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峥嵘 第176节

李世民在心里琢磨了下,看着模样李善没心思出任中书舍人,正在努力远离已经越来越近的漩涡。

呃,这个答案,不能说错……只不过解题过程,离题万里。

李善自然是听得懂崔信那句话……当日长孙氏设宴,有人提起李善,崔小娘子索诗,第二日那首“桃花依旧笑春风”就送去了。

什么叫提笔即就,这就是了。

崔信死死盯着李善……你个小兔崽子,在外头宣扬什么推敲,到了关键时刻,却是提笔即就!

杨恭仁轻轻咳嗽两声……他是局外人,觉得属下这话越说越偏了。

崔信回过神来,扬声道:“中书舍人定制六人,分押尚书省六部,佐相判决。”

“李善其人,年未过弱冠之年,何德何能押六部?”

杨恭仁点头道:“陛下,此事需谨慎择人。”

“李怀仁有筹谋山东战事之功,但初初出仕,出任中书舍人,此非储才正道。”

李渊听了这话,脸色略微好看了点……杨恭仁承认李善的功劳和才能,以朝廷储才相劝。

但其实杨恭仁也是有自己的用意的。

虽然如今尚书左仆射裴寂因为特殊的地位,和李渊特殊的关系被视为首相,但实际上在三省六部制后面近千年内,中书省的长官中书令才是真正的首相。

期间的缘由很多,而中书舍人分押六部就是一个关键,这意味着中书令的手是能伸到尚书省的,而尚书省的六部是实际操持朝政的关键。

杨恭仁对李善没什么看法,但他绝不想看到,因为李善而使中书省的职权有所削减。

不过倒是记得侄儿这一科入进士榜,好像还和李善来往颇为密切,杨恭仁说完转头看了眼……结果看到的是李善投来的感激目光。

李建成有些失望,但也没继续争论……他对李渊的心思变化最是了解。

崔信冷冷的看了眼李善,眼神有些复杂……后者心里暗骂,当年清河县内,这货温文儒雅,就算自己斩杀崔帛,也没现在这般横眉竖目,不会是个女儿奴吧?!

杨恭仁正要退下,李渊突然开口道:“记得吏部尚书为检校?”

杨恭仁愣了下,点头应是。

“转工部尚书。”李渊吩咐道:“吏部尚书……杨卿兼任检校。”

李善低着头全身心的盯着脚下的金砖,心里估算这个时代的金砖质量有多好……

检校吏部尚书的封伦兼任天策府司马,如今转工部尚书,这对李世民来说不是个好消息……李世民虽长期出任尚书令,但尚书省的事务大都是左仆射裴寂负责的,原本封伦为吏部尚书,能极大的增强秦王府一脉在尚书令的权责,使李世民这个尚书令不仅仅只是个头衔。

但现在,中书令杨恭仁兼任吏部尚书……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打压李世民吗?

意味着在警告李世民吗?

未必,或许只是制衡而已。

李善在心里盘算,杨恭仁出身弘农杨氏,前朝观王杨雄之子,在朝中向来没什么偏颇,政治立场偏向中立,其侄女是齐王妃,不过外甥女为秦王侧妃。

但为什么今日提起,这样的大事……为什么是我还在场的时候提起呢?

李善懵懵懂懂,一时间想不明白……但李世民大约猜到了些什么。

封伦检校吏部尚书,早就成了东宫的眼中钉肉中刺,要知道从魏晋时期至今数百年,铨选之责向来是朝中事务的重中之重。

前隋时期,吏部尚书是不能专断铨选之权的,皇帝会另外选出重臣参与铨选,比如大业年间,一共七人同主持铨选,被称为“选曹七贵”,其中有宇文士及的父亲宇文述,当朝宰相苏威,中书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黄门侍郎裴世矩。

而李唐立国,吏部尚书有专断之权,封伦任吏部尚书后,东宫屡屡提议,再启重臣铨选……李世民在心里判断,约莫还是父亲在和稀泥。

至于为什么今日提及……应该是找个由头。

果然,李渊向李善招手道:“《春江花月夜》为传世之作,若是落榜,朕当为后世笑耳。”

李善脸上露出个感激的笑容,赶紧行了一礼……好吧,天策府内又多了个对头,从吏部尚书转为工部尚书,封伦能不恨吗?

