下去，咱大明怕513是要既无官，也无吏了啊！”
朱由检冷冷的望着面前东厂送上来的奏疏，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去年之时，我大明国库之中尚且只有三十二两银子。”
“辽棉一案，定公可知我大明国库现如今有银几何？”
徐允祯闻言一愣，而后底下头道
“臣不知……”
朱由检兀自站起身来，表情扭曲的咆哮道
“现在国库中还有白银四千三百万两，粮秣六千万石！”
“我大明的江山，若是只有这样的官吏！还不如就这么亡了！”
听到这个数字。
饶是徐允祯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数字。
还是被周奎招摇撞骗了一顿之后剩下的家底！
照朱由检的估计。
若是把南直隶的那些京官再杀一遍，没准能凑出个一万万两白银来。
这种官。
哪个皇帝敢用？！
朱由检的面色凝重，死死的盯着面前仅剩的几名大臣低声道
“新建伯。”
“臣在。”
朱由检深吸了一口气道
“今年朕准备加一次恩科，烦请新建伯任此番恩科主考。”
新建伯王先通闻言身躯一震。
“陛下，这怕是与制不合……”
朱由检冷哼道
“我大明都已然到这个地步了，还说甚制合不合？”
眼下朝臣之中，唯一能算的上是半个文臣，在天下文人里还有几分影响力的。
也就只有新建伯王先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