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栽圳一连干了三大碗酒。众人亦是喝得酩酊大醉。
朱栽圳已经有了三分醉意。他转头看到了瓦氏夫人。他对瓦氏夫人说：“我虽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却会唱你们十万大山的山歌呢！”
瓦氏夫人是个生性豪放的女人。她也已经喝得有了醉态：“哦？王爷唱来听听。”
朱栽圳唱道：“吃菜要吃大菜头，嫁人要嫁狼兵头。睡到半夜钢刀响，妹穿绫罗哥砍头。”
乡音俚曲和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勾起了瓦氏夫人的思乡之情。
她凝视着朱栽圳的脸庞，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个王爷小阿哥，长的还挺俊俏的！
第72章 五万倭寇的兜档布，交给裕王爷清点
京城，裕王已经按捺不住！
他竟领着徐阶、高拱、张居正来到了永寿宫，要求“帷后见驾”。
嘉靖帝深信“二龙不能相见”，故而已经十年没有见过儿子裕王。
不过他之前有过吩咐，若遇十万火急之事，裕王可以进入永寿宫。隔着青纱帷帐向他奏事。
此谓之“帷后见驾”。
青纱帷帐后，裕王跟徐、高、张三人跪倒在地。严嵩父子、陆炳则侍立在一旁。
“当”。嘉靖帝敲了一下铜罄，那意思是：“有什么要紧事，上奏吧。”
裕王开始滔滔不绝的给朱栽圳上眼药：“父皇，四弟已经去了东南半年。除了杭州那一仗，他毫无作为。
且杭州那一仗乃是倭寇主动来袭，而非他主动出击。
他抵押了江南盐道明年一年的盐引，不要朝廷的脸面，跟杭州商人借贷。
得来的钱都被他用来编练私兵——戚家军！
儿臣得到消息，戚家军早就编练完成。可却不见他带兵痛击倭寇。
儿臣怀疑，四弟是在养贼自重！耳目从东南传回消息，说四弟私底下跟汪直、徐海有往来！
四弟既是藩王，又是钦差。去了浙江后，又跟浙江巡抚胡宗宪勾结，集浙江军、政、财大权于一身。
官场已有传闻，说浙江已不是朝廷之浙江，而是景川王之浙江！
如若四弟真有二心，势必会酿成大祸！”
“当、当”。嘉靖帝又敲了两下铜罄。那意思是“知道了”。
徐阶见状，连忙帮腔：“皇上。臣以为，景川王按兵不动，居心叵测。他在东南一日，东南则一日不稳！
皇上应立即派裕王南下，收夺景川王兵权。将东南抗倭的大任交予裕王。”
帷帐中的嘉靖帝心道：呵，图穷匕见了！你们说了圳儿这么一大堆坏话，目的还不是想要夺权？将东南大权弄到你们自己手中？
高拱的话说的更过分：“皇上，依臣看，景川王去东南，抗倭是假，割据是真！他编练戚家军不是为了抗倭，而是为了造反！
什么叫图谋不轨，什么叫意图谋反，景川王就是最好的例子！”
严嵩父子想为朱栽圳说话，却没有办法说话！
严党、裕王党在东南都是有大量耳目的。朱栽圳在杭州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朱栽圳借钱练兵是事实。按兵不动是事实，私下接触汪直、徐海同样是事实。
裕王道：“皇上，儿臣还听说了三件事。几乎难以启齿。”
“当”。嘉靖帝再次敲击铜罄，意思是“说”。
裕王道：“第一件事，戚家军兵变，攻入了杭州附近的一个村庄。残杀百姓，抢劫钱财，侮辱妇女。可惜台州知府谭纶前去调查，整个村子的人已不知所踪，没有拿到实证。
第二件事，四弟竟跟倭寇头子汪直做生意，在宁波卖给他几万匹丝绸。
第三件事，四弟还跟徐海背地勾结。四弟甚至跟徐海的女人有过一夜鱼水之欢！这不仅丢尽了皇家脸面，还是实打实的通倭！”
嘉靖帝终于开了金口：“陆炳。”
锦衣卫头子陆炳拱手跪地：“臣在。”
嘉靖帝问：“裕王所说的三件事，是否属实？”
陆炳说话办事，向来是对事不对人，从不在嘉靖帝面前说假话。
他如实回禀：“除了第一件事没有实证，第二件事、第三件事属实。”
嘉靖帝陷入了沉默：圳儿啊圳儿，你也太荒唐了！你按兵不动，朝廷中早就有非议。
现在竟然干出跟倭寇头子做买卖，跟倭寇女人私通的丑事。
这让朕的脸面往哪儿放？
裕王高声道：“父皇，儿臣恳请您下旨意，命儿臣前往东南，收夺四弟的兵权，严令他回京受罚。另外撤销胡宗宪浙江巡抚之职，由谭纶接任。”
嘉靖帝陷入了两难。他心想：或许半年就把圳儿调回京，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也省得军令状的一年之期到了之后，无法收场。
嘉靖帝拿起了铜罄，又放下。
踟蹰了一柱香的功夫后，他做出了决断——让朱栽圳回京。
正当他要开口之时，大殿外忽然响起太监们的喊声：“浙东大捷！浙东大捷！”
嘉靖帝眼前一亮：“怎么回事？陆炳，出去看看！”