但封伦会去找杜淹的麻烦吗?

不会,人家是京兆杜氏子弟呢。

所以,很可能会去找寒门出身的凌敬的麻烦……头痛啊!

崔信细细打量着这个少年郎……当日在山东就是个能折腾的,没想到回了长安更能折腾,一首《春江花月夜》让秦王丢了个吏部尚书,秦王还不恨死他?!

女儿啊,要不你还是换个目标吧……这位实在太能折腾了!

等杨恭仁和崔信出去后,李渊招手将李善叫到近处,“清河崔氏刁难至今?”

显然,崔信今日发难……李渊立即想到了李善斩杀崔帛一事。

李善咳嗽两声,想了想又咳嗽两声,脸都挤得不能看了,“陛下……伯父,当日之事,崔舍人倒是处事公正,许放还田地,更言族老不许,便以私田还之。”

“那……”

“咳咳咳……”李善剧烈咳嗽了会儿,苦着脸说:“伯父……此事能不说吗?”

李渊瞄了眼李建成、李世民,狐疑道:“有何不能说的?”

“无涉其他……”李善身子往前凑了凑。

李渊作势侧耳,结果听到“真的不能说。”

“私事,私事……”李善唉声叹气,“要不等有了眉目,再禀报伯父?”

李渊更是狐疑了,挥手道:“今日朕设宴致谢,大郎二郎可回。”

李建成、李世民对视了眼,都莫名其妙,起身告辞。

李渊对李善的态度如此和善,期间的缘由很复杂,最主要的当然是李善救回了平阳公主,此外还救回了得其重视的宗室子弟李道玄,更有筹谋山东战事之功……但李善这个名字最早传入李渊耳中,却是因为李善斩杀清河崔的崔帛。

李渊本就是出身河东大族,虽然身为皇帝,有着削弱门阀世家势力的本能,但他也很清楚,只可能以制衡的手段来削弱……制衡,就需要另一方势力。

所以,李渊在执政中,刻意的将门阀世家分为了两块,一块是河东关中陇西,比如河东柳氏、河东裴氏、太原王氏、陇西李氏,另一块是山东士族,比如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等等。

所以,五姓七家中,武德年间,几乎看不到山东士族出仕高官显贵,这主要就是因为李渊的刻意打压。

原本在李渊心目中,李善这个斩杀清河崔氏子弟的少年郎,未来是一颗能用的棋子……没想到却能救回最心爱的女儿,这才多有善意。

但如今崔信发难,而李善颇有踌躇……李渊有些疑惑,这是上位者的本能所至。

“此事说起来有点……”李善作势搓搓手,一副难为情的模样,“毕竟年少,还请伯父勿怪……”

“嗯,毕竟年少,就算不妥,亦不怪罪。”

“伯父说的是。”李善叹道:“那日也是嘴快……不料张文瓘更是嘴快!”

嗯,这个锅李善是不背的,你张文瓘不是欠了我人情嘛,你来帮我背吧。

李渊喃喃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第二日……所以崔信言提笔即就?”

“不对,你与崔信之女有旧情?”

“伯父!”李善瞄了眼不远处的宫人,“当日只是遥遥相望而已……听闻崔小娘子被禁足了。”

“难怪适才难言,小儿女之情。”李渊老脸抽抽,“怀仁有意为崔门婿?”

不是娶崔氏女,而是为崔门婿。

李善自然听得懂其间的区别,立即摇头道:“当日便未有此意,后来更有斩崔帛一事……只是那首诗被张文瓘送去,崔信爱女心切……”

说得简单点,我没娶崔信女儿的念头,只是那日嘴快做了首诗,被张文瓘告诉了表妹崔小娘子,然后崔信就觉得我撩了他女儿……

李渊犹豫了下,“清河崔氏,天下望族,可要朕赐婚?”

