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朕真的在修仙 第28节

他言辞恳切道:“如今骤然提俸,要保证这俸禄到达每一个将士的手中,着实不易。”

他的眼神看向一侧的吏部尚书,对方立即会意,出声道:“吏部折算,户部校核,单单是重建到达九边的仓储,建立完备的网络,就需花费白银一千八百万两,这可是大明足足三年的税收!”

“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能够想到,提俸花费巨大,可所需银钱之多,还是超出他们的想象。

正统年间,大明一年的税收可达二千多万银,可自从土木堡之变后,正德年间的税收一路跌到了六百万两。

王琼瞥了一眼吏部尚书,心中也是暗自发苦,他虽然对军事颇有建树,可对于经济钱财却不甚在行。

一时之间竟也没有了别的办法,要花整个大明三年的税收,无论是谁都会感到棘手。

可他心一横,做出决定,无论今日怎样,一定要提俸。

王琼正欲开口,张璁却站了出来。

第42章 朝堂论战(三)

张璁正色道:“臣言提俸,可徐徐而行,依照紧要之程度,艰难之处境,按次按批进行,如此可免去国库压力。”

杨廷和闻言,面色大变,口中喃喃道:“张璁,好胆色!”

这办法他们从未想过,不是才智疏浅,而是从未朝这个方向思索。

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在官场上均与不均显得更为重要。

一个处理不好,轻则人头落地,重则动摇国家。

张熜所言,的确有道理,可就事实来看,哪个地方更困难?那地方更需要?

提升官俸个个都想,少了谁,谁都有说法,让谁排后面,谁都不乐意。

张璁就像捅马蜂窝,一下子所有的人都对他怒目而视。

王琼对着他哈哈一笑:“秉用所言极是,由一而万,自表及里,涓滴之功方能汇成大海。”

他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吏部尚书,缓声道:“照张璁所言,现在若只需修疏通一条输送官俸的道路,先提升普通士兵的待遇,需银几何?”

吏部尚书略一思索,立马给出了答案:“一百万两白银!”

高台上的朱厚熜,对吏部尚书投以惊讶的眼光,他也在心中暗自计算,所得的白银是一百零二万两。

在如此大尺度的计算上,相差两万两,运用了如此短的时间,对方确实不凡。

而吏部尚书身为一个熟读儒家经典的文臣,计算能力却如此了得,不得不说,他天赋异禀。

朝堂陷入寂静,可寂静的背后却波涛汹涌,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滔天巨浪。

可随即,这股态势就被消弭于无形,一切都朝着一个不可测的方向发展。

朱厚熜,开口了!

他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朗声道:“列位臣功,可还有言未发,那就由朕做个结语!”

朱厚熜一甩袍袖,言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众人的心一下子提了上去。

“昔年朕闻孝宗言,洪武年通政史曾秉正,贫不能归,鬻其四岁女。成化年翰林罗伦,只能靠卖字为生,孝宗所言至此,不禁垂泪涕下,武宗深表同情,朕亦感怀悲悯。”

费宏咽了一口唾沫,他已经明白皇帝的意思了,陛下要支持提俸!

“朕御宇登极,秉承孝宗皇帝之志,武宗皇帝之愿,大明断断不能重演往年之悲剧。”

朱厚熜紧接着话锋一转:“朕所思,不谋一时谋一世!艰难困苦固然存在,然欲达超凡之境,必有常人不及之能力,之决心,之伟志。”

他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周,高声道:“为我大明,朕欲往!”

所有的大臣竟有默契一般,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扑通一声,都跪了下去。

山呼:“陛下圣明!”

朱厚熜沉声道:“诸位请起,提俸一事,朕已经有了决断,照张璁所言施行。”

“礼部观政学士张璁,听旨!”

张璁神情一肃,立刻从朝臣中出列,对着朱厚熜行了一礼,言道:“臣,张璁,听旨。”

“升汝为礼部左侍郎,拟定提俸相关事宜,呈朕御览。”

“臣张璁,谨遵圣谕!”

“兵部尚书王琼,听旨!”

“封汝为文渊阁大学士,即日入内阁!”

“臣王琼,谨遵圣谕!”

朱厚熜连发两道谕旨,内阁却不发一言。

毛澄神色焦急,四位阁老却仿佛纸糊泥塑一般,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王琼大感意外,皇帝竟然令他入内阁。

虽然是中旨入阁,王琼也没有什么懊悔之意,在他看来,只要能为天下百姓谋事,无关乎用什么方式。

天,真的变了!

朱厚熜,在权力的争夺中占据了上风,皇权再一次威压天下。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朝臣,敬畏者有之,恐惧者有之,冷漠者有之,心怀不测者亦有之。

但无论如何,他开始掌握朝廷大权的大势,已经势不可挡了。

“咚咚咚!”

