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顺之吃罢了饭，一抹嘴，开始跟朱载圳彻夜深谈。
“王爷，此番臣去广东，有一个感受。广东卫所军跟浙、直、闽卫所军一样，已经羸弱不堪，打起仗来根本派不上用场。应该全部裁撤之！”
朱载圳叹了声：“唉，这事我又岂能不知呢？可是，你砸人家的饭碗，人家是会跟你玩命的。
如今东南刚刚安定，朝廷百废待兴。还不到废除卫所军制度的时候。
再者，我在东南组建戚家军，朝廷里已经有风言风语了。
我要是再动卫所军制，那些乌鸦会说我想掌控朝廷的刀把子。
历朝历代的帝王，都忌讳皇子们在军事上参与的太深。”
朱载圳虽为嘉靖帝立下了大功，又与嘉靖帝父子情深。可他始终有清醒的认识：无情最是帝王家。
一旦父亲认为儿子对他有威胁，与儿子产生了权力之争。作为皇帝的父亲是一定会对儿子痛下杀手的！
唐顺之道：“王爷的苦衷，臣没有考虑到。”
朱载圳道：“唐先生你放心。做事要循序渐进，温水煮蛙。十年之内，我一定慢慢把卫所军制废除掉。
到那时，大明才能做到真正的富国强兵！
你安心养病。回了京城当好杨博老尚书的副手。
呵，还有啊，救你命的不是我，是金鸡纳霜。我可不敢贪天之功。”
第111章 我全都要
永寿宫大殿。
嘉靖帝正在看宝贝儿子朱载圳上的奏折。
奏折上说，他下月初一将会从杭州启程回京，大约月底之前到达京城。
这趟回京，他给国库和内承运库带回了白银二百万两。
另外还带回了一样天降的道门祥瑞，具体是什么天机不可泄露。
嘉靖帝笑着自言了声：“这小子，还跟朕卖起了关子。什么祥瑞，无非是白鹤、千年老龟，再不就是三穗的嘉禾。”
朱载圳出京已有一年零两三个月。嘉靖帝想儿子都快想疯了，这几日做梦都能梦到他。
嘉靖帝干脆拿起朱笔，在龙案上画了一道横。等到画够了三十道横，儿子也就到家了。
这时，陈洪走了进来：“禀报皇上，李公公派人进宫禀报，两日之后他就回宫了。”
司礼监有一位掌印太监，四位秉笔太监。
四位秉笔分别是黄锦、陈洪、孟冲、滕祥。
掌印太监则是李芳。
李芳是跟嘉靖帝、陆炳在兴献王府一起长大的。他是嘉靖帝龙卧潜邸时的仆奴。
嘉靖帝与李芳，亦主仆亦友。
嘉靖帝即位四十多年，内阁首辅已经走马灯似的换了十位。
司礼监掌印却前后只有两位。李芳在嘉靖十年继任司礼监掌印后，一干就是整整三十一年！
怪不得官员们都说：铁打的掌印，流水的首辅。
司礼监的四位秉笔都是李芳的干儿子。可以说，司礼监就是他李家开的。
李芳这人精明，了解嘉靖帝的脾性，深得嘉靖帝的信任。
如果说嘉靖帝对陆炳有八分的信任，那对李芳至少也有六分。
一年半之前，杨博、王崇古等人上奏，请求修缮长城大同段，加固城池。以防鞑靼来袭、庚戌之变重演。
嘉靖帝很重视这件事，将李芳派到了大同充当监工。如今终于完工，李芳也打道回府了。
嘉靖帝笑道：“好啊，李芳回来了。他捏脚的手艺可是一绝。朕有一年半没享用过了！过段日子等圳儿回京，让李芳也给长途跋涉的圳儿捏捏脚。”
其实李芳已经回京了！他瞒报了自己的行程。
入夜，裕王府后花园。
李妃正在跟一个身罩黑袍的人密谈。
李妃道：“朝廷里的局势都跟你讲了。你这趟回来，要好好帮衬裕王爷。要是让景川王抢了裕王爷的储君之位，呵，你也活不成！
别忘了嘉靖三十一年坤宁宫的那场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方皇后又是怎么死的！”
黑袍人不是别人，正是司礼监掌印李芳！
李芳拱手：“李妃娘娘请转告裕王爷。今后老奴定当好好辅佐他，帮着他在朝廷里压过景川王。”
李妃道：“嗯，你知道就好！千万别这山望着那山高。我手里的把柄，能让你死上一百回！”
李芳心里哀叹：嘉靖三十一年坤宁宫大火时，你李彩凤还是漷县一个泥瓦匠家里的十岁小丫头。你知道个屁！
唉，可惜两年前我交友不慎。把那么重要的事漏了出去，又让你得知了！我也只能受制于你！
李妃又道：“还有。宫里那个老不死的卢贵妃，现在张扬的很。你回了宫，要想法子好好杀杀她的气焰！”
李芳道：“是，老奴明白。”
且说杭州城那边。
黄锦来到了朱载圳的书房。
黄锦笑道：“王爷，奴婢已经从江南各处，选了出身良善之家的妙龄少女三百一十三位。您过过目，挑一百位跟随您回京。等到了京城，再严加挑选十五位，充当您的宠姬、侧妃甚至正妃。”
朱载圳心道：当王爷就这一点好。不愁没老婆。开局死了四十多位老婆，现在父皇和母妃这是要加倍补偿我。
想到此，朱载圳问：“都多大岁数？”
黄锦脱口而出：“自然是郡王选妃的老规矩——过十八的不要！十五六岁正当年的居多。小的有十二三岁的。”
朱载圳一听，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话：“十四岁以下的全部剔除选妃名单之外。”
黄锦拱手：“是，王爷。”
朱载圳道：“嗯，下晌你把她们都叫到总督府的后衙。我过过目。”