李善满头大汗,连连摆手,“伯父还是不管的好,侄儿并无此意。”

这下子反而是李渊起了这个心思,“崔信其人,品行才学都为一时之选,其女倒是配得上怀仁。”

简单来说,如今李渊对李善颇有善意,以子侄辈视之,并不将其作为日后对抗门阀的棋子……心思一变,倒是觉得这门婚事不错。

“日后再说吧。”李善小声说:“还请伯父代为保密,此事若是传开,崔舍人只怕要持刀登门。”

李渊笑了笑,“便依你的意思,若要赐婚,明言即可。”

在李善心目中,那位崔小娘子可以作为备选……但问题是,李善并不准备在武德年间定亲成婚。

换句话说,就算要赐婚,也应该是李世民的事。

第291章 不好意思

实在不好意思,除夕才回老家,大雪,半夜才到,行礼拿错了,当时以为是被偷了,少了行礼的撑了不少,最后弄到派出所去了,一直到大年初一上午十点多才回家。

电脑到现在还没拿回来,可怕啊,里面除了这本书的存稿,还有本超过二十万字存稿的。

已经修改过了,应该很快就出来,这一章是手机码的,如果格式不对请见谅下。

第292章 今天恢复更新

今天启程,预计下午六点到,晚上恢复更新

第293章 相见

东山寺立寺百多年,无名无望,只是孤山野寺,后朱家由洛阳、河北迁居入关中,再到朱家沟青壮被募骁果后为逃兵入东山寺,终渐有人气,但也不过是勉强度日。

直到两年前,一对母子由岭南而来落脚此处,短短数月,东山寺便名声鹊起……只不过画风稍微有点不太对头。

刚开始,还是因为传闻有老僧携天竺真经落脚东山寺……呃,这方面,被誉为佛门千里驹的玄奘还不得不为其背书。

但接下来,东山寺的琼瑶浆大发利市,以寺命名的东山酒楼更是高歌猛进,风头一时无二。

好吧,天下寺庙,均以论佛分高下道长短,只有东山寺是以食而扬名立万……不过,与此同时,李善这个名字也和东山寺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所以,这位面貌秀丽的中年妇人略一愣神,脸现喜色,“你便是东山李怀仁?”

李善行了一礼,守礼侧立,并未直视。

禅院内,端坐在主位的南阳公主看着这一幕,脸上神色复杂难言,手中摩挲着佛珠,微微垂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中年妇人叹道:“数月前那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遍传长安……可惜那时身子不适,难以动身,未见东山脚下杏花雨。”

李善略略谦虚几句,视线转向了南阳公主,他是少有能不经传报便入这座禅院的人,所以代为通传……毕竟南阳公主乃隋炀帝杨广之女,不想见李唐宗室也是说得过去的。

南阳公主长叹一声,“贵人登门,何敢不应。”

面对这句感慨,李善也实在没什么话说。

南阳公主对平阳公主的感触极为复杂,说起来还是亲戚,算是表姐妹,早年也曾有来往,但终究有夺国之恨,更别说后者是攻占长安的主要功臣。

但相比起宇文化及杀其父,南阳公主对李唐宗室倒是没有太多的反感……至于李唐夺其夫,南阳公主倒是搞得清楚,问题关键不在李唐而在宇文士及。

柴绍毕竟是外男,并未入内,只平阳公主和朱氏进去了,李善快手快脚的煮上茶水就退了出来,隐隐听见里面传来南阳公主看似轻柔的话语。

“只恨当年惯于舞文弄墨,若能如你一番,跃马挥鞭,沙场显威,方能于国有益……”

李善咧咧嘴快步走开,他听宇文士及提起过,南阳公主少读书,写的好字,做的好诗……可惜这些在乱世无用武之地。

不过南阳公主也不过嘴头说说罢了,如平阳公主这般的人物,纵观历史长河,也找不到第二个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便是在这儿让杜克明无功而返?”

“国公说笑了……”

“何以称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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