午门上古朴的钟声再一次响起,朱厚熜缓步离开了大殿。

麦福一声高呼“退——朝”

正午时分,大日高悬,偶尔有几片云朵,从它下方飘过,可依旧无损,日光强大的威力。

毛澄在自己的宅院里,召集了一干门生故旧。

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在了毛澄的身上,毛澄猛地从座位上起身。

“诸位,皆是我大明栋梁之材,如今陛下年幼,一时被奸臣所惑,违背祖制,诸位可有看法。”

一身着红袍的,长须中年,言道:“尚书大人,四位阁老,不,五位阁老,都还没有说法,不如听听他们的意见。”

“啍,阁老们在上面呆惯了,怕是已经失去了读书人的血性!我等所为,为天下,为苍生,又有何惧?”

“对,白兄所言极是。”

毛澄激动地走到白方家面前,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平日里还没有发现,没想到吏部尚书白方家也是志同道合之人。

毛澄慨叹一声“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弃残年,吾等同去!”

言罢,正了正官服,一马当先地带领众人朝午门而去。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禁军被朱厚熜大刀阔斧地改革之后,个个精神抖擞,英气勃发。

毛澄等人连皇宫的大门都还没看到,就被拦在了外面。

毛澄一声大吼:“我要见陛下,汝等怎敢拦我?”

他一边带头向前冲去,禁军投鼠忌器,即使手中有武器,也不敢擅动。

只能手搭着手,组成了人墙,将他们拦在了外面。

“你们是想要逼宫吗?”

陆炳历声一喝,文官们向前冲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一个个止步不前。

在这个皇权大如天的年代,威逼皇帝,是同谋反一样的大罪。

毛澄冷声道:“我等要见陛下,如果陛下不宣召,那我们就一直跪在这。”

话音刚落,他就把官袍的下摆一掀,径直跪在了地上,众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朱厚熜拿着一卷道经,轻轻地敲了敲手。

黄锦听闻大臣们在皇城外闹事,言道:“主上,他们竟如此大胆,请主上下令,我立刻派人廷杖。”

朱厚熜轻挥了一下手中的道经,道:“廷仗,杖在人身,于人心有何用?”

他所要的可不是一群只会拍马屁的听风狗,他要的,是能为他所用的有志之士。

朱厚熜向前走了几步,望向午门,笑道:“时机,已至!”

第43章 举重若轻

杨廷和出神地望着文渊阁外的海棠,心中隐隐约约有些担忧。

“提俸”,已经不单单只是提升官员俸禄那么简单,它已经演变成了皇权和士权的斗争。

朱厚熜需要通过“提俸”,重新树立皇权意志的权威,而已经事实上得到权力的大臣们,则需要从士权的角度去争。

他们想通过道德权利的制高点——祖制,来限制皇帝的意志和行为。

杨廷和对毛澄等人,想要闯宫直谏皇帝的行为并不看好,他能够感觉到,朱厚熜在下一盘大棋,所有的人都成了他的棋子。

蒋冕摇了摇头,叹息道:“毛大人他们,还是太过理想了,如今是陛下的天下,朝堂论战之后,我们就已经输了。”

即使再不情愿,毛纪也只得承认:“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同陛下对抗,也没有任何力量能与陛下对抗。”

杨廷和瞥了一眼刚到的王琼,一股郁气,又从心中升腾。

王琼是他的老对头了,昔年他支持王阳明平叛宁王,二人的矛盾就越发激化。

如今同殿为臣,这……

王琼埋首在奏本堆里,完全不同其他四人交谈。

杨廷和慢慢地在文渊阁里踱着步子,心里依旧藏着一丝希冀,或许皇帝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智谋高超,或许他们还有机会。

“杨大人,今日份的《邸报》”

费宏一脸沉重地将一份小报递给了杨廷和,杨廷和的手有些颤抖,但还是稳当地把报纸接了过去。

“哐当”

杨廷和瘫坐在了椅子上,全身所有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整个人就像一摊被车轮碾压过的烂果子。

他嗟叹一声:“陛下,终究是陛下!”

毛纪闻声夺过了他手中的《邸报》,一目十行地扫视下去。

他忍不住一声大吼:“不,不可能!”

毛纪两步做一步,飞快的跑到了,堆放奏折的地方。

两座像小山堆一样的奏本,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一封又一封。

“请愿提俸,弹劾内阁。”

“支持撤冗员,提俸!”

他的心情从未像此刻这般沉重,在文渊阁里丧失仪态,大声道:“大明两京十三省,所有奏本皆赞同提俸,反对裁汰冗员的声音也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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