当日下晌，黄锦领着二百多位十四岁到十八岁的妙龄少女，来到了后衙的花园。
不多时，朱载圳来到了花园。二百多位美丽少女齐齐朝着他请万福安：“王爷万安。”
朱载圳道：“都抬起头来！”
二百多位美丽少女齐齐抬头。朱载圳虽然经常半夜带着批判性的眼光微服私访百花楼，自诩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可他现在还是被二百多位美丽少女充满着青春气息的漂亮脸蛋晃得花了眼！
他心中暗道：我的个乖乖，怪不得都想当王爷呢！
黄锦提醒他：“王爷看着哪个过眼，就赏她一枚一两重的喜庆小金锞。”
说完黄锦拍了拍手。两名小太监抬来了一个扎着红绸的大笸箩。笸箩里放着一百枚小巧玲珑的金锞子。每个金锞子上都刻着一个“喜”字。
朱载圳问：“那落选的赏什么？赏八钱金子？”
黄锦掩嘴轻笑：“落选的可比选上的拿的金子多。每人发给黄金五两，上好云锦一匹。”
朱载圳看着一张张美丽少女的脸，感慨道：“啊！要是刷下来一百人。岂不是要发五百两金子？折银七千多两！够戚家军一个火铳营大半年的军饷了。”
黄锦不怀好意的又是一笑：“王爷要是心疼金子。可以全都要！”
朱载圳惊讶：“可以全都要？”
黄锦道：“那是自然了！咱大明的制度，郡王的正妃、侧妃、宠姬是有人数定额的。暖床的侍女却无定额。”
朱载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频频点头：“啊，原来是这样。我都给忘了。”
黄锦做了个“请”的手势：“恭请王爷给一众待选发金锞子喽！”
朱载圳挨个走过美丽少女们的身前。
果然，金锞子人人有份。朱载圳一个也没落下。
经过一个十八岁少女面前时，朱载圳从笸箩里拿了一枚金锞子递给她，她却没有接。
少女很大胆的说了一句：“王爷，民女何芳晴，有话要说！”
第112章 不是女主的女主
朱载圳打眼一看，只见这个名叫何芳晴的小女子.......长得像年轻时的刘亦菲！身材像四十岁的柳岩！简直就是又勾勾又丢丢，好看的不行不行的！（作者的外貌描写简直细致入微，功夫直逼曹雪芹老先生！）
朱载圳心道：绝了！绝了！绝绝子！简直跟出演《金粉世家》时的刘亦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何芳晴丝毫不惧朱载圳，抬起头，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直视着朱载圳。
黄锦掐起兰花指，阴里阴气的呵斥何芳晴：“哎呦，夭寿啦！大胆的民女，竟敢直视王爷，难道你要刺王杀驾嘛？”
黄锦是闽南人，一着急就爱说闽南的土语“夭寿啦”。
朱载圳却道：“不妨事。何小姐，你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就是。”
何芳晴道：“王爷可听说过金废帝完颜亮？”
朱载圳微微点头：“完颜亮是出了名的好色昏君。”
何芳晴面色平静，直视着朱载圳侃侃而谈：“那王爷应该听说过他载入史书的一句混蛋话——愿得天下美色尽妻之！
恕民女无礼，您现在做的事，跟完颜亮一模一样。
这些姐妹跟着您进了京，二百人里，顶多有十几个能入选王府做有名分的侧妃、宠姬。
剩下的要么做您的暖床侍女。您睡个一回两回就把她们忘了。她们要在深宫高墙之中孤独终老。
要么会被您当作物品一般，送给跟自己交好的臣子。
她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啊！她们跟您去了京城，就要跟身在江南的父母永别！
民女听父亲说过，您之所以受皇上宠爱，一是因为您有宏图大略，二是因为您推崇孝道。
您自己对皇上尽孝道。却要二百多位姐妹从此与父母天涯两隔，断了尽孝之途？只为满足您的一时的私欲？”
朱载圳被何芳晴怼得哑口无言：“这......这,大明的郡王选妃制度就是这样。”
何芳晴道：“制度是人定的。您救不了今后被其他亲王、郡王选中的女子。却能救眼前的这二百多位女子。
仁者爱人，就算爱不了天下人，最起码要爱眼前看得见的人吧？
民女建议，您只选两三位最中意的，带回京城便罢。
要是把两百多位姐妹全带回京，要么她们大部分长年累月独守空房；要么您身体吃不消，成为齐武成帝第二！”
齐武成帝高湛也是一位有名的酒色昏君。他弑兄杀侄，霸占皇嫂。最终沉迷酒色而死。
这话说的朱载圳脊背发凉。他心道：天地良心！我可从来没生出过杀裕王朱载坖，杀世子朱翊釴，强占李妃的心！
黄锦大喊道：“哎呦，可不得了啦！这是从哪儿钻出来的目无礼法的民女，敢在王爷面前大放厥词！来啊，拖下去抽三十小皮鞭！”
朱载圳却道：“黄公公，她说的有道理。”
朱载圳跟何芳晴对视了一眼，忽然感觉有一股微弱的电流，让他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