不多时，陆炳搀着一位红翎信使走进了大殿。
红翎信使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义乌吴家村的村长，如今的戚家军千户吴惟忠。
吴惟忠跑了三天的八百里加急，已是气息奄奄。他为了尽快将捷报送到京城，光是驿马就跑死了六匹。
入殿之后，他用尽力气高喊：“皇上，浙东大捷！景川王率戚家军、广西狼兵全歼倭寇汪直部主力！斩敌首三万五千级，俘虏一万五千人！”
此言一出，裕王、徐阶等人面面相觑！
“什么？”嘉靖帝如一只大蛤蟆般，从青纱帷帐内的蒲团上一跃而起！
他顾不得什么“二龙不能相见”的忌讳，直接掀开青纱帷帐，光着脚走到了吴惟忠面前。
嘉靖帝吩咐：“来啊，给红翎信使一碗水。”
小太监给吴惟忠端来一碗水。吴惟忠一饮而尽。
嘉靖帝道：“你把捷报再说一遍，朕没有听清！大声说！”
吴惟忠重复了一遍：“皇上，浙东大捷！景川王率戚家军、广西狼兵全歼倭寇汪直部主力！杀敌三万五，俘虏一万五！倭寇汪直部彻底覆灭！”
嘉靖帝激动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是严世藩眼疾手快，冲上去扶住了嘉靖帝。
“圳儿平定了倭寇汪直部？”
裕王脱口而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嘉靖帝瞥了他一眼：“怎么不可能？”
裕王道：“父皇，天下谁人不知，汪直是倭寇之中实力最强的！连倭国官军都要礼让他三分！
他拥有庞大的舰队，所雇佣的倭寇又装备了大量火器。戚家军才一万人，怎么可能一口吞下汪直五万人？
四弟欺君！他的谎言，恐怕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徐阶附和：“没错皇上。景川王生性荒唐，连吹牛都吹的漫无边际！”
这倒不是裕王、徐阶故意往朱栽圳身上泼脏水——他们心里真就是这么想的。
汪直在沿海蹦跶了快十年了。朝廷多少次清剿都死伤惨重、无功而返。朱栽圳就凭着一万兵马，一战就将其全歼了？
天方夜谭嘛！
吴惟忠将腰间系的一个渗血的木盒解下，放在地上：“皇上，景川王怕朝廷里的人不信，特地让末将带来了汪直的头颅！
另外，景川王还命人扒了三万五千倭寇尸体、一万五千倭寇俘虏的兜档布。已经装了船，经运河运送入京。
景川王说了，直接把五万件兜档布送到裕王府。裕王要是不信可以亲自清点！”
第73章 栽圳是我朱明皇族的麒麟儿
裕王提出了一个疑问：“什么叫兜档布？”
徐阶跟高拱亦是一头雾水。
陆炳在一旁解释：“就是倭人特有的裤衩子！”
裕王闻言脸都绿了——朱栽圳那厮竟让我清点倭寇的裤衩子？
有汪直的人头和五万件兜档布，足以证明浙东大捷的战果是真的！
“嗷！”永寿宫中忽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那声音吓了嘉靖帝和众人一跳！
发出这声嚎叫的是严嵩！
严嵩的哭功冠绝天下，此刻他又戏精附体了！
他嚎啕大哭：“嗷嗷嗷！呜呜呜！嘤嘤嘤！皇上，景川王取得了浙东大捷，真乃万世之功啊！
东南倭患持续了近百年，我大明何曾取得过如此大捷？
仅仅半年之前，七十二个倭寇竟攻入了杭州城，使朝廷脸面尽失。景川王到东南半年，整军经武。一战便灭掉了五万倭寇！
大明有这样的皇子，乃是皇上敬天爱民的福报！嘤嘤嘤！”
当爹的哭，当儿子的不能傻站着。严世藩亦跟着大哭：“呜呜呜！皇上，百年国耻如今一朝得雪！
景川王真乃我大明的定海神针！国之柱石！嘤嘤嘤！”
严嵩爷俩的一番哭诉，让嘉靖帝龙颜大悦。
嘉靖帝说出了一句话：“栽圳是我朱明皇族的麒麟儿！”
说完嘉靖帝朝着吴惟忠伸出了手。
吴惟忠不解：“皇上？”
嘉靖帝笑道：“立功名单呢？朕要对有功将士大大封赏！”
吴惟忠解释：“皇上，末将走得急。走之前立功名单还没草拟完毕。景川王应该会过几日呈奏。”
嘉靖帝望向了裕王、徐阶、高拱，这三人脸都绿了。
张居正却是一脸喜色。他虽是裕王党人，但他真心为朱栽圳取得的这场大捷感到高兴。
嘉靖帝道：“你们刚才说圳儿按兵不动是养贼自重？你们大错特错了！圳儿是不动则已，一动惊天地！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你们扪心自问，若朕也给你们编练一万新军的特权，你们能取得歼敌五万的大捷嘛？”
裕王等人哑口无言。浙东大捷是一个大逼兜，狠狠的扇在了裕王的脸上！
一俊遮百丑，浙东大捷让朱栽圳私通汪直的谣言不攻自破。至于朱栽圳曰了徐海的女人，更成了一件无所谓的小事儿。
嘉靖帝问吴惟忠：“红翎信使，你叫什么？什么官职？”
吴惟忠答道：“末将吴惟忠，是戚家军五品千户。”
嘉靖帝笑道：“你报捷有功！升正四品指挥佥事！准世袭罔